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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登基 ...

  •   刘欣自上次向刘骜晨起问安时,被他有意试探,却又凭着自己的机敏反应妥为应对,消除了他的猜忌心之后,三月,未央宫中就传来了刘骜驾崩的消息。
      此事发生得非常突然,且极具香艳色彩。据说刘骜是深夜中风死于赵昭仪的怀中。
      于是一时之间宫内流言四起,宫中之人纷纷私下议论,说是皇帝之死皆因赵氏姐妹给皇帝服用了过量的春药,导致皇帝纵欲而亡。流言越传越广,越传越不堪,最终引至皇太后王政君震怒,逼着赵昭仪自杀谢罪。
      刘骜驾崩后,太子刘欣依例被群臣推举继皇帝位。
      刘欣被群臣推举承继帝位后,变得异常忙碌。既要听取礼官意见,安排刘骜丧葬事宜,又要会见百官临朝听政,还要跟太常商议祭祀祖庙、登基大典的事情,每日均要忙至深夜方才就寝。
      因此,也就没办法去竹林中与董贤相会了。
      董贤发现这位“康兄”好像一夜之间就从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不见踪影。
      一连几日,董贤于夜晚人定四刻来到竹林中,均未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顿时觉得怅然若失。
      起初,还安慰自己,这位康兄许是被什么特别的事情牵绊住了,故不能前来。但这种情况持续近一个月之后,董贤终于预感到这位康兄不会再来了。他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无踪,甚至自己连他家住何处,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董贤感到了一阵巨大的哀痛。
      也曾私下里偷偷托人帮着打听,但所有人都说太子宫中从未收过任何门客,且不仅是太子宫中,就算是整个皇城之内,也从未有人听说过一位姓康名恭字定陶的人物。
      董贤有时也在怀疑,这将近一年来的相处难道只是自己的一场梦?但那人的音容笑貌在自己脑海中是如此真切,又分明不像是一场梦。抑或那人是长于林间的草木精怪,或藏于深宫的鬼魅,化作人形与自己相识相会?但两人肌肤相亲时,那温暖真实的触感,又明白无误地证明了那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想去找他,可太子宫中规矩森严,也不是可以随意离宫的。就算可以离宫,自己连他家住何处都不知道,人海茫茫,又到哪里去找?
      董贤整日胡思乱想,怏怏不乐,最后竟至茶饭不思,夜不能寐。两个月下来,人竟清减了一大圏。
      绥和二年四月初四日,刘欣正式登基即皇帝位,带领着百官拜谒了汉高祖庙。给先帝刘骜上谥号“成”,尊成帝太后王政君为太皇太后,尊成帝皇后赵飞燕为皇太后。又颁下圣旨,大赦天下,赏赐宗室王子尚在五服之中的马各一乘(四马),吏民加爵,每百户赐牛酒若干,三老、孝悌、力田、鳏寡孤独各赐布帛。
      同时,刘欣自太子宫迁入未央宫,并谕令所有原太子宫中的舍人依例迁升为郞官,也一同迁入未央宫随待。
      这日,宣读圣谕的宦官来到太子宫中宣读谕令。宣读完毕后,太子宫中舍人们都欣喜不已,行礼谢恩后各自散去,准备收拾行李搬入未央宫。
      董贤也起身欲走,却不料被宣读圣谕的宦官叫住,轻声在他耳边说道:“董舍人,圣上召见,请董舍人随我前去面圣。”
      董贤听了心中倏然一惊,接着便是一阵惴惴不安。
      想着自己虽在太子宫中当差一年有余,但由于地位卑微,且太子宫中舍人众多,自己从未有机会见过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帝。此时皇帝却突然单独召见自己,不知所为何事?更不知是福是祸?
      但圣谕难违,只能硬着头皮,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随那位宦官前去面圣。
      宦官引着董贤进了未央宫,来到宣室殿内。殿中有一着石青色长袍的男子,负手背对着他们,萧肃朗逸、长身玉立。虽然看不到脸,但仍能感觉到那摄人的帝王之气。
      宦官趋前禀报道:“陛下,董舍人已遵圣谕前来。”
      那名男子没有回头,只冲着那宦官挥了挥手令他退下。那宦官赶忙小步倒退至殿门外,并将殿门掩闭。
      董贤知道面前这位就是新登基的皇帝了,立即跪下行稽首礼。
      俄顷,头顶上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还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圣卿怎么又向朕行稽首礼了?此刻殿中只有朕与你二人,不必如此拘礼了,快起来吧。”
      话音未落,一双温厚有力的大手已托着他的手臂将他一把扶起。
      那说话的声音,那手掌的温度,那一声“圣卿”,是如此熟悉,惊得董贤心中一震。
      抬头一看,眼前这张面孔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但直直望着自己的眼睛里,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这不是自己牵肠挂肚、心心念念了两个月的那个人,却又是谁呢?
