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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追悼会 ...

  •   宋瑾鸣第一次遇见那个男人。

      是在一场暗色与雨幕都在相互纠缠不休的追悼会上。

      当时,鸽子灰的色调呈现出颗粒状,尽数碎裂在了簇拥着的黑色伞面,接着顺着伞骨纹路滑落。

      被星际智能精心伺候过的温室变种紫色绣球花,除了会谄媚着搔首弄姿、招摇它那假情假意的娇贵柔弱以外,其余一无是处。

      就像仿佛被联盟饲养着还高傲自喜的那群Omega一般,都是依附于他人的菟丝子。

      不过奇妙的是,这些人工废铁制造而出的俗物,今日落在这位气质不凡,风度翩翩,站在最前中央位置的年轻教授怀抱中时,竟反倒莫名其妙让人咂摸出了些许清冷、孤芳自赏的味道。

      若不是知晓这是场严肃的追悼会,宋瑾鸣都以为这位高贵华丽的教授是盛装出席来参加自己的结婚庆典的。

      况且,在那些个参与追悼会的沉默着的高官绅士们僵硬麻木的脸上,不仅仅有着仿似胶囊冷冻仓里保存新鲜的尸体的冷淡,更有着丝缕的看热闹的病态的兴奋。

      他们炽热的目光汇聚在这位第二性征为Beta的年轻教授挺拔的脊背上,气氛宛如搅和着各种情绪的粘着的粥,积压撩拨着每个人的呼吸律动。

      “首先,我很感谢大家能来参加我的父亲,江慈先生的葬礼。”年轻的教授江策捧着绣球花花束淡淡微笑着开了口。

      “人从来都拥有向死而生的灵魂,肉身的死亡往往并非人生的终结。所以在这里,我要祝愿我的父亲,希望江慈先生在这冥河之下,依旧忙碌于他所爱的事业,充实又愉悦。”

      他温柔地俯视着那座简易的墓碑,动作却疏离,甚至连手中的花都吝啬弯腰放下。人群短暂地骚动了一瞬,又静了下来。

      宋瑾鸣微微挑了一下眉。

      在他的眼中,清晰映出了那位年轻教授眼光里的冷淡与讽刺,这反倒是叫他在无聊里寻到了乐趣。

      他兴致勃勃地注视着这位在ABO世界中性征实在称得上普通平庸的Beta先生,直至与他眼光在不经意间相撞。

      灰色主调之下,伞面切割出一种完美的几何形状,就在这明暗交界中,朝自己望来的那双漂亮俊秀的眼带着一种暧昧不清的亲昵温柔,但偏偏内里又充盈饱涨着一种宛如玫瑰一般蓬勃生长着的锐利野心。

      一时间宋瑾鸣心沉了下去,只觉是被这仿佛激素类药剂一般的目光刺激到了他内心深处掠夺与毁灭的欲望,让神经没来由地紧绷了起来。

      可惜江策的目光并未长时间的停留,把握着一种近乎刻板的精确与巧妙的分寸,放松又自然地收了回去。

      这位Bata先生的本身似乎可比他研究的那些无聊乏味、丧气冲天的有关新人类优生遗传,和AO信息素间的相互吸引融合等等那些乱七八糟的学术报告可要有趣多了。

      毕竟,在这种仿佛得了慢性阑尾般纠结氛围的联盟统治之下,最不缺的就是又无聊又会造作的所谓的精英人物。

      难得脱颖而出这么一个异类,除了“大逆不道”,宋瑾鸣也想不出其他的词来形容这位用优雅将自己从头到脚都包裹得严丝合缝的教授了。

      “嗡。”

      手腕处的个人终端突然短暂急促地振动了一下,瞬间的酥麻感顺着皮肤的纹理直窜到了指尖。

      这应当不是联盟为了消遣他给他发来的什么桃色新闻。

      也应当不是什么跟不正经街头带颜色艺术读物意外撞了风格的Omega联姻选图。

      宋瑾鸣心里淡淡想着。

      如果是,他保证明天就会集合他部下的十二军团去联盟总部造反,控诉联盟对他个人的频繁骚扰行为。

      “宋将军?”身边忽然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年老声音。

      “真没想到您也会来这里,您对江慈教授……也有了解?”

      “听说而已。这次只是联盟之托,算公务。”

      那老人似乎是联盟星轨高校的教授,宋瑾鸣在陪联盟首席大法官团队之一的精英女士,兼自家母亲莫夫人逛街时,极度无聊痛苦的情况下曾经扫过几眼某个记者报道的高校名人堂。

      “噢……”那老人有些疲倦地揉了揉褶皱巴巴的眼皮,“将军常年在外出征,公务繁忙,不了解……也正常。”

      宋瑾鸣微微点头,没反驳什么,他这次前来本就是赶鸭子上架,单纯来当个摆设的,要他干其他的,他也不会。

      “那么将军,你可已经有心仪的Omega了?”老教授突然问。

      几千年了,没人逃的了这么些个问题,就是联盟最高级别的将军也不行。

      “?”

