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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鸡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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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接连散场,剩下选手三三两两互相庆贺道别,余阅跟随一涌而出的人潮,在门口等待秦添。
“你在想什么?”余阅拧着眉,生气地看着秦添。
“想给你一个下厨的机会。”秦添笑着回答。
“别笑,这招对我没用。”余阅抱起胳臂,好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我问你,你准备了好几个月,就为了这个结果?为什么明明能拿到很好的名次却要放弃?这首曲子是你的原创,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是原创,你才是。”秦添轻声回答。
“什……么?”余阅的怒火瞬间下去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惊异。
“这是你小时候第一次来我家,在钢琴上乱按出来的旋律,”秦添顿了顿,片刻后才接着说,“你肯定不记得了,但我怎么也忘不了从中感受到的自由、奔放、无拘束的洒脱,就像你这个人一样,毫无章法却让人着迷。”
余阅感觉两颊温度在逐渐升高,秦添这是在夸他?
“你是有天赋的人,但那时的我总觉得夸赞他人是为了拉近距离的讨好,就像别人对我一样,所以从来没告诉过你。然而这样想的我,却很享受你对我的夸赞。我发现了自己的矛盾之处,思考后才明白虚伪和真诚的不同。一直以来我身边充斥的都是唯利是图的人,偶尔也有一两个是真的想和我交朋友,但你知道,我很谨慎,这份谨慎来源于对他人的不信任。熬得过我耐心的人只有你一个。”
“我想过你对我‘死缠烂打’的原因,我曾有一瞬间庆幸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孩儿对你的排挤,如果不是他们,我们的关系应当不会这样的好。”
余阅想了想,那时确实有种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只是他后来才明白,原来有一定财富积累的人,看不上半路发家的暴发户,除了秦添。
但自己对秦添“死缠烂打”的原因,仅仅是这样吗?余阅清楚自己热情有限,然而面对秦添,最初的好奇心和探究欲让他看见对方身上的闪光点,从此驱使他的便不是热情,准确地说,是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秦添温柔地注视余阅,继续道:“原本打算和你一起把这首曲子做出来,后来你放弃学琴,我很沮丧,然而这是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很抱歉把你蒙在鼓里。我考虑过把它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你,可我有些贪心,只给你听不够,我想让更多的人都听到。”
“什么时候决定的?”余阅想起秦添上台前慌慌张张报备的工作人员。
“换上西装做好发型后,”秦添勾起嘴角,“想着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起这身行头。”
“但是没拿奖……”
“名次和奖项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以前的那些比赛沉在其中、感到快乐的人只有我一个;这场比赛,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秦添弯了弯眼睛,小心翼翼地说:“听了这些原委,还生气吗?”
“气,气死了,”余阅移开目光,不敢对上秦添的视线,“这辈子第一次下厨,凭什么是给你?”
“你要不想就算了,本来就是随口……”
“不行!小爷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到做的。倒是你……”余阅眯起眼,目光一转,变得锋利凛冽,“下次别这么玩儿了,看见别人拿奖我很不爽!”
秦添“没有下次”这句话堵在嘴里怎么也说不出口,迟疑片刻后才无奈地笑了笑,回答:“好。”
很久后余阅再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才意识到那一瞬间的迟疑,原来是秦添早就下定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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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余阅躺在床上,脑袋里全是秦添下午对他说的那些话。平时的秦添说这话已经能让人产生很多想法,那种打扮的秦添说出那样暧昧的话,余阅简直不想活了。
他忍不住拿起手机,打开和秦添的对话框。
Y-Y:香菇、山药、板栗,你想吃哪个?
狗添:随便
狗添:只要是你
狗添:亲手
狗添:做的
没想到秦添也没睡。旅游回来后秦添便不会在洗澡前通知余阅,那种微妙的感觉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空落落。科学研究表明,养成一个习惯需要坚持21天,然而秦添对自己做的所有事,只要超过两回,余阅就能把它当成习惯。
Y-Y:我亲手给你个大耳光
Y-Y:你吃吗?
狗添:你下不去手
秦添说的对,他确实下不去手。余阅自知理亏,于是冷酷地关掉手机,一头扎进被窝里,在脑海里回忆C、Dm、Em、F等各和弦的指法,他还记得秦添今天说自己“有天赋”。小时候的天赋到现在也许已经磨没了,这次,他想凭热爱坚持下去。
秦添等了很久都没等来下文,他叹了一口气。今天的自己,有些冲动,说的话都让余阅红了脸。秦添对自我情绪的掌控能力一向很有自信,可今天,愠怒的余阅让他一不小心失了控,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
余阅的气看来还没消下去,只是秦添拿不准,他生气是因为自己任性的选择还是说的那些别有深意的话?