      他的发髻上,还插着自己在上元节时送他的白玉簪。
      董贤曾想过他是草木精怪、宫中鬼魅,就是做梦也没有想过他是当今圣上。
      想起之前自己与他相处时,言行举止多有放肆无状,心中又是一紧,口中忙道:“之前微臣不知是陛下,言辞举止多有冒犯,还望陛下恕罪”。说完,又要下跪行礼。
      刘欣赶忙又一把扶住他,心想,今日这人是跪上瘾了么?
      于是一边扶一边说道:“之前种种皆因朕对你隐瞒了身份,朕当时也是情非得已。朕担心你知道朕的身份后,便会畏惧朕,不敢与朕亲近,故而才出此下策。若要说赔罪,该当是朕向你赔罪才是。不过,你也骗过朕,所以朕与你算是扯平了,谁也不必赔罪了。”
      说罢,为了防止他再下跪,刘欣赶紧拉着董贤来到席前坐下。
      两人坐下后,刘欣握着董贤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着,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装进瞳仁里去,仿佛是要将这两个月没见的面都给一次性补回来。
      看了良久,这才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庞,叹了口气说道:“你清减了。”
      想了想,脸上又浮现出一抹促狭的笑意,问道:“莫非是两个月没见朕,想朕想的?”
      董贤被刘欣一下子说破心事,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两人说笑了一阵,刘欣终于正色说道:“圣卿,朕记得你之前曾说过,你痛恨那王氏外戚把持朝政、败坏朝纲、兼并土地、横行无忌,并说你愿助我刘氏匡扶汉室,可是真的?”
      董贤神色肃然,坚毅之情与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之勇溢于言表,说道:“微臣若有机会,愿效法那周勃、陈平,击浊扬清,扫除王氏一族势力,还大汉朝一个政治清明。哪怕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刘欣眼中表情无比复杂,既有找到盟友的欣喜,又隐藏着丝丝担忧。沉思片刻,叹了口气说道:“王氏一族在朝中已经营多年,早已是根深蒂固。王氏一门五司马十侯,尊荣无比。曾有同一日内,太皇太后王政君的异母兄弟王谭封平阿侯、王商封成都侯、王立封红阳侯、王根封曲阳侯、王逢封高平侯。王氏一门,一日之内五人同时封侯,时人称为“五侯”,如此荣宠,前所未有,直令朝野上下皆惊。而多年来,王氏子弟皆卿、大夫、侍中、诸曹,分据势官满朝廷,郡国守相刺史皆出其门。曾有先帝欲封光??大夫刘向的小儿子刘歆为中常侍,王凤以为不可,而先帝乃止,身为皇帝,竟忌惮王氏一族至此。想当年,我父亲来朝见时,曾得先帝厚待,将我父亲留在京城。但王凤害怕我父亲留在京师对其不利,恰逢当时天现日食,竟上疏言日食乃是我父亲留在京城违逆正道、破坏纲常所致,先帝无奈只好让我父亲返回封国。京兆尹王章生性刚烈、耿直敢言,密奏先帝称王凤将日食之罪责推至我父亲身上,遣其归国,乃是想孤立先帝,自己专权擅政。不料被王凤得知,参劾王章背叛先帝,私下为我父亲谋算。王章后死于狱中,妻及子女皆流放合浦。王氏满门,权势滔天,大有凌驾于皇权之上之势,且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将他们连根铲除谈何容易!我以诸候王身份承继皇位,根基本就不牢,只怕王氏一族未除,反遭他们反噬,朕就要成为第二个海昏侯了。”
      董贤听了刘欣一席话,方知王氏一族势力之大,已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像。就连皇权也为他们所压制,刘欣这皇帝当得实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万劫不复,于是不由得替他担心起来。
      但任由王氏一族继续把持朝政,为所欲为,又实在是不甘心。
      正在纠结烦恼之际,突然脑中似有灵光闪现,于是笃定地笑了笑,说道:“微臣对朝政之事知之甚少,也无治国理政之经验才能。但微臣小时在家乡,常与同伴们去田间捉青蛙。青蛙肉肥味美,煮熟后可一解口腹之欲,因此微臣与伙伴们常在田边架起瓦罐柴薪,将刚捉来的青蛙就地煮食。青蛙机灵,且善跳跃,若是将水先煮沸后,再将青蛙投入,青蛙为沸水所激,出于求生本能,必使尽全力跃出瓦罐外逃生,甚至导致罐翻水泼,害微臣与同伴们白忙活一场。但如将青蛙投入冷水中,再在下面以火慢慢加热,青蛙则不会警觉,反倒会因温水舒适而悠游其中,熏熏然享受无比。待到水加热至青蛙无法忍受时,青蛙已全身无力,无法再跃出,只能难逃一死的命运。”
      刘欣听了董贤的话,沉吟良久,突然抚掌大笑,继而一把将董贤紧紧抱住,说道:“圣卿,你可真是朕的张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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