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瑶玄霄]时光转今夕何年》柳月珩

2、序章·无（2）

　　少年一边伸懒腰，一边无精打采地往二楼走去。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用眼角瞥着身后女子。
　　“比我家那个母老虎女金吾好看多了，就是岁数大了点……”小年自己对自己说。
　　“这位小公子……”身后女子踯躅开口：“敢问公子刚才唱的是何曲子？”
　　“啊哟？”小年一旋身，捂着肚皮哈哈大笑。心道：我还道是哪一家有头有脸人物家的妻妾跑了出来，竟然是个连世面都没见过的乡下莽妇？
　　笑了半晌，小年觉着有些岔气。蓦然间见到姐姐在楼下虎着脸看着自己，不由得一缩头，偷偷望那女客人身上瞄去——客人也不恼，嘴角微微上翘，似乎被小年的笑意感染也不一定。
　　怪人。
　　小年悄悄对着姐姐翻了个白眼，朝客人打揖道：“白小年失礼，客人勿要见怪。适才小年唱的是大文豪苏东坡的一曲《念奴娇•赤壁怀古》。”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那女子低低吟诵先前小年唱过的句子，仿佛在咀嚼。白小年有些茫然失措，摸不到头脑。只得嘿嘿一笑，打断尴尬，继续带路。
　　“到了，天字一号间——”小年推开房门，侍立一旁。
　　女子跨进屋内，小年跟着她进去，点亮了油灯。
　　跳跃的灯火照耀下，女子有些不真实感，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表情恬淡，仿佛神仙中人。
　　“客官今晚安生休息，一会儿我给客官送来热水。若是客官要沐浴先与白小年我说一声，即刻去备置。若是客官没用膳，也与白小年我说一声，热菜热饭即刻就可送来。若是客官觉得天寒，被褥不够，还是和白小年我说一声，新被面即刻送到。若是……”
　　小年在旁开场一样，说个不停，就是想客人嫌他烦了，赏他几个钱让他出门算了。能赏我多少钱呢？白小年砸吧着嘴，心心念念的就是街头胡老二的那只黑头蟋蟀——黑将军。胡老二那个二癞子要他五十个钱，他攒了半年还差十五个。
　　“钱钱钱，你钻到钱眼子里去吧。”姐姐发现了小年在攒钱买蟋蟀，干脆把他的月钱也扣得一干二净了。她说：“你这臭小子成天白吃白喝，光吃不做事要月钱做什么？”
　　小年气极，回嘴：“你这老姑婆才是，孔方兄附体，抠门小气。”
　　白小年不去想那天被罚跪祖堂的事情。他冲自己打个哈哈，继续揣测今儿赏钱数目。
　　“小公子，吾有个不情之请……”
　　“嘿嘿，客人高看我了，不嫌弃叫我一声小年就好。”小年低眉顺眼地附和女子，心里仿佛乐开了花：嫌我烦要给钱把我扫地出门了吗？很好很好……
　　“烦劳小年公子拿文房四宝过来，与我抄录一下那首《念奴娇》。”
　　“哎……？”白小年有些懊丧地从天字一号间里出来。“抄抄抄，抄什么抄，姑娘家在家绣花就是了，一个个学着花木兰上战场。最傻就是我家女金吾，趁早找个夫家嫁了才是，成天在外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老爹要是知道我家笨姐姐整天这么做，不得从棺材里气得活过来？”
　　小年再度进屋的时候怀里一古脑抱着湖笔徽墨什么的，没头没脑找了位置坐下就开始写字。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小年一边轻声颂着，一边下笔。他的字体瘦长，颇有风骨。要让他说，又得拜他那小气抠门姐姐所赐，整天逼迫着他习字练字。他想的可是骑马打仗，打得金贼蒙古鞑子滚回北地牧马去。人家唐代先人李贺就说过，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可白小年哪里拗得过姐姐？姐姐要的是他平安喜乐，要给他攒钱娶上一房媳妇。白小年觉得姐姐鼠目寸光，头发长了见识却越发短了。
　　白小年只得不停对着姐姐翻白眼，整天不务正业，专拣着顽劣的事情做了，从旁气这家姐。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哈哈，大功告成！”小年从怀里掏出一个印鉴，往上面呵几口气，大力往宣纸上一戳。他低头看着纸上朱砂印下的，皖州公子白小年，嘿嘿傻笑起来。
　　现在该给我赏钱了罢？白小年笑嘻嘻抬头看向女子。却发现不知何时，她竟在床上盘腿打坐，似有入定之感。
　　白小年陷入到深深的懊恼之中——这女骗子，骗他耗费心力这么久，到头来还用这种方法赖了他赏钱。
　　白小年也撒泼，干脆搬了一盏椅子对坐在女子身前，恶狠狠盯着，不怕她不睁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