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不下》冷雪窗静

4、第四章

　　一个清晨，我的书桌子上摆着一个粉色的信封。好像自从上次我的画获奖后，这种信越来越多，信封上印着我的话。洁白的信封上飞舞着几只蓝色的蝴蝶，描画了几朵国色天香的牡丹花，旁边还手书着：良辰美景。
　　我刚想伸出去拿，手指还没有触摸到信封，一边的钟晔便没收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到类似的书信了，比起这些形形色色的情书，我更看重钟晔的想法。
　　果然这次，钟晔也心情不好，暴躁地咬咬牙，恨不得燃起一团火把它烧掉。
　　“帮我看看里面写了什么？”我淡定地说。现在已经初三了，男男女女开始初心萌动。我坐到座位上，把窗子打开。
　　“江墨，好好学习。这些女孩子怎么回事？几乎是一天一封。”钟晔坐在我的前面，他照常把信封撕开，目光扫了扫，露出不屑的表情，用好听的声音读完，最后报出隔壁班某个女生的名字。
　　我重复了那个名字，头脑里并没有这人的形象。
　　“怎么？你喜欢她？”钟晔盯着我的眼睛，似乎不错过我的一丝表情，我要是说是，后果估计就是他不理我。
　　作为惩罚，他不会让我去他家，我也不会见到徐宁哥哥。
　　“你不准喜欢她。她长得很丑。跟你不合适。”这已经不是第一次钟晔诋毁女孩子了。给我写情书的女孩子，我基本不记得，有时在大街碰到，我没认出人来，钟晔的身上就已杀气腾腾了，我就像他碗里的食物，被人休想夺走。
　　我没做声。几秒后，钟晔就质问我，非要得到答案一样。
　　“你喜欢她哪里？她上次还偷偷摸摸地跟踪过你，像一个小偷一样。”钟晔是摄像头吗？跟踪？我怎么不知道。
　　“成绩那么差，不聪明。”钟晔又加了一句。“字也写得丑，平常一定很懒，不练字。”
　　我无奈地拉了拉钟晔的衣袖，再说下去，那个女孩子估计要哭了。有一次，我在拒绝一个女孩子的时候，被女孩纠缠，钟晔一过去说了几句，就惹哭了她……
　　“不不，我怎么可能喜欢她？我都没有见过她几次，而且……比起她，还是钟晔哥哥比较可爱。”
　　我认真地说着甜言蜜语，说完便把手中的小说打开，准备看一会小说。
　　“咳咳……”钟晔红了脸，他低头又拉了拉我的手，问：“上次，我见到我们班的两个男同学接吻了，你会喜欢男孩子吗？”
　　钟晔的眼睛倒映着我的样子，他凑得那么近，能感受他的呼吸，轻轻地，像羽毛吹拂有点痒。
　　我小小的心脏猛然一跳。
　　暗想：“兔子不吃窝边草。”
　　我故作冷淡地望了望窗外回答：“说不定。”
　　“说不定喜欢？”钟晔皱起眉头，透露出烦躁。
　　“我们还小。”
　　在我躲避着他的眼神时，他告诉我：“我喜欢男生。”
　　“……”
　　我心里冒出一个问号，钟晔喜欢谁？那我以后还能跟他一起玩耍吗？
　　上午的第一节课，本来习惯在本子上画画的我，却什么都没有画，前座的钟晔听课听得认真，不断地在做笔记，他坐姿端正，不怎么移动身子，中途被老师点名，他淡定地回答了问题后，转身看了我一眼，陌生而冷漠，好像在说：我们不是一类人。
　　我轻轻叹了叹气，莫名有点儿委屈。我头脑里浮现从小学到初中牵手过马路，吃零食，玩游戏的情景。难道这些东西以后都会消失吗？
　　我如此惆怅，晴空万里都让我提不起精神。
　　在本子上写了：敌人。两个字又被划掉，又把钟晔的名字写了好几遍。
　　终于下课铃声响起，我戳了戳钟晔的后背，幽怨地问：“阿晔，难道你要抛弃我吗？”
　　“嗯？”钟晔拿着我的笔记本，看到上面写了他的名字，笑容像雨点在湖面上荡漾开来。“我的名字在你笔下真好看。”
　　他的夸赞并没有让我心情好转。
　　这时候，门口有个声音传来，喊的是钟晔的名字。钟晔望了望，便站起来，说：“我出去一下。你自己玩。”
　　元衿转到跟我们一个学校，他并不喜欢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不会讨好元衿，平常见到他，我也不主动打招呼。但其实，我心底还是把他当受难的朋友，我们都是绑架事件中的受害者。
　　我犹豫了一会，走在钟晔的身后，打算看看他们要干什么？莫非是接吻吗？
　　“找我有什么事吗？”钟晔一边走一边问。我离他们不远，可以听到他们的谈话。
　　“我快生日了，我想请你陪我过生日，可以吗？”元衿期待地问，他眼神里带着恳求，似乎怕被拒绝。
　　钟晔没有回答，而是看了我一眼。我一愣，幻想出一个烟花夜，他们的背影在绚丽的背景下，诉说着甜蜜的幸福，激荡着少年独有的激情。
　　我低头，怪自己小气，只是过一个生日而已。
　　“江墨可以去吗？”钟晔又问。他趴在栏杆上，招招手，似乎让我过去。
　　“我……我只想让你跟我……他不能去。”元衿冷冷地瞪了瞪我。
　　果然又被元衿讨厌了。
　　可是快到了元衿生日时，元衿还是过来跟我说：“我生日了，你来不来？”
　　我心里一喜，我当然不想让钟晔跟元衿两人过两人世界。我点点头，同时像傻瓜似的问元衿：“你为什么讨厌我？讨厌我为什么让我参加你的生日宴？”
　　“因为你老缠着钟晔。有你在，我怎么都得不到钟晔的注意力。”元衿如此地诚实，他留下一个请帖给我，留给我一个孤傲而决然的影子。