余阅闭上眼默记指法,眼前浮现的摁住琴弦的那双手却是秦添的。他“啧”了一声,烦人!又打开手机,把秦添的备注从“狗添”改成了“秦添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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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姨会炖好几种样式的鸡汤,最合余阅胃口的是虫草花鸡汤。既然秦添都说了随便,他打算按自己的喜好来。
和炒菜相比,煲鸡汤相对来说简单地多,余阅向周姨讨教了几十分钟,学习怎么挑选鸡肉、材料用量精确到克,记满了好几页笔记。在正式煲汤前按理说应当先在家里实验一番,但这样一来就不能算是“第一次”了。反正好喝难喝,秦添都要喝,还是这个“第一次”的说法更重要。
余阅一个人去了超市,提着大包小包到秦添家时已经五点多了,他把“战利品”一样一样地摆在厨房操作台上。
“家里有秤。”秦添拿起余阅买的厨房秤,在手里掂了掂。
“我又不知道家里有秤。”
秦添少说了个“我”,余阅跟着省去了“你”,这个家就有些含糊,好像两人在一个“家”一样。
原本余阅是注意不到这样的细节,昨天秦添说了那些话,他的心思从此变得敏感起来,总会胡思乱想些莫须有的事情。
脸颊有些发热,耳朵尖也跟着烧了起来。
“热?”秦添贴心地问。
“嗯。”余阅欲盖弥彰地扯了扯领口。
“我去调下温度。”
秦添离开厨房,余阅松了口气。他从来没体验过这样的紧张感,和登台表演时的兴奋不同,秦添带给他的心跳加速让他在享受的同时又有些惊慌失措。
余阅按着笔记一步步操作,把处理好的食材一样样放进砂锅里。他没有离开,而是盯着手机上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呆坐在一旁愣着。
秦添调好温度,又进来了一次,余阅摆摆手,用“影响发挥”的说辞把他赶了出去。温度变没变余阅感觉不出来,他只知道秦添不在他才能冷静。
以前和秦添见面,余阅会期待会喜悦;而现在,却多了种不知从何而来惶恐。这样复杂交织的情感,使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无所顾忌大大咧咧地在秦添面前表现自己,而是时感束缚,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但他也不明白,能有什么差错。
飘渺的蓝紫色火焰在眼前跳跃,仿佛带有生命。直到倒计时归零,余阅才从震动里回过神。
“好了——”他拖长声音朝客厅喊道。
“老早就闻见香味儿了,”秦添走过来,“怎么不揭盖?”
“等我配个乐。”余阅打开音乐播放器,伴随着中华小当家上菜的BGM,缓缓揭开了盖。
“怎么样?”余阅一脸得意,另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没发光,不太行。”秦添遗憾地说。
“我故意的。这汤我只用了七成功力,十成的才会发光。”余阅向上指了指,“主要这房顶塌了我赔不起。”
秦添笑着看他胡扯,余阅转身从橱柜拿了碗和勺,给秦添盛了碗汤。
“味道如何?”余阅眼里满是期待。
“你自己没尝过?”秦添端着碗,满脸震惊。
“没有,我都是按克放的调料,不用尝。”
其实味道很不错,也许是因为秦添有滤镜,余阅用心给他做的东西,怎么会不好?
“你自己尝尝看?”秦添舀了勺汤,递到余阅面前。
伸出手他才意识到这样有多不妥。自己刚刚用过的勺子,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能给余阅继续用?
这不是两个男生喝一瓶水的无奈之举,橱柜就在手边,有一大堆餐具可以用,自己的行为实在是过于亲密了。
显然余阅也愣住了。勺子在空中停留了两三秒,正当秦添打算收回手,同时说点什么缓解尴尬,余阅却一口咬住了勺子。
余阅就着秦添的手,喝光了瓷勺里的汤。正因为在空中停了那会儿时间,入口的温度才刚刚好。秦添觉得余阅口腔的温度沿着勺柄传递到自己指尖,烧得他只能竭力控制给余阅喂汤的那只手,不要颤抖。
“挺好喝的嘛,”余阅说这话时没抬眼,视线落在砂锅上,“便宜你了。”
秦添看见他泛红的耳朵尖,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两人心间荡漾开来。他知道余阅的“便宜你了”指的是汤,他却想到了那个间接了山路十八弯的吻。
“嗯,很好喝。”秦添温声道,“那么主食吃什么?”
余阅一听瞪大了眼睛,这才对上秦添的目光:“主食?”
“喝汤应该也能饱……”
“现在煮饭好像还来得及……”余阅把手伸向电饭煲。
“冰箱有两块三明治。”秦添眨眨眼。
“那还是吃三明治吧!”余阅转身逃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