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被温水煮青蛙了》丛晓暮

4、第 4 章

　　郗渺渺的反应出乎宿泽韬的预料。
　　他以为对方哪怕不记得，也会努力编一个听着还过得去的理由给他。

　　就像大多数想敷衍他的那些员工一样。

　　宿泽韬把纸巾盒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被郗渺渺这样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也是会产生一丝罪恶感的。

　　郗渺渺本身就是长得很乖的那种类型，脸微圆，眼睛很大，琼鼻樱唇，皮肤白皙，扎了个马尾，很有从漫画中走出来那种美少女的那种感觉。

　　前几天穿着和她气质不太相符的小西装，整个人怪怪的显得有些违和。今天改穿衬衫牛仔裤之后，倒是看来比她现在的年纪还小了一些，说她是高中生恐怕也会有人相信。

　　她那乌黑的瞳仁被泪水浸润之后，像是水洗过的棋子，这样迷茫无措地看向宿泽韬，让他心头一软。

　　宿泽韬的念头只有一瞬的动摇，为了郗渺渺未来的发展，也是为了让他不会再被这些小事分神，该说的话最好还是一次性说完。

　　宿泽韬：“你现在来回答我。”

　　郗渺渺以为那种问题只是在面试时的一个过场，表表决心或者彰显一下思辨能力就好，谁能想到入职之后还要回答这种问题。

　　她支支吾吾道：“呃，要看具体的任务是什么吧。万一是有办法可解的呢。”

　　宿泽韬：“前提就是肯定无法完成。”

　　如果是平时正常状态，说不定她还能灵机一动想到什么精妙回答，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到。

　　宿泽韬也没指望她能回答这个问题：“这算是给你留个作业，回去想一下这个问题，下周一给我答案。”

　　郗渺渺满脑子都是宿先生给她留的作业，现在倒是忘了害怕，眼泪的阀门也被自动关上。

　　她还逐渐意识到一个问题。

　　宿先生周一要她交作业，那就说明今天找她谈话的目的并不是要把她辞退？

　　想到这，郗渺渺渐渐镇定下来。

　　宿泽韬站起身，绕过他那侧的桌子，走到饮水机那里接了杯水，递给郗渺渺。

　　她下意识地接了过来：“宿总……”

　　宿泽韬又从他办公桌上放着的湿纸巾中抽了一张出来，递到郗渺渺脸侧，在距离她脸几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

　　宿泽韬：“自己擦一下吧，然后喝点水。”

　　郗渺渺的脸变得更红了。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虽然现在没在哭了，但她脸上都是泪痕。

　　她庆幸自己今天没化妆，否则眼线眼影和粉底糊成一团，不知道现在落在宿先生眼里会是个什么样子。

　　宿泽韬看郗渺渺一只手不方便，主动从她手中接过水杯。

　　她这才仔仔细细地用湿巾擦了一遍脸。宿先生像是知道她不好意思问他再要一张似的，直接把一整抽湿巾拿了过来。

　　宿泽韬冷静道：“像这种事情，你可以主动向我寻求帮助。”

　　郗渺渺讷讷道：“明白了，宿总。”

　　“不能只是明白了，以后你要这样做。”宿泽韬说道，“包括安排给你的任务，中途出现任何问题导致无法按时或者保质完成，你都要提前跟我汇报，不能等到‘东窗事发’让我最后一个知道。记住了吗？”

　　郗渺渺像是被人打在脑袋上，她一下子就知道宿先生这次找她过来谈话，中心主旨是什么内容了。

　　作为一个职场小白，她从来都不好意思求助他人。

　　这算是从小养成的毛病吧，在上学的时候，她也不是很喜欢跟老师提问，总是一个人坐在那边默默地自己琢磨，大多数时候看看参考答案就能琢磨出来，也有极少的时间，思路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她实在没办法硬着头皮去询问他人，就只能等着老师最后的解答了。

　　宿泽韬看郗渺渺打理好自己，情绪也恢复平静，开始算他秋后的账：“周二中午，究竟为什么用了那么长时间？”

　　郗渺渺据实以告：“因为大家都在取饭，我在后面等了一段时间。”

　　虽然作为总裁，宿泽韬不需要考虑考勤的问题，但基本的推理能力还是有的。他回忆了一下他们午休的时间，郗渺渺所说的情况确实有可能出现。

　　宿泽韬：“OK，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提前跟我说一下，方便我更改计划。”

　　郗渺渺连连点头。

　　宿泽韬：“好了，没什么其他事情，你出去忙吧。”

