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过太阳了吗》璋昱

2、那个夏天

　　马老板在S市开这家牛肉面店已经很久了，味道很好，周围的人都很爱来吃，许多搬走的人都会为了这碗牛肉面再跑来他家吃。
　　马老板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来店里吃面，有小孩，有情侣，有朋友，有附近学校的老师……却很少见过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孩来吃面的。
　　“小妹妹，”马老板走上前去，把一碟咸菜放在桌上，“面好吃吗？”
　　“好吃！”安舒边嗦着面，边对马老板说。
　　马老板开心地笑了笑，对两个男人说：“两位……是不喜欢吃吗？还是面里差了什么味？”
　　江询看着旁边那个只是笑没说话的人，对马老板说：“没，面闻着就很香。是在陪他等人呢。”
　　马老板：“啊，这样啊。行。慢慢吃啊。”
　　江询：“谢谢老板。等人来的时候再和你要碗面。”
　　苏晨：“……”
　　苏晨觉得这个人越长越针对自己，自己随口编的一个借口被“当真”的感觉……
　　苏晨对上江询戏谑的目光，叹了口气：“快吃吧，别磨蹭时间了。你时间不是很赶吗，还有时间在这吃牛肉面。”
　　江询看着开始低头嗦面的男人，目光沉了沉，拿起了桌上的筷子，无声地开始吃面。
　　老板给的肉很足，酱很香，萦绕在店里香气逐渐向两人身体里浸入，勾动着两人的神经。
　　吃好面，看着安舒在和马老板聊得开心，江询笑了笑，习惯性看向另一个人，也看到了他眼角和嘴角的笑意。
　　目光对视，江询似乎看到了苏晨眼里的一切。
　　“你在躲我。”江询说。
　　“……你想多了。”
　　“……”江询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苏晨转过头，走向安舒，和老板道别，带着安舒走向江询：“带着小安回去吧。”
　　“苏老师你也要回家吧，”安舒红着脸说，“让我舅舅送你回去吧。”
　　两人怔了一下，都没说话。
　　“……苏老师？”安舒期待地看着苏晨，“可以吗？”
　　“……我家……离这比较远，”苏晨磕磕绊绊地说，“可能……不太方便。”
　　江询强忍着自己的冲动，一把抓住苏晨：“苏……老师客气了，没事的。”
　　听到这个称呼，两人都同时没了声音。
　　“好诶！可以和苏老师再待会儿了！”安舒兴奋地摇起了苏晨的手，苏晨感觉到另一只手上的力度消失。
　　苏晨回头看，就见到江询已经走到车前，打开了车门。
　　“上车吧。”江询回头微笑着看着两个人。
　　安舒开心地拉着苏晨坐上了后座。
　　江询从后视镜里看到苏晨细心地帮安舒系好安全带，揉了揉安舒的头，笑着看向了后视镜。
　　江询猛地把头转回来，看着车前方：“安全带系好了吗？我要开车了。”
　　“系好了！”安舒晃着腿，摇着头，笑眯眯地。
　　江询启动了车，慢慢地在路上滑着，听着后座两个人的交流。
　　“苏老师，你知道我们平时都怎么说你吗？”
　　“……嗯，不清楚诶。”
　　“大家都说你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噗……哈哈，这样子的吗？”
　　“嗯嗯，所以大家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安舒露出一个八卦脸。
　　“嗯，什么问题，你问吧。”苏晨无奈地揉了揉安舒的头。
　　“嗯……就是，苏老师你有女朋友吗？”安舒说完就红了脸。
　　“……没有。”苏晨说。
　　江询心跳了一下，看向后视镜，却看见苏晨也笑着看着他。
　　“苏老师长那么帅也没找女朋友吗？”安舒好奇地问。
　　“嗯……也不是找不到，”苏晨直视着江询，“只是遇到过一些人，就再也忘不掉了。”
　　江询默默地移开了目光，感觉自己的心里痛了一下。
　　之后安舒在说什么也听不清了，江询开着车，苏晨时不时应一下安舒，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前方。
　　像在眺望什么，又想在用余光看着一个人。
　　突然，江询放慢了速度，停下了车：“到了。”
　　苏晨收回目光，笑了笑看着安舒：“那明天见。”
　　“明天见！苏老师晚安！”安舒开心地摆了摆手。
　　苏晨似乎没注意一直没回头的江询，向安舒也摆了摆手：“晚安。”转身进了小区。
　　汽车重新启动，慢慢驶向远处。
　　安舒撇了撇嘴：“舅舅，你刚刚都不和苏老师说晚安，一点都不礼貌。”
　　安舒等了许久，前面的人也没说话，她正准备再说几句，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声淡淡的“嗯”。
　　安舒抬头看着那个默默开车的人，张了张嘴，最后又闭上了。

　　回到家，江询把安舒放在了书房里，弄了一点饺子，再把甘茉叫来，自己回到了办公室。
　　他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想点一根烟，但在拿出烟来的时候，手停了一下，捏住了烟。
　　时间像停止了一样，静静地蔓延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沙发上的人突然按着自己的胸口，把烟砸到了地上，他想哭，但不能哭出声，只能无声地在办公室里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天知道他听到苏晨说那句话的时候心有多痛。
　　他很想告诉苏晨，他也一样，一样地难以忘怀。
　　但他不能说。
　　当初选择放弃的是他，他没有立场。
　　他也没有勇气。
　　想到这，江询笑了一下。
　　“……这么多年……原来……我还是没变。”江询低下头，埋进了手臂里。

