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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两不相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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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巧思如遭雷击,支撑她以游戏人间姿态活在这里的无畏和自信同时摇摇欲坠,她抹了抹额角的冷汗:“那,为何我现在还好好的?”
“说不准的。”泫凰摇摇头:“我从前也没想明白,原月郡主不管你是因为她不是你生身母亲,她巴不得你作茧自缚。”
泫凰本来犹豫要不要说,但佟巧思方才毕竟没把自己和段钦尧的事给捅出去,虽说看不出她有什么目的,君子论迹不论心,总归也算保护了她。
“但是你若惹事少说连累佟巧岫和宫中佟嫔的名声,多说整个佟家都要遭殃,没道理不处置你。”
佟巧思一边听一边点头,似乎是真的听进去的。
“你没折在郡主手上可能因郡主不是狠毒之人,再有,她不想脏了手,只对你小惩大诫出出气。”泫凰拉起佟巧思的手,刷的一下把她袖子推上去,露出佟巧思胳膊上面还没好利索的伤口。
闺阁姑娘哪见过打打杀杀,但泫凰并不害怕,又面无表情的把推上去的袖子拉下来。
“至于发落,还在等你父亲亲自决定。但你父亲也没禁足你或送去庄子藏起来,我起先不明白,不过现在明白了。”
佟巧思问你明白什么了?泫凰说的这些她都能理解,官宦人家把名声看的恨不得比勋爵人家还要重,这些她都是亲眼所见。
她先前还以为自己好好活着是因为人格魅力或者一些玄学选定的天之骄子,听泫凰一说才觉得脊背发凉。
“明白你虽张扬鲁莽,却从未触及禁忌,你在荣王府得罪我,却也是打着维护礼教的名头。”泫凰微微歪头:“你好像有点小智。”
佟巧思举起双手:“实不相瞒,我从未想过维护什么,什么对我有利我就拿起什么当武器,我只维护我自己,旁的我都是无差别攻击。”
“我知道。”泫凰没她那么多小动作,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的,“所以你拧巴。”
“拧巴?”佟巧思被戳中了不愿意承认的什么,“你以为你自己有多聪明。”
“你头天指责我与段钦尧孤男寡女在学堂廊下说话,后天就与姜禹谦当着众人面定了终身。”
泫凰问她:“不是吗?”
佟巧思终于坐直,肩膀还是自然塌着,没想到王妃会养出这样的女儿,也没想过自己会被压制。
但泫凰却不让她讨厌,什么都懂却不跟她争,激不起她争强好胜附带的嫉妒心,还生出些敬畏来。
“如果你不站在佟巧岫那边…”那我想跟你交朋友,真心实意的那种。
佟巧思还没说完就被泫凰打断:“我会站在巧岫那边。”
佟巧思低头笑了,觉得输的好难看。
“日后我们可以两不相干。”泫凰说。
佟巧思说:“我想给你讲个故事。”在内宅里她好像当了为所欲为的“山大王”,可出了山看到这样的泫凰,她的满腹心事突然也想说上一说。
“算了。”佟巧思摇摇头。自负褪去理智回归,她不敢轻易相信轻易交付,况且泫凰说她站在佟巧岫那边。
佟巧思也明白聪明人明哲保身多半不张扬,可她是五品谏议大夫的庶出女儿,不让别人看到自己怎么才能活得好。
“我不觉得,”佟巧思眼睛又坚定起来:“运用已有规则取胜有什么错,在我之前,你们也一直遵守不是吗?”
“大喆礼教不是你定的,你也不过是顺从礼教的万千之一,我知道。”泫凰再次澄清:“我不与你结交仅仅因为你对巧岫吃食动手脚,别忘了,你运用规则迫害的是我,没成功不代表你没做过。”
泫凰将随身带的药膏给她:“我从未在此之外指责过你,我知道你受的那些苦我都没受过,我不知道如果我是你会如何破局。日后你能做到和佟巧岫两不相干,我也能做到与你两不相干,我说到做到。”
“我知道你能做到。”佟巧思说好。
佟巧思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壶酒给泫凰倒了一杯,泫凰说喝的已经够多了,她说喝醉了睡够了再浅来一杯醒酒更快。
泫凰没听过这种说法,但还是接过来。
“我当时偷诗,想着如果名扬京城,能被赏识进宫做个女官也是好的。”佟巧思想出来,迫切的想让泫凰对自己有所改观。
佟巧思说的一点都不像官宦家小姐该有的见识,泫凰觉得好不可思议。
很可惜的告诉她:“闺阁女子的诗传不出去,官宦勋爵家的小姐就像塔尖上的明珠,人人都知道好,但守塔的人压根不会让人人都瞧见。”
佟巧思果然鲠住。
泫凰又很抱歉的补充:“你窃《道德经》名句倒是名扬京城了。”
佟巧思失望的闭了闭眼睛,但有的人会因为侥幸落空后的受挫而掩盖锋芒,有的人只会觉得自己还不够侥幸。
“谢谢你肯与我说这么多。”佟巧思下了逐客令,以保护自己面对泫凰时残存不多的自尊。
此时宴席散的差不多了,王妃等着泫凰出来,便跟原月郡主告别,带上女儿回王府。
泫凰用了晚膳便有些病恹恹的,倒头睡到了次日早上,被丫鬟叫起来梳洗打扮,今日静国公府正日子,她是一定要去的。
到了静国公府自在许多,还未开席时泫凰打算去二房自己姑母院里歇一歇,走在路上恍惚听到有人喊她。
回头看是凌淞和段钦尧。
“你都要成亲了还出来转悠什么,我未来的小姑父。”泫凰看着凌淞说。
段钦尧又一次被冷落,早就已经习惯。站在旁边可怜巴巴的盯着泫凰看。
“去你的。”凌淞皱着眉,很不喜欢这种打趣儿。“你到哪儿去?”
