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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多说无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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泫凰坐在比段钦尧还高的假山上,腿垂下来晃来晃去,段钦尧站在底下不远不近,维持一个不冒犯,但人掉下来他还能来得及接住的距离。
“你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段钦尧问的很想当然,泫凰腿也不晃了,看他又不顺眼起来。
泫凰说宫里那天吧,你被扣在素屈斋厢房里。
段钦尧笑,人在思考中进步,他胡思乱想了好多天终于琢磨出点道理来,不要问心不心动愿不愿意,把问题当成既定结果,问什么时候心动的。
果然有效果,段钦尧得意忘形,“是么。”
“是。”泫凰说:“动的恻隐之心。”
段钦尧感觉又不好了,这招对别人兴许好用,但对泫凰就很难说。
“你坐在那里,”泫凰语速放缓:“我觉得你好可怜。”
当时其实没什么感觉,可怜是最近才有的想法,手上流着血,却偏偏要表现的毫不在意,坐在那里喝着茶。
人有时候会被呼之欲出的情绪弄得昏头转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能品出共感来,更别说寒冷冬夜素屈斋下,段钦尧可怜的同她那么相似。
段钦尧对那天的感受更为深刻,当时情景下,换作任何一个人也会对明明慌乱害怕却倔强抵门的灵魂心动,段钦尧也经常庆幸当时在的是自己。
“我也觉得你…”好可怜,但是段钦尧没说完,他也分不清泫凰是真的木讷还是以此掩饰自己。
是真木讷吧,段钦尧希望,毕竟他还对在山巅之上泫凰哭不出来的事耿耿于怀,那不是装出来的,就是真的哭不出来。
泫凰问:“你为何一副想杀人的表情。”
段钦尧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这样的表情,羊头看着泫凰,从这个角度看泫凰很可爱,脸圆圆的,娇憨感更深些。
平常泫凰比他矮却不常抬头看他,微微挑起眼睛,一点都不亲和。
“没有。”段钦尧问她:“你到哪去?”
“我想下去,从那边绕下来。”泫凰扶着假山上的石头尖儿。
段钦尧说:“你过来,我抱你下来。”
泫凰笑着说你傻了是不是,段钦尧来真的,张开双臂仰视她:“昨日你喝醉了窝在我怀里怎么不说?”
“那行,你别后悔。”说时迟那时快泫凰毫不犹豫的就跳下来,段钦尧被砸倒在地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确认泫凰砸在了她身上没被地上的碎石磕到,第二反应是明白过来她说的别后悔是什么意思。
自己居然被砸到了,段钦尧觉得很没面子,但明明是自己还没做好准备她突然跳下来的,不然接住她绝对没问题。
他在青州山庄念书时旁院的先生约好了杀猪,结果猪跑了,磨刀霍霍的先生吓得东逃西窜,爬上墙就翻到他们院子来,段钦尧正从墙根底下路过,先生从墙上一边叫着接我一边就跳下来。
那先生虽然身量不高,但也绝对要比泫凰要重。段钦尧这人那时候还死脑筋的很,觉得自己没机会说出拒绝就是答应了人家,见先生预备着往下跳他就伸手接了。
后来有人再要求他什么不征求他同意他便当做没听见,如此不管不顾的活着就舒服很多。
“你还不起来吗?”段钦尧问,虽然他对这个动作没意见,但是让人看见了是要出事的。
泫凰说疼。
段钦尧说你砸在我身上了又没砸在地上疼什么。
泫凰说你太瘦了,我也不胖,骨头撞着骨头了很疼。
“我怎么没觉得疼。”段钦尧已经预见了未来的许多麻烦,比如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宴会主家,泫凰居然觉得诉说摔跤感言比避嫌更重要。
泫凰终于肯起来,段钦尧松了口气,耳朵发热的坐起来,然后就听到泫凰说:“父亲?”