　　我像一个罪人一般，不对，我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跟钟晔做朋友而已，友谊地久天长。我才没有错。
　　元衿去看篮球赛了，而我打算快结束的时候过去，然后在夕阳下等钟晔换衣服，回家。
　　钟晔抱着篮球，从操场上走过来，我对他挥舞了手以及手中的请帖。他用衣袖擦了擦汗，喝了喝一边的矿泉水，引起一群女孩子的尖叫。
　　“又赢了？”我问。
　　钟晔在运动上也具有天赋，平常又努力，这样的人才放哪里都发光。
　　“赢了。”钟晔带着汗水的笑，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这样的人男女都会喜欢吧？我禁不住想。
　　“下次要记得来给我加油。”
　　“那么人给你加油还不够吗啊？元衿也来了吧？”我不着痕迹地在前排扫了一圈，看了站起来的元衿。
　　“你又不来看我打比赛。元衿的生日你去吗？”钟晔的身体火一样滚烫，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我的脸上。我推了推他，让他离我远一点，相反，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
　　“去。”我爽快地回答。
　　我想：元衿既然违背他自己的心愿邀请我了，一定是有缘由的。或许是看在钟晔的面子上。
　　“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不会去。”钟晔露出探究的表情，似乎没料到。
　　“他不是坏人。他对你挺好的。”一个孤独的男孩子，只不是想要得到爱而已。“我不去，你去不去？”
　　“你让我去吗？”钟晔居心叵测地反问。
　　钟晔让我决定去不去吗？在更衣室看着他快速的换衣物，他渐渐壮实的身材，让我想起一头快要成年的小豹子。我转过身，眼睛看着窗外的云。
　　“他喜欢你是吗？元衿是不是喜欢你，钟晔？”
　　“他没有说过。”钟晔换来衣物后，拉着我的手，说：“走吧。”
　　一路上，我没怎么说话，钟晔低头玩手机，好像在跟元衿聊天。
　　一种酸酸的感觉漫上心头。
　　我抱着书包，闭着眼，等钟晔接受了元衿的表白，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吧？现在元衿就这么讨厌我，以后一定会更讨厌吧？
　　但是，元衿是一个不错的人，虽然是早恋……
　　我试图跟钟晔谈一谈早恋，钟晔却没有给我机会。
　　终于快下车，我问钟晔：“要不要来我家坐一坐？”
　　“不了。晚上，我去元衿家辅导一下他的作业。”
　　“……”虽然我要是这样要求，钟晔也不会拒绝。原来，他们还是有很多机会在一起相处的，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我艰难地点点头。
　　“那……那再见。”我朝他笑了笑，那一瞬间，我甚至想哭。原来这就是被人抢走的痛苦与无奈，那元衿岂不看我如同眼中沙，眼中钉。
　　与别人分享钟晔，我终究要学会，也要习惯吧。
　　江肃坐在客厅，见我回来了，他放下手边的书，站起身，指着茶几上的一堆漫画说：“新出来的系列。我顺便帮你买了。”
　　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我抱着漫画书回到房间，有些颓废的抓抓头发，怎么也甩不掉心中的失落感，在床上翻滚着，直到快晚饭时，江肃又敲门叫我下去吃饭。
　　“吃饭了。今天怎么不高兴？”江肃皱了皱眉头。
　　“没有。”
　　吃饭的时候，我沉默地坐在一边，江闻打趣地说：“初三难道是压力大？你考市里的重点高中是高难度的。不要痴心妄想了。”
　　在江闻的眼里，我就是他的玩具，是他打压的对象。我懒得反驳，反正说什么也不会改变。
　　“初三，不要早恋。”江老爷子给我夹了鸡腿，警告性地说。
　　“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江肃关心地问。
　　我知道，我要是不说实话，江肃是不会放过我的，而且他早晚知道我的异常，江肃的世界里，我是不需要有秘密的，甚至情绪上。
　　“没有被人欺负，就是钟晔好像要交男朋友了。”我说完，心里像是得到释放。
　　没有想到，一桌子，只有我一个人对此有反应，两个哥哥跟爷爷继续吃饭，甚至都没有再问。吃完后，江老爷子给花草浇水，他在阳台来来去去，打理他的花草。
　　我站了一会。
　　“花开了，就有蝴蝶来了。江墨，你要是不想要蝴蝶飞走，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世界很多花，它不会为花停留。”
　　我点点头，其实不大懂。
　　在客厅看电视时，江闻拽了拽我的头发，欣喜地说：“他有男朋友了，你也可以有。你知道吗？”
　　我摇摇头，江闻这个疯子，又想些什么？
　　在我想上楼时，江肃挡在我前面，特意安慰我说：“你还有我。”
　　“……”当然，我这辈子都是他们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