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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忘忧解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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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公主乳母接到几个小宫人慌慌张张通告,正欲赶出来观望,还未走到门口,便远远看见从外面并排走进来个头一般的两个小人,正是那夏侯影儿和自家公主,这一个的手儿还拖着另一个,那小夏侯此刻还抽抽噎噎个不住,站在他旁边的盈缺也自绞着眉头,一边拉着他走一边隔三差五回头看他,看到他被泪痕污得脸花,便不时撩起袖子帮他揩泪。
那妇人将公主养了那样多时,见过他刁钻也见过他任性,却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沉稳懂事的模样。可现在小夏侯面前做来却是一派属意自然,可见也实为真情流露,顿时颇为感触,连忙上前领了进来,一边吩咐旁人送上了御寒的衣物,为两人张罗换上。
看着盈缺不顾自身,接过了那嬷嬷递来的外袍,却只管着那夏侯颖身上裹,那保母也不去阻,只远远望着叹息。盈缺不经意间回头看到,顺口问道:“奶娘何故感慨?”那保母也不答他,反而两个眼睛只盯着小夏侯,径自喃喃道:“公主是真心要留他在这里么?”
盈缺快意道:“那是当然。我原本就一心求他来,今他终于来了,我理应高兴才是,又为何得要犹豫那许多?”
保母沉默半晌,才仿佛勉强陪了笑容,回道:“但凭公主做主便是。”
盈缺一听他家保母松口,也顿时喜笑颜开,兴冲冲地亲自拉了小夏侯便去安顿,找来找去,终将他从原先那间客室硬是迁到与自己居所一墙之隔。又怕夏侯颖住不安稳,次日,再雇了些人去城中夏侯家中搬来对方平日惯用衣食器物,一一运到山上,他也不计较繁琐,一心只愿那人能在自己家中住得安心而已。
只是与生父经此一别,一连过去许多天,那夏侯颖虽被盈缺照顾得周全,原先时候那好不容易回来的精神气儿却似乎再次荡然无踪,和初遇时候一般,痊愈后每日只坐在房里对着墙壁发呆,吃得不多也不若以前那般聒噪。让那公主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于是这日盈缺刻意去问起,那小夏侯也若往常一般病气怏怏地回道:“我生气。”
盈缺分明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却偏偏装傻不知,道:“你生气甚么?”
那小夏侯两个眼珠子朝上一翻,道:“我气自己命不好。”
盈缺本来也就无事,正好呆在他房里逗他说话,就故意再问:“你又怎么命不好了?你生在士贵之家,从小衣食不愁,那又是多少人要艳羡的?”
那盈缺公主是自落地起就被放逐离宫的,虽有几个宫人做伴,常年呆在山中却不免还是冷清,于是常常怨叹,隔三差五的每当性子一起,便跑在暗处独自一个人躲起来哭泣,惹得他家乳母满宫殿的一通好找。找到后,那妇人便总是教训他说:“我的好公主,你以为自己命不好么?想你生在宗室之家,从小衣食都不用愁,那该是多少人要艳羡的?又有什么可怨的。”
盈缺其实也不知道平常百姓家里到底如何生计,只是小时受过这番教诲,今日便正好拿来用在小夏侯身上。果然那夏侯颖一听,睁了双大眼回望盈缺,皱眉道:“你说的话听起来实乎在理,可是我现在心里还是难过,怎么样也无处排遣。你说我又能有什么方法?”
盈缺眉眼弯弯,从身后拿出一个羊皮袋来,献宝似的朝小夏侯晃荡了几下,道:“谁说没有方法?”
夏侯颖听得那里面水声荡漾,不由也有些好奇,接过来一看,见里面水色清澄,也不知是何物,凑到鼻尖一闻,有微微奶香,夹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直冲着鼻息而来。那东西一时想不起来从何处见识过,却又仿佛熟悉无比,让人心思跟着雀跃。
不由得眼前一亮,看着盈缺问道:“这是什么?”
盈缺见他上钩,遂得意地回道:“这是酪酒,昔日我去宫中行祭祀礼,从皇帝那里赏赐来的,是个喝下去可以忘忧解愁的好东西。”
夏侯颖听他这么一说,却又是将信将疑,伸了舌头舔啜了一口,入口清冽香甜,微微有些辛辣,落到肚子里,着实暖洋洋的升起一股子浓劲来。
盈缺看他不说话,便凑近了问道:“你觉得如何?”
小夏侯也不答他,仰头再倒,喉间咕嘟几声,又已经吞下几口。盈缺赶忙拦住,道:“这个东西喝急了没有味道。”
却不想小夏侯又抢了回去,再仰了几口,抹抹湿漉漉的嘴唇道:“我又不图他味道,这个东西喝进去心里热乎乎的,而只求个痛快便好。”
盈缺见他一番豪侠意气,也不由得笑自己居然不及一个女子爽快,就也夺了过来,连连饮了几口。这边还未及他回味,却见那袋子又被小夏侯扑过来捞去手里。
两人毕竟小儿心性,这番来去抢了几遍,各自也都喝下去不少。那醴酪虽甜,气劲却足,盈缺之前是饮过酒的,尚且还能耐得少许时候,那小夏侯却是开天劈地的头一回,一边喝一边呛气,呛着饮着,才没过多久,就早已经脸红耳酣,歪歪斜斜地躺倒在一边。
盈缺也正醉眼迷蒙,直直地盯着那小夏侯,跌跌撞撞地摸了过去,那小夏侯此时身体发热,便胡乱伸了双手左右朝歪拉开衣襟,居然不设防地袒露出了一片洁白美好的胸膛,上面是两粒鲜红茱萸风中挺立,下面则是一马平川。论夏侯颖的年岁,若是少女,还不及发育也是寻常,盈缺倒不疑有他,只是总觉得毕竟自己外面做女儿家装扮,毕竟内里实为一男子,和夏侯颖今日这番酒后乱性,实在有欠妥当,连忙伸手又将他胸襟掩上,回头又去抽夏侯颖怀中酒袋。却不想那小儿却抱得死紧,见他拉拽,复又睁开惺忪双眼,执拗地不肯放手,盈缺这边是出了吃奶力气一定要拿,不想后面却生生拖起了个人来,当真教他为难。
几番挣扎,那衣服原本就还散在上面,这回便又自敞开,只是盈缺却没想到那夏侯颖倒是豪放,站起身来几下将袖子甩脱,一件深衣塌在腰上,顿时袒胸露腹,当真惊世骇俗。
盈缺视之欲哭,叫道:“夏侯颖你好不知羞!”
小夏侯也不理他,张牙舞爪地追过来,抱着盈缺腰道:“盈缺,来,我们再喝再喝!”
盈缺恼道:“你就算还想贪杯,也不能这般没个正经样子。”
夏侯颖见他恼怒,心里却还糊涂,半晌才反应过来,倒是连忙就掩起衣裳,脸上顿时露出委屈神情,道:“那酒我不饮他,心里难过,饮后,身上又热得难过。”
盈缺看他样子,不由得也微微扯松了自己领口,安慰道:“那东西确实是这点不好,你看我此时也是一样热得难过。”
夏侯颖见他同样狼狈,遂大笑释然道:“是好也是不好,是不好却也是好。你瞧,之前我分明还正在心灰意冷,后来受你指引,吃下这忘忧物,现在真通体都畅快了。盈缺,既然你也一样热得难过,不如我们就出去外面,乘月夜行,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