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遇我》五月雨11

1、开学

　　2020年，九月一日。
　　蝉鸣聒噪，风裹挟着热浪迎面袭来，为酷热的夏天平添一分暑气。
　　正值开学季，樟州中学大门口聚集着大批家长和零散几个学生，吵嚷声不绝于耳。
　　林昭妤背着包，行李已经提前放回宿舍，所以她清闲得多。她看着推挤的人群，不禁皱起了眉头。“我去……怎么这么多人啊？咋进去啊……”她心里想着。身为一个社恐人，拨开人群大喊“让我进去”确实是一道坎，可是再不进去好像就快迟到了。
　　在进行了激烈的心理斗争后，她轻轻拍了拍身前的一个叔叔，说:“您好，能让我进去一下吗？”那个叔叔倒是爽快，立马让出了位置，还招呼门口的保安说“有学生来了”。保安闻声前来给她开路，拥挤的人群刹那让出一条小道，林昭妤顺利通过。
　　“滴。”测温枪抵在林昭妤的前额上，小小的电子屏幕显示绿色，36.5℃。保安叮嘱道：“进去之后在右手边那个公告栏看分班啊，：不要走错班了！高一在最左边那栋楼。”林昭妤道了谢，走向不远处的公告栏。
　　公告栏上赫然张贴着几张分班表，右边还有学校的平面图。她快速浏览，在第二页纸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高一(6)班，女，林昭妤。”
　　她转身朝教学楼方向走去。校园大屏下的玻璃窗闪闪发光，隐隐能看到一段楼梯。虽然樟州是北方城市，可教学楼的样式却是南方教学楼，室外走廊，俯瞰教学楼能看到每个班级。偌大的校园里只有知了不停奏乐，夏天的尾声透过叶间罅隙偷偷钻进来，安静美好。
　　林昭妤从距离高一教学楼最近的楼梯上去，环顾四周，居然没有指示牌，只有二楼楼梯口贴着“高一”字样的白纸。林昭妤不禁咂了下嘴。她伸头张望着，准备朝左手方向的走廊走去。这时一个老师向这边走来，他穿一身黑，套一对黑色冰袖，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低头看着手机，步履匆匆。
　　“老师，我想问下高一(6)班怎么走？”林昭妤怯怯地问。那个老师一边说“就在那”，一边快速用手指了一下他身后。没等她说谢谢，这个男老师就闪身进了林昭妤身后的办公室。
　　她循着男老师手指的那个方向走，片刻就看到了一个班级，孤零零的，独占一个走廊。
　　高一(6)班。
　　林昭妤脚刚踏进后门，班里的嘈杂声就冲击着她的耳膜。
　　啧，这学校隔音真不赖。
　　时间不早，前排的位置已经被占完了，她看准倒数第三排一个空位，快步走去，从桌子下抽出椅子，落座。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社恐人才不想体验杵在原地寻找位置并发出巨大噪音的尴尬。放下书包，林昭妤张望了一圈。
　　意料之中，没有熟人。
　　她想低头从书包里掏点什么书之类的缓解尴尬，可是突然想起，今天是报道，今天一天的任务无非就是发新书、发练习本、讲规则、介绍学校、介绍老师……她只带了一个文具袋。想到这儿，林昭妤绝望地闭了闭眼。
　　7:55。
　　林昭妤开始看着桌子上的瑕疵发呆。
　　脸前的事物逐渐模糊，周围的人语声渐行渐远。
　　8:00。
　　一个男人踩点进了教室，教室里慢慢恢复了平静。彼时，林昭妤的上下眼皮正在打架，瞥到有人进教室，她的困倦锐减。讲台上的人站定，清了清嗓子。他朗声道：“同学们好，我叫赵秀峰，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接下来的三年将由我带领你们学习。”或许是因为想给新同学留下好印象，他的声音有些抑扬顿挫，尽管普通话并不算标准。林昭妤抬头，讲台上的男人鬓角泛着星星点点的白，帽檐下的脸是朴实的小麦色。教室里没开空调，他在介绍自己时摘下口罩，面颊泛红。
　　在抬头的一瞬间，林昭妤的目光也扫过第一排。
　　一个熟悉的背影。齐耳短发。
　　林昭妤有些讶异，居然能在这儿碰见小学同学。那个女孩叫李意澄，和林昭妤一样，毕业于槐荫路小学，她在六班，林昭妤在一班。她们两个之前在一个社团，并不很熟。