　　甘茉陪安舒待到江雯回来，她就回公司了。甘茉看着紧闭的总经理办公室门，犹豫了下，又想起临走时安舒和她说的话，她还是觉得很奇怪。
　　安舒说，江询今晚很可怜，让甘茉去关心一下失恋人士。
　　失恋？江询？
　　别的不说，甘茉回忆了一下最近，感觉看不出江询恋上谁了啊。
　　不过想起走的时候小朋友真诚的眼神，甘茉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关心”一下“失恋人士”。
　　甘茉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江总。”
　　没过多久，门里传来声音：“什么事？”
　　甘茉：“我完成任务了，然后明天的工作事项放在您的桌子上了，您记得查看一下。”
　　“……好的，你可以下班了。”
　　“好，江总辛苦了。”甘茉犹豫了一下说到。
　　说完，转身走了。
　　江询看着桌上的那页纸，想到了过去。
　　以前，两个少年，是那么的美好，他们眼中都有着对方，那个夏天乘满了欢声笑语，但也是一场兵荒马乱。

　　那一年夏天，江询提前回到了学校，因为高三了，学校开始抓紧高三的学习。
　　但他下午去打了会儿篮球，好不容易拒绝了热情的“打球人”，他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他跑到教室门口，猛地推开了教室门，正在他感觉门的手感有点不对的时候，一盆冷水从他头上浇了下来。
　　全班人鸦雀无声，江询看了看自己身上，看向了突然站起来的男生。
　　“江哥……”，男生强忍着笑，“这是个误会。
　　江询正打算说什么，后面突然传来了一声怒吼：“江询！你站在门口干嘛！脚没了吗？还是腿坏了？我看你……这是怎么了？
　　江询扭头一看，就看到许久没见到的刘班。
　　刘班是江询们班的班主任，本名就叫刘班。长着最普通的班主任的样子，嗓音却很出众，听说以前还获过十佳歌手——因为声音过于洪亮给评委留下了深刻印象。
　　刘班迈着大跨步走上前来，审视一般看了看江询，又回头看了下教室，绕过江询走了进去：“下不为例！”
　　江询无奈地看了刘班一眼，正打算进教室，一转头才发现跟着刘班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
　　齐肩的碎发，柔顺地飘在脸旁，带着一个金丝眼镜，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牛仔裤，手里还抱着几本书。
　　不过，看着比他们要成熟一些。
　　江询看着这人笑弯的眼睛，心想：“复读的？真有勇气。”想完也不顾对方似乎要打招呼的样子，走进了教室，在刘班的训斥声中坐到了最后一排。
　　旁边之前那个站起来道歉的男生敲了敲江询的桌子：“江哥？刚刚真不好意思，没打算整你的。”
　　“菜篮，”江询头也不抬地把自己的书从书包里拿出来，抖了抖湿透的书和书包，“不想被打就闭嘴。”
　　被称作菜篮的男生还不放弃：“谢谢江哥！不过你听说咱们班新来了一个……”
　　正在江询想给菜篮一个暴捶的时候，刘班超他们吼道：“蔡琅！想和江询说什么！上来！我让你说！”
　　蔡琅忙摇手，做了一个拉起嘴上拉链的动作，老老实实的，不动了。
　　江询把湿透的书都摆在桌上，用手随便扇着，听着刘班不停地提醒他们。
　　“高三了，要抓紧了！”“这一年绝不能放弃！”……
　　就在江询快睡着的时候，刘班说：“今天，咱们班新来了一个成员！他是你们新来的实习班主任！大家欢迎！”
　　班主任？江询好奇地看过去。
　　刚刚门外那个人走了进来，还是之前那个笑容，轻轻地走到讲台上，看了一圈教室，说：“大家好！我叫苏晨，是你们高三一年的实习班主任。以后还请多多指教！”说完，轻轻地鞠了一个躬。
　　整个教室没人回答，苏晨维持着弓腰的姿势，一直没动。
　　其实江询也知道了刚刚进教室时那盆水的原因。
　　他们班是学校唯一的文科班，是在刘班的坚持下学校才允许这个班成立。大家平时虽然也会吐槽刘班，但大家都挺感谢刘班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实习”班主任，在班上的人看来就是来夺刘班的权的。
　　他们没办法阻止这位“实习”班主任的到来，那就只能给他找一点麻烦。
　　江询表示不想对这个行为发表任何言论，即使自己最后成了那个“殉道者”。
　　就在江询觉得这个沉默快要爆发的时候，大家又稀稀疏疏地鼓起了掌，江询也敷衍地跟着鼓了两下。
　　苏晨抬起了头，脸上还带着微笑。
　　江询看了他几眼，感觉那微笑实在刺眼，低下头继续整理自己的书本。
　　台上刘班在继续和同学们说着事，江询没听，也没打算听，正在江询决定要睡一觉的时候，却听到刘班喊了他的名字。
　　江询抬起头来：“在。”
　　“你等会儿带苏老师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吧。”刘班捋了捋头上本来就不是很多的头发，说完就带着苏晨离开了教室。
　　江询愣了一会儿，强忍住向刘班咆哮的冲动。
　　让我带他逛学校!
　　刘班你确定没搞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