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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星轨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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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在人们口中反复咀嚼加工过后的狗血家族流言,在江策听来,除了附带上了些许古早时候家族恩怨纠葛的小说段落外,其余能入耳的,倒也能挖出些许真实的存在。
当年他保送星轨大学,在一个喜欢每天把头发和胡子梳在一起然后扎成好几条小辫,穿着绣着联盟法条的宽大裤子,寻求不一般美感的罗伦教授手下做学生助理。
帮助并参与研究有关人类第二性别的相关问题。
好巧不巧,研究领域跟他父亲相似。
得到这种寻常人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机遇,他却始终没有找到有什么好开心的地方,但又并不排斥这些。
他只觉得在冥冥之中,这一切仿佛都被注定了,就像每颗星星一样,都有属于自己的轨道。
他一次次陷落既定的窠臼,又一遍遍寻求着逃离的时机。
几月后,他的创新研究项目刚一结项,联盟便急吼吼地要为他授予奖章奖金。
几乎是带着一种很明显的讨好意味,学校当天就一连又往他个人账户里打了不少课题研究经费。
他心中没有很大波动,倒是罗伦教授开心坏了,欢呼着扑上来拥抱他,还主动提出要为他设计新造型。
被江策笑着婉拒。
当晚,如往常一样,他将很大一部分的奖金直接划入了他母亲楚夫人的账户。
却始终没得到夫人的回信。
几天后,家里突然寄来了一封黑色烫金的信。
信中标明了日期,内容是邀请他参加江慈先生亡妻的葬礼。
其中甚至连楚夫人的名字都没被提起,只草草拿亡妻二字带过,仿佛是在祭奠一件可怜可惜的附属品的离去。一看就出自江慈的手笔。
而他,也好像自始至终都只作为一个局外人存在着。
楚夫人的死不过就像石子投入河,只荡起小小一圈涟漪,就再次沉寂了下去。葬礼结束还没半月,江慈就已经从联盟中选好了他的年轻且乖顺的新妻子。这效率,简直和他进行研究工作时一样高。
这位可怜的Omega一点儿不知道未来她所会面对的究竟会是什么深渊地狱,还欢欣感激地给江慈写了封冗长的感谢信,来表明对江慈教授的一片崇敬之心。
甚至在刚进门时,就直接将自己姓氏更改为江,想借此来讨好江慈。
不过这个乖巧谄媚的行为确确实实也在部分情况下,让本就高傲轻视Omega的江慈教授对这位弱小的女性小看许多。
让她悲惨又幸运地挣扎着勉强活到了现在。
这么看来,命运必然是憎恨世人的。
......
与大厅热闹场面截然不同,楼上卧室酝酿着飘渺如雾的沉默与压抑,江策歪了歪头,望着镜子中无趣的自己,然后在西装仔细别上星轨玫瑰的勋章。
这个房间几乎全空了,空气里漂浮的灰尘漫无目的地徘徊着,恍惚着寻找自己的安身之所。
落地窗外的光偷溜进来几束,越过了江策的肩膀,印在了墙边被整齐堆积起来的行李箱上。在这昏暗寂静的空间里,仿佛有什么怪物正潜藏在角落,伺机而动。
“吱——”
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了。
“哥。”一个低沉的青年声音打破了当前的寂静,“你怎么都收拾了……你,真要走啊?”
江昱的目光落在那个背对着他,在黑暗中看得不太真切的身影上。
见那人的腰被包裹在黑色的高档私人订制西装里,细得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叫人感觉仿佛伸手一把就能将其揽进怀中。
完美流畅的身体弧度与挺拔的脊梁,纤细的脚踝与手腕,这人就像拥有高傲优雅的玫瑰一样,让人想要将其折断毁坏。
江昱一怔,不禁咽了口唾沫。
“这里都是父亲留给你的,我再住当然不合适。”江策回了身,不急不缓地扣袖口的扣子。
“哥,我帮……”江昱殷勤急切地上前,刚伸出手,江策便已经轻巧地扣好了纽扣,还打理了一下衣袖的皱褶。
“嗯?”
江昱仿佛手指被烫了一下,瞬间意识到自己太过于着急热情了,像是一不小心暴露了心思一般尴尬地迅速缩回了手,有些无措地把出了的手往裤上揩。
江策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弯了眼。
“我的还不是你的!哥,你就不能留下来,跟我……跟我和咱妈一起住,那不是还有个照应?”