　　想到这儿，林昭妤也有些佩服自己的记忆力。
　　“那么，开学第一天，我希望你们都能对彼此有所了解。下面，我们轮流进行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赵秀峰这一番话打断了林昭妤的思绪。林昭妤向来害怕在陌生环境下和陌生人打交道。
　　她想:这不纯纯要我命吗……
　　赵秀峰笑眯眯地说:“那我们按顺序来吧，从前往后，横排S拐弯。你们可以按这个格式说:名字、在小学和初中干过的职务、爱好等等。同学，从你开始吧！”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第一个同学是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女生，她略有些害羞，说:“大家好，我叫郑晨沐……我小学当过……”后面的内容林昭妤记不清了，她只觉得这个格式的自我介绍打破了她树立新人设的幻想。
　　她在假期和邢帆立了个flag，说自己开学一定要变高冷，甩掉搞笑女人设。如此看来，林昭妤自己想象的那种，只说一个名字就坐下的高冷姐风范是不大可能了。
　　进度很快，不一会儿就轮到了第二排，林昭妤坐在第四排。她有些头痛，看着一个个同学站起后坐下，欲哭无泪。她轻轻拍了拍同桌，凑近问道:“同学，一会儿自我介绍可以你先来吗？”同桌是个女生，她点了点头，林昭妤松了口气说“谢谢”。
　　似乎就是刹那间的事儿，轮到林昭妤的同桌了。同桌说完，大家照例鼓了鼓掌。林昭妤一边站起来一边轻咳了两声，开始说：“大家好，我叫林昭妤。”全班鸦雀无声。林昭妤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说得太少了。于是她又补了句:“啊……性别女，爱好男。”话一出口，全班开始哈哈大笑，林昭妤想捶死自己的冲动都有了。还好班主任是个潮流的小中年，听了也只是揶揄道:“小姑娘，很有个性的自我介绍，请坐吧。”林昭妤赶紧坐下。
　　自我介绍过后，老赵又重新按身高排了座位。李意澄出门就看到了正在躲太阳的林昭妤，有些惊讶:“哎？你也在这儿啊！”林昭妤抬头，对上李意澄的目光。“啊，好巧，你居然记得我。”李意澄“咦”了一声，说:“怎么可能不记得你呀？你小学可是年级很火的名人呦。不过咱俩不在一个班，之前也就社团见面。”林昭妤不置可否，点点头，朝李意澄明媚一笑。
　　“女生们！不要聊天了，整个走廊就咱班吵。来排一队，我给你们分位置。”老赵的声音从排头那里传过来，李意澄和林昭妤赶紧归队。
　　老赵从排头往后走，把小个女生全部放在了队伍前面。林昭妤只有一米六出头，老赵一看见她就乐了，说:“你怎么站这么靠后？”不出所料，老赵把她分在了前门靠窗第一排……林昭妤真是有气无处发，她想坐在后排摸鱼。
　　她的同桌是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个子和林昭妤相仿，叫徐鑫。林昭妤看他很内向，也不太好开口。事实上，这个男生和好哥们在一块的时候，一点都不内向，这也是林昭妤后来发现的。她后面的女孩叫常以萱，听她向班主任打听的小道消息来看，高一年级五、六、七、八班是实验班，剩下的八个班是普通班。常以萱的同桌叫张通，林昭妤对他的初印象还不错，总之是有些绅士风度在的。
　　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勤快的下课铃卷着少年少女们的欢愉明朗，流动的音符蔓延开来，承包了青春里最真实的记忆。夏日的晚风轻轻吹动窗帘，暮色朦胧，晚霞映红了少女的脸。天边的橙黄透过玻璃窗斜射在桌面上，堆积的课本犹有余温。晚自习下课，偌大的校园灯火通明，其他教室都是刺眼的日光灯，唯有高一(6)班的日光灯损坏，新换的护眼灯散发着柔和的淡黄色。
　　新学期的第一天如约结束，林昭妤在日记上写下:
　　“饭还不错，居然有火龙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