《坠入南海》澈小曼

2、懂事

　　“懂事”。

　　这任谁说都不该是个坏词吧。

　　但我真是不喜欢，我听了恶心的直想吐。

　　我妈和我大姨打电话。

　　我大姨说我哥自己知道学习了，在好好准备专升本的考试。

　　我妈笑的可谦虚了。

　　说我也是，我爸给我生活费的时候我都往少了要。

　　说孩子们大了都懂事了。

　　什么是懂事？

　　就是学会了掩藏自己的情绪，成天像个大人一样满脸堆着笑，一幅圆滑油腻的样子？

　　就是我体谅了所有人，不再考虑自己的思想和意愿，一切顺从他人？

　　就是：“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当我被磨掉了浑身棱角，血淋淋站在你面前的时候。

　　我是所谓长大了，懂事了。

　　想到这里我笑了。

　　光是一句：我是你爸。我是你妈。

　　就全盘否定了所有。

　　他甚至不再需要听你在说什么，他在意的只是你是否还和他顶撞，他在意的是：

　　他必须要赢。

　　为什么？

　　因为他（她）是你爸（妈）。

　　我无意刷到一个视频，讲的是一部电影叫《狗十三》，不知道你们看过没。

　　她爸说：“娃大了，懂事了。”

　　她委屈的哭了。

　　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个她呢？又有多少个她爸呢？

　　上初中那会班级里老传我八卦，有天传到了我爸耳朵里。

　　那个晚上回家路上很黑，只有两排昏黄的路灯。

　　他给了我一巴掌，说：

　　“你要是敢处对象，我就弄死你。”

　　后来我就不那么爱和同学说话了，尤其是异性。我不是多怕我爸，只是学着规避风险了。

　　我妈说：“人啊，该上学的时候上学，该结婚的时候结婚，该要小孩的时候要小孩。”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怔怔的在那坐着。

　　明白了。

　　我现在处对象是不懂事，等我大了还不处对象也是不懂事。

　　“都是为你好。”

　　一句如此好听的话听的我多少次想从楼上跳下去。

　　没跳成。

　　一是那时候小不敢，二是……真不敢。

　　我长大啦。

　　长成了从前我最讨厌的人。

　　作为一个从1岁走到20岁的人，我可以说是完美诠释了“低攻高防”这个词。

　　干架干不赢，但是在规避伤害这件事上确实已经非常有一套了。

　　我记得大一那会花销很大，加上我假期回家自主学了一门乐器，有天晚上因为钱的事和我爸大吵了一架。

　　他咄咄逼人，仿佛下一秒就上来要扇我耳光。

　　他句句在理，步步为营。

　　我呢，节节败退呗。

　　他无视我的眼泪和我绝望的神情，回屋睡觉了，不久便听到了他的呼噜声。

　　我妈呢？

　　丢给我一句：你爸说的对。

　　我一直哭，哭累了，坐在书桌上挑灯夜战。

　　干什么呢？为了证明我的钱都花在了有用的地方，我对照着微信记录把近三个月来所有的花销工工整整誊写到了纸上。

　　上了大学以来，就没有如此认真的写这么多的字。

　　那刻被自己搞的挺无语。

　　写完后，我把那一张纸悄悄放在他们床头，希望早上时他能看见。

　　我当然不是为了他能像我道歉什么的。不可能的。我只是希望他看了以后，至少他觉得我的钱不是完全乱花的，又或者哪怕是他第二天对我的态度能稍微好一点……

　　再没有别的要求了。

　　不过分的吧……

　　不。

　　还是太过分了。

　　第二天啊我看见那张纸他看也没看，拿起来瞟了一眼就随手扔掉了，一张薄纸飘到地上，他甚至路过的时候还踩了一脚。

　　他什么也没说，无视我，无视我花了一个晚上认认真真整理的花销账单。

　　他踩在那张纸上。

　　有什么东西一同被碾碎了。

　　哦。原来是我的自尊。

　　他们走了以后，我自己捡起了那张纸，我第一次觉得眼泪真是无用的东西。

　　它只能显得一个人如此无能，如此垃圾。

　　我看着纸上的泪痕还有清晰的鞋印，默默把他放在了桌上。

　　从那以后，我养成了一个习惯。

　　我再也不会和一个人解释我做一件事到底是为什么。

　　毕竟你费力的在解释，又没有考虑人家到底愿不愿意听。

　　我也不给别人写信发小作文了。

　　没用。

　　虽然我以前觉得给人写信或者收到来信是一件极度浪漫的事。哈哈。

　　不过反过来想，只要不花心思去做，自然也不用担心伤害了。

　　再让我写很长的东西。

　　不可能了。

　　哦，还有，我也不和我爸吵了。

　　他说什么都对。（情真意切）

　　— —

　　我家很早就有车，说这个不是为了炫富，剧情需要罢了。

　　我爸妈都是上班的，收入比较固定。

　　连同影响的，还有他们的思想。

　　我在他们的眼里啊，真是个无恶不作的坏孩子。

　　偷窃、撒谎、早恋、叛逆……

　　一个不差。

　　明明我在别人眼里是个班级前几的好孩子。

　　在他们的眼里却不堪至此。

　　我有时候真觉得挺可悲的。

　　我忘了我干了什么，初中时有天我妈接我回家的时候把我给骂了。

　　说了很多难听的，不堪入耳的话。

　　她说：“你他妈以后别做副驾，你不配做副驾。”

　　我乖乖听话，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坐副驾。

　　我不是故意要记得的，她说的是气话，确实实在在如把尖刀捅在我心上。

　　还敢吗？

　　不敢了。

　　因为好疼啊。哈哈。

　　没过多久呢，她某天新得了块玉，乐呵呵的拿给我说让我戴几天戴着玩。

　　我小心翼翼的拿着，温凉温凉的贴在我颈间，流连我的体温。

　　玉养人。

　　我好像也有了个寄托一样。

　　那是我第一次得到那么珍贵的东西，即便它戴着并不舒服。

　　绳线磨的我锁骨处过敏，红一块白一块，我常常因为太痒而不小心挠破锁骨上的皮肤，可我还是戴着它，我觉得它会给我带来好运。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妈疯了一样的闯进我的卧室，把那块玉从我脖子上拽下来。

　　她吼：“谁允许你戴我的玉？你敢偷东西！”

　　我被打了一顿。

　　我冰凉的手摸了摸滚烫的脸和泛红的脖颈，我怎么有这么多眼泪啊。

　　也挺好笑的。你说你有个什么东西，你没给我你又没告诉我在哪，我怎么偷呢？我开外挂我全图透视吗我。

　　哎。

　　母亲大人，您贵人多忘事。

　　自此，我的东西就是我的，您的就是您的。

　　她不记得，到现在还总会给我什么东西让我用，还奇怪于我为什么老是不要。

　　要真是问为什么。

　　那大抵是我不配吧。

　　看啊，到现在为止，我爸妈都会夸我长大了懂事了。

　　我是真的“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