　　郗渺渺捏着宿先生给她接的那杯水，有些慌张地站起身，还给宿泽韬鞠了半个躬，离开了宿先生的办公室。

　　宿泽韬在郗渺渺出门后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刚毕业，一身学生气，就算是块璞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磨出来光彩。

　　他刚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又听到敲门声：“进。”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进门的仍是郗渺渺。

　　“什么事？”

　　郗渺渺手里的一次性纸杯已经不见，她拽了拽自己的衣服，有些犹豫地走到宿泽韬办公桌前。

　　“宿总，我，我想问，你今天找我谈话，是不是感觉我入职以来一直表现很不好，想要把我开掉啊？”

　　这句话是郗渺渺进门之后一直想问的，她憋了很久，哪怕推测宿先生这次谈话的核心思想不是要劝退她，郗渺渺也有些不安心。

　　如果不把这个问题问出来，恐怕她今晚又睡不好觉。

　　宿泽韬笑了一下，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似乎在说她刚刚问的是一个傻问题。

　　郗渺渺用尽全部勇气，才让自己保持和宿先生对视，没主动移开视线。

　　宿泽韬：“我之前没聘用过助理。实话实说，你在一些事情上确实显得有些笨拙。”

　　他说完这句话，明显能看到郗渺渺的眼眶立刻泛了红。

　　宿泽韬及时补救道：“但你有一个比较好的优点，就是犯了一次的错误，一般不会犯第二次。”

　　郗渺渺：“呃，一般？”

　　“嗯。你是不是都没尝过自己泡的咖啡？有时间的时候，去网上找找教程，”宿泽韬没多批评她，只是语气平淡地道出事实，“不过熟悉文档的优先级更高一些。下周开始，你需要负责联系安排会议室，然后列一下粗略的日程给我。”

　　宿泽韬怕郗渺渺多想，又主动道：“你不用过于担心，我会给你学习和改正的空间，但所谓事不过三，如果确实明知故犯太多次，那我也没办法了。”

　　郗渺渺艰难地读懂宿先生的话外之意。
　　她目前来说尚且在安全圈之内，但如果犯错太多，还是会被三振出局的。

　　她道了谢，离开宿先生的办公室。

　　这次谈话就才算是告一段落。

　　郗渺渺暂时安下心去继续完成宿先生要求的工作。

　　后面几天，宿先生却没再嘱咐她帮他冲咖啡和取外卖。这让郗渺渺有些忐忑，但她不敢去问宿先生是真的对她做这两项工作的完成度感觉到绝望，还是有什么其他的考量。
　　总之不让她继续干这个，确实让她松了一口气。

　　宿先生找她谈完话的第二周，果然开始让她逐步接手预约安排会议室，甚至是他的日程。

　　郗渺渺完全了解掌握了宿先生的日程之后，愈发慨叹果然是天道酬勤，宿先生这么优秀的人，想要支撑起这么大一个公司，还是很吃力的。
　　论坛上说的那些，宿先生每天都特别忙碌，一天只能睡五六个小时的消息，竟然不是传言，而是真的。

　　她倒是不敢主动去论坛发贴，去证实那些人说的某些八卦，但不得不说，作为一个“知情人”再看论坛那些八卦，很有一种俯视苍生的感觉。

　　不知道宿先生是怎么看待那些关于他的贴子的。

　　这一日，郗渺渺跟着宿先生去别的公司参加会议，除了他们俩之外，还有业务线的相关负责人。

　　昨天，她就确认过宿先生的日程表，今天这项会议很是重要，关系到后续两个公司合作，签合同之类的事宜。

　　上一次这个业务线的会议是在他们公司开的，这次主客场互换，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提出一些比较刁钻的要求。

　　宿先生没有招聘专职的司机。
　　她还记得当时面试时，宿先生问过她由有没有驾照，是考了几次考过的，她如实回答，一次性通过，宿先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而最近一次他们要去别的公司开会，宿先生又跟她确认，她目前的驾驶水平如何，她依旧据实以告，非常不怎么样。
　　宿先生皱着眉问她，不是一次性过的吗？难不成拿到驾照之后就没开车了？
　　郗渺渺点头，这次她积极主动地跟宿先生汇报说，她可以找时间复习一下。
　　宿先生脸色不变，直接道不用了。

　　所以他们出发的时候，是宿先生坐在驾驶位上，郗渺渺坐在副驾。

　　坐在副驾的郗渺渺真真体会到什么叫“如坐针毡”，让老板当司机，她这种特助不知道是不是头一个。

　　宿先生对她的别扭心理丝毫没有共情，看她在座位上扭来扭去，还关切地询问是不是座椅不舒服。她只能回答没有，然后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因为焦虑就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