“嘘。”江策没给江昱说下去的机会,他突然竖了食指在唇前,制止了当前的谈话。
他的目光温柔迷人,总给人一种好像被他疼爱着的错觉。
但江昱心凉了一片,这人对所有人都和善温柔,也意味着他对所有人都漠视。
“我一会儿要先下楼。我记得你们学校明天还要上课吧,一会儿下去随便跟人打声招呼,就早点休息。”
“上课……”江昱咬紧了牙,好像被侮辱了一般涨红了脸“我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叫人摸不透路数,这小混蛋分化刚一年,Alpha的信息素根本不稳定,当下极具攻击性的酒精气味突然弥散开来。
江策眉间一皱,只觉这玩意儿自从分化以后就像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巨大移动破医院,让人糟心得不行。
而江昱根本不知道他的哥哥是Omega,心里还怨恨他闻不到自己的味道,现下故意一般更加肆无忌惮地散发他的信息素。
不过江策没说什么,只回头淡淡望了他一眼,强忍住一阵阵袭来的腿软和窒息感,泰然自若地出了房间,简直是把Beta演出了淋漓极致。
这种敬业精神,江策自己都恨不得给自己颁影帝奖。
他稳稳地出了门,接着立刻转入一个黑暗的过道,一个人有些狼狈地在墙角冷静了好一会,才跟溺水获救的人一样深深喘上一口气,跟瘾君子似的颤抖着手给自己胳膊上来上了一针抑制剂。
他的后背几乎被冷汗浸湿了。
片刻后,他伸手把后颈的抑制贴按压平整,才缓缓向楼梯走去,平静地伸手,从招待员的托盘里端起一杯红酒。
只是这酒杯刚一端起,他的手便脱力似的一抖,几乎把大半杯红酒都糟蹋了。
“……”
“少爷?”
江策笑着抬了手,示意他不用多管,“宋瑾鸣上将来了吗?”他低声问。
“来了。”
“噢……”他眼睛瞬时亮了,心情不错地接过招待员递来的纸巾,将手指上的酒液仔仔细细擦干净。
然后端稳只剩半杯酒的酒杯,轻轻按了按耳朵上的无线耳机,优雅下楼。
好像刚刚又腿软又手抖的不是他一样。
年轻的教授从楼上轻扶着把手,端着酒杯下来,白皙纤细的手腕戴着有着手表外观的个人终端,英俊漂亮的面容一时间蛊惑了不知多少人的芳心。他不自知一般散发着魅力,还要笑着向楼下的众人举杯致意。
众人明显对这位年轻教授很有好感,当下纷纷响应。
宋瑾鸣抬眼去看这个比他之前见过的Omega都要漂亮的年轻教授,见他如鱼得水般与晚宴上的每个人打招呼,温和之下更多的是不易察觉的疏离,微微挑了眉。
这狡猾的家伙把每个人哄了个开心,可手中端的酒却丝毫未减,他依旧自如地端着他那小半杯酒,炫耀战绩成果一般,朝自己的座位缓步走来。
然后停在了光帘前。
“将军,借一步说话?”
“有什么话是这里不能说的。”冷淡平稳的声音从里面冷冷传来,让江策怀疑里头坐着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个制造冷气的大冰柜。
“那当然是不方便被第三个人听到的话了。”江策放松地抱着胳膊,酒杯中的红色酒液轻轻晃动出一种暧昧的氛围,他理所当然地笑道,在宋瑾鸣耳朵里却好像成了一种轻浮撩拨。
“怎么了将军?难道您还怕我对您做什么吗?我可只是一个Beta。”
他的话与声音坦然又暧昧,勾得人不上不下。
“…………”
这大冰柜怎么没声了。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一会儿,惹得江策都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他有些无聊地微微挪了一下步子,回忆着是不是自己的哪句话惹到了这位大将军,想着打破僵局的话题。
可他刚一挪步,光帘便“唰”地一下从里面被撤了下去。
面前的男人距离自己很近,他的身量很高,身材匀称完美,眉眼更是俊秀,简直叫人移不开眼,却又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冷漠与压迫感。
S级的Alpha对Omega的压制几乎是绝对的,江策心里的警钟骤然长鸣,让他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只觉危险感与紧张感突然一齐冒了起来,让他脊背一僵。
“Beta又怎么样,Alpha又怎么样?”宋瑾鸣清冷的声音缓缓响了起来,“你们这些教授最爱把第二性别挂在嘴边,好像身上有了些味道,就能高人一等一样。”
江策一怔。
他从没想过哪个Alpha会说出这么精彩绝伦的一番话,在他这二十几年遇到的人里面,就算某些Alpha就算不表现出来,但他们骨子里还是高傲的、不可一世的。
这不仅仅是他们自己给自己带来的优越感,更是这个联盟这个社会带给他们的无限优越感。
江策蓦地笑了,心里对这位年轻上将扬起一种不一般的好奇兴趣。
“对不起。”他真诚又温和地道歉,“兴许是职业病了。”
“不必。”宋瑾鸣看不惯他带在脸上有着精确无比笑容的面具,好像在肆意欺骗又玩弄他人的感情,但却又后悔、懊恼自己频频会在不经意间被他吸引。
这人就是一个危险品。宋瑾鸣的内心响起一个警告。
需要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