段钦尧:“…”
跟浔王一道过来的还有静国公府的二房,泫凰的姑父沈竹楼。
沈竹楼心想自己这是倒的什么霉,竟然碰到这样的事,偏偏一旁的浔王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段钦尧好冷静,给浔王行礼,给沈竹楼行礼,浔王不说话沈竹楼也不好说,段钦尧就躬着身子维持行李的姿势。
“你失心疯了。”浔王发自内心的对泫凰评价到,他最坏的预想是泫凰会像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妹妹一样被自家王妃支持,执意嫁给一个衣冠禽兽。
没想到事情没有最坏只有更坏,竟然能登峰造极到如此地步,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
这种事情浔王宁可相信是自己那个捣蛋的儿子做出来的,也不相信是自己女儿。
“没有。”泫凰一脸平静。母亲跟自己说过,没做错事时不必慌,她只是从假山上跳下来砸倒了别人,没什么好慌的。
如果非要说她做错了,那也是把人砸倒这件事,与名声无关,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我的错。”段钦尧开口。
沈竹楼心里赞扬这竖子有点心思,知道出来承认错误,观感总好过推卸责任。先不说是不是真心的,总之是聪明做法,是个可塑之才。
段钦尧说:“宗姬要下山,我说要她跳下来我接住她,不料我还没准备好,是我的错,下次一定接稳。”
沈竹楼两眼一黑,这是哪个雨糟山头的朽木,说的都是什么东西,奔着气死浔王来的吧。
以前沈竹楼还不信锦国公会勾结逆王,现在看他儿子这样,倒真有点可能,不过手段歪门邪道了一些,竟然是用气的。
段钦尧看浔王脸色不对,又说:“我明日上门提亲,本来早就说与父亲母亲前去提亲,但父亲母亲前怕狼后怕虎,迟迟不肯去。”
沈竹楼又觉得锦国公不会勾结逆王了,家里有这样面不改色将父母卖了的儿子,哪还敢做大事。
沈仁噔噔噔跑回来,他本来玩着玩着突然想到自己表姐被骗到了自家堂哥面前,迟迟的反应过来不太对劲才回来看看,没想到眼前的场景早已超出他短暂十年人生能理解的程度。
沈仁尖叫一声噗通跪在地上,段钦尧他认识,但沈佑怎么变成段钦尧了,自己父亲和舅父还就在这里。
对于挨揍的提前预料以及恐惧吓得沈仁失去反应能力,仅仅盯着自家泰然自若的表姐,好像不是这么回事,怎么这么淡定啊。
本来这件事可以安静的发展,但沈仁的一嗓子让这件事无法在悄然声息,林家的小姐本正在与沈佑的二姐逛院子。
听见动静林宜尔说避开,但沈璃觉得这是自己家,出了事没有避开的道理。两个人结着伴过来,这下好了,事情有了瞒不住的迹象。
浔王说:“去你姑母房里等着,一会儿你母亲会去找你。”
泫凰点点头,她就知道是这样,她父亲处理不来内宅的事,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说话。
林宜尔父亲同浔王府本就是更甚于一条船的关系,林宜尔忙说没什么事拉着沈璃走开了。
林宜尔没再多做嘱咐,心想静国公二房夫人是浔王的庶妹妹,两家怎么说也是亲戚关系,远比自己更近,沈璃大概率不会讲此事说出去。
她不知道沈璃的嫡母跟佟府佟巧思的姨娘是同乡,聊不到这件事会吹到佟府去。
人都散了。泫凰看着段钦尧:“我以为你是扮猪吃老虎,没想到你是真的…”猪。
段钦尧替他说完:“我方才很愚蠢吗?”
泫凰尽量温和的说也不算吧,然后走过去踢了沈仁一脚,也不重,就是不明白这小子怎么这么蠢。
“浔王是顶聪明的人,我多说无益。”段钦尧还是很平静:“我意思都表达到了,我觉得这就够了。”
泫凰问:“你表达到了什么意思?”
“就是。”段钦尧先观察泫凰表情,试探着说:“我不觉得接住你是件不妥的事,不想你父亲觉得我是那种明知是恶侥幸为之的人。还有我决心娶你,迟迟不去说与我担当无关,是我父母的缘由,而我想娶你的心高于顺从父母。”
话说的意料之外的漂亮,远在泫凰的期待之外,她说:“我,我不是息怒形于色之人,但我想要你知道,你此言我甚是欣慰。”
段钦尧点点头。
“要你知道不是为了夸奖你,这本就是该有的担当。”泫凰说:“我只是惊觉我对你的期待这样低。”
段钦尧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瞬间想了有限的所有,最后也只是停留在“期待低是泫凰的事”,自己能对此评价什么呢,所以治好沉默。
“我好像没意识到与你成亲是大事,我不觉得成亲这件事很要紧。”
段钦尧终于不能沉默了:“你是要悔婚吗?”
泫凰更觉得这件事如此的不真实,父母还没点头她要怎么去悔一桩还不存在的婚。
“我是说。”泫凰说:“我想同你成亲的决定,强烈到对旁事不管不顾。”
段钦尧再一次感觉到虚惊一场,万幸在雪夜里与泫凰闲话挨冻的是自己,他被巨大的惊喜淹没,以至于不知道泫凰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直到沈仁拉了拉他袖口,两双极为震惊的目光对视上,沈仁说:“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来头,但是你完了,我舅父会杀了你的。”
段钦尧拍拍他肩膀:“你舅父杀不杀我尚远,但你近时却真的免不了挨揍了。”
一提起这件事沈仁就犯愁,虽然年纪小但看刚才的场面也知道不是小事,他哼唧:“凭什么坏事是你和我姐做的,遭殃的是我啊…”
“你还说呢。”段钦尧在沈仁头上敲一下:“你骗你表姐来见沈佑的事儿,咱们后我成你表姐夫了再同你算账,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
沈仁越看段钦尧越觉得讨厌,哼一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