泫凰说:“我昨日吃酒太多,现下倦怠的很。”她熟络的拿过段钦尧手里的帕子,方才段钦尧刚拿帕子擦过凌淞用雪块砸他是肩膀留下的痕迹。
泫凰用帕子擦了眼睛被段钦尧制止:“才掸了衣裳,别迷了你眼睛。”
说着那还你,便又把帕子放回了段钦尧手里,凌淞在一旁看的眼睛都瞪大了。
“佟家二姑娘倒是没愿望你们。”凌淞嘁了一声,想转身走又不能留他们两个单独带着,只能问段钦尧:“走不走?”
段钦尧问上哪儿去,凌淞已经走了,他明白了,这不是问他走不走,是告诉他你现在有机会走,想走也得走,不想走也得走。
泫凰终于到了雁月姑母院里,她进屋也不说话,雁月以为侍女进来来,便低着头摆弄手里穗子缠在一起的簪子,没想到“侍女”躺在了她腿上,低头一看是泫凰。
“来了也不出声,我当是谁。”雁月顺手把簪子戴到了泫凰头上:“今日为何这么素净。”
“想学佟巧思,清水出芙蓉。”泫凰闭着眼睛开始胡扯。
“听你哄我。”雁月掐她脸颊:“有心事?”
“有也不告诉姑母。”
雁月笑:“我知道了,你沈三哥哥娶亲,你心里不痛快。”
“是不痛快,不过是替巧岫不痛快,沈三算什么东西。”泫凰睁开眼睛:“我当时定是闭着眼睛看他,看的不准。”
雁月拿了珠串拆打结的地方,小儿子沈仁才十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把首饰盒子打翻在地踢的到处都是,首饰都挂了结。
“也不是。”泫凰自言自语:“我也不能否认他从前,人是会变的。”
雁月说是啊人都是会变的。
泫凰再次否定自己的话:“也不是,我知道有一人不会变。”
“谁啊?”雁月问。
沈仁从外面噔噔噔跑进来,见着泫凰在躺着忙背过身去:“大姐姐你来了怎么不叫人跟我说一声,今日府里到处都是人,你就在这儿七仰八叉的。”
“你出去不就行了。”泫凰说。
沈仁生气:“娘你看我姐,来一趟不想我不说,还撵我出去。”
“你不也一见我就嫌弃。”泫凰坐起身。
沈仁回头看她:“我在假山后头看见个…雪堆儿,成好看了!”
泫凰朝他摊摊手。
“就是来找你同我一起去瞧瞧啊。”沈仁过来拉着她袖口。
泫凰甩开他:“雪堆儿有什么好看的,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走吧,多久不来一次,也不想我。”沈仁拉着泫凰跑出去,先别说雪堆儿好看不好看,假山后头背着风,雪都没落到地上去。
泫凰看向眼睛滴溜转的沈仁,沈仁斜着眼睛瞧她,下一刻撒开她的手跑了。
泫凰还没反应过来,假山后头走出来个人,穿着深红色内袍,沈佑面如死灰中还带点期盼,话也不说就看着他,手和唇都在抖,也不知是激动还是纯冻的,毕竟外袍都没穿。
“此时你不该去接亲吗?”泫凰问。
沈佑说:“佟家送嫁。”
“那你也不该在这儿。”泫凰后退一步。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就把沈仁裤子脱了揍一顿,这小子分不清里外,还敢坑她。
“我就是后悔。”沈佑深呼吸:“想再见见你。”
沈佑往前走了一步,泫凰后退一步,他的所有期盼就都碎成了冬日风,四散而去。
“我有一问。”沈佑又往前一步。
泫凰想后退,腰被一只手推住了,回头时看见段钦尧的侧脸,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沈佑身上,根本没给她目光回应。
这种专注有些吓人,像猎场里拉弓瞄准猎物的眼神,类似宰制。
“问什么?”段钦尧说。
沈佑恼的闭上眼睛,多看段钦尧一眼都怕自己忍不住动手。
沈佑咬牙切齿的说你还有脸来我成亲宴。段钦尧回他你还知道是自己成亲宴。
沈佑如梦惊醒,后退一步转身走了,在此之前还不忘再看泫凰一眼。
“为了你安危着想,不要单独来见除我以外的男人。”
以前有次王妃进宫给浔王送午膳,路遇皇上都是故人便站着说了几句话,泫凰记得父亲出来时远远看着,直到母亲察觉到后与皇上告别,跟着父亲进了内殿。
那时候父亲沉默的吓人,把食盒重重的放在桌上,说不许跟那疯子见面。
泫凰看着段钦尧觉得好像,像又不像,父亲是在发脾气,但段钦尧好像不是。
其实发脾气也没什么,泫凰倒希望他发脾气,可他只是在跟他阐述一个事实,为了安危着想不要见,泫凰说:“不为安危行不行。”
段钦尧问什么,泫凰说:“为你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