      两人沉默了下来,一时间面面相觑。

      “其实我不喜欢Omega。”宋瑾鸣语出惊人,杀了个回马枪。

      老教授眼睛瞬间瞪大了,AO对于双方彼此都是致命的吸引,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位将军的口味这么不同寻常,“噢……噢……按照现在的抑制技术,确实……喜欢Beta或者Alpha也不是不可以。”

      “嗯。”宋瑾鸣微微点了点头,“其实是我不喜欢人。”

      “……”

      “抱歉……”

      宋瑾鸣感觉不能再聊下去了,不然老教授一定会气得拿起拐杖去捅他的肚子。

      他在心里好不容易编出个无伤大雅的借口,正想离开,却又忽的被老人拦住了。

      老教授颤颤巍巍从口袋摸出一个信息磁片递了出去,上头录入了本人的个人信息和联系方式,“将军,今日的晚宴您可还在?”

      “公务在身,不便前往。”宋瑾鸣接过磁片,直接将其扫过个人终端,才放入口袋。

      “嗯。”老人似乎对宋瑾鸣干脆的行为很满意,终于侧过了些身,让出了道。

      “将军,期待我们的下次相遇。”

      葬礼在下午三点结束。

      宋瑾鸣撑伞缓步退出了灰调与紫色绣球花的巡礼,才有空闲打开自己的个人终端看一眼信息,他的消息都经过了智能的过滤,这会儿只孤零零剩下了两条,显得有些寂寥。

      第一条是德尔教授的联系录入。

      第二条是私人发来的邀请函,姓名处明晃晃标记了江策二字。

      这电子邀请函鎏金高端的外表跟它主人有着一样的特点,都极会哄骗人,偏偏内容只给了单调又勾人的三个字:

      “晚宴见。”

      “……”

      宋瑾鸣伸出的手一顿,差点按下删除键。

      当日七点钟声敲响后,这位中午还信誓旦旦说着“公务在身,不便前往”的上将一袭正装,准时跨过大厅中被投射器投射而出的流光星点铺满的白玉台阶。

      锃亮不带一丝折痕的军靴包裹着他修长匀称的小腿,走动时带出了一连串规律刻板的声响。

      嘈杂的大厅之中端着高脚杯的上流人物们刚刚结束完一轮的推杯换盏,气氛正不断被推向高潮,可在见宋瑾鸣进入时,却都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接着纷纷低头行礼致意。

      被簇拥在人群中央,被当做晚宴之上精致漂亮的点缀品却依旧乐此不疲的Omega们眼睛瞬时都亮了起来,即便这位年轻英俊的将军实在叫人不敢亵渎,但炙热探究的目光依旧不可避免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宋将军,您这边请。”

      招待员像是被输入好特定指令的人工智能,固定好了接待话语与动作姿势,彬彬有礼地带着宋瑾鸣穿过裂纹蛋壳状设计的数据门,将他引向一个较为隐蔽安静的座位。

      薄雾一般的光帘轻轻垂落下来,外头好奇的人们抻直了脖子,也只能看见其中的漂亮的剪影,看不清模样,不过里面倒是能把外面所发生的事物看个清晰。

      “……江慈先生那个项目,……联盟……是有关Omega生理性的研究。”一个温柔的女声隐约在不远处的座位响起。

      宋瑾鸣侧目,看见一个身着西装长裙,穿着高跟,露着纤细脚踝的女性,正端着酒杯在同一个很有气质但看起来就不太好惹的中年卷发女性谈话。

      “他倒是有趣。”中年女子淡淡哼了一声,“一边从Omega那捞好处,一边又反对AO平权。”

      西装长裙的小姐温柔地笑了笑,没有赞同,也没反驳。

      “要不要跟我赌一把。”中年女子讽刺地一笑。

      “赌什么?”

      “江策虽然是江慈跟第一任妻子楚夫人所生的长子,青年才俊,各项都极其优秀出色,甚至与他研究领域相同,是联盟最年轻的最高研究学者,难得的天才。但最后无论是家产还是好处,肯定都不是江策的。”

      “你的意思是他会把所有遗产都给他的小儿子。这未免太过于绝对。”小姐始终保持着淡淡的端正的笑容。

      但中年女子不以为然,“你太年轻,这老东西是绝对的Alpha推崇者,先不说他本身就是Alpha,在早些年甚至还发表过A会是未来一切事物发展的领导者,要求B和O仅作为服务A的存在。”

      宋瑾鸣眼光闪烁了一下,不禁皱了眉。

      “而且……”中年女性端起自己的酒杯,轻轻朝小姐的酒杯一碰,“这玩意儿跟那个第二任生的小儿子正巧一年前分化了。”

      Alpha,她笑着,无声朝那小姐道。

      宋瑾鸣叹了口气,默默端起放在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带着醇馥幽郁口感的葡萄酒在他舌尖滚了一圈。

      这种家族狗血争夺遗产的剧情,他还只在他母亲接送专车里每日播放的霸总言情小说里听到过。

      今天听了这么一耳朵。

      不禁让他回忆起了被莫夫人统治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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