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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无眠 ...


  •   夜阑人静,灯火朦胧,身旁逸儿已沉沉入梦,莘月却无半丝睡意。

      白天在忙碌中过去,她特意照看了茶艺坊半日,应付天南地北的茶客和商旅倒不觉累,反正坊内有足够人手帮忙,让人心生疲惫寒凉的却是一日日积累下来的失望和无奈。

      这么长久的时间,各地往来穿梭的茶客络绎不绝,她常命下人在斟茶倒水间不经意地询问,自已偶尔也会微笑着与客人寒喧,攀谈中有意或无意地打探,却从未获得过一丝切实线索,释难天在西域声名远播,无人不晓,每每提及大家都是一脸崇敬之情,却无一人得知他的确切踪迹。

      半年前派去依耐国打听消息的人今日已返——她记得,他祖父曾是依耐国的王子,那是他的故土,他会不会在那里,或者,从当地可寻到些蛛丝马迹?可带回的消息却依然让人灰心。

      两名年轻的听差低垂着头,因无功而返让坊主失望显得颇有些不安:“月娘,恕小的们无能,小的在依耐国察探数日,未发现任何线索。离开前从一名客商处听闻释难天好像在疏勒行医,小的马不停蹄赶往疏勒,沿途还去了一趟莎车,仍一无所获。医馆药店尚在,我们暗中盯了几天,可……没人知道释难天在哪儿。”

      她也曾数次问梅姨,是否辗转获得过九爷的音讯。梅姨只是轻轻一叹:“月姑娘,我和你一同离开的厚墨,之后亦再未回去过,我所知的消息不会比你更多。上次告诉你天山脚下逸儿曾住过的那间医馆,你也去找了,可九爷不在,其他的……我实不知。”

      他竟然消失的如此彻底。仿佛——真的是一个神,只出现在人们的传说中。

      莘月常想,当初自已负气离开建安,意外隐身军营,他遍寻大漠却找不到她的时候,是否也如这般忧心忡忡,焦虑不安?现在,她终于也体会到这种——呼天不应,唤地不灵,空有一腔气力无处使,一日日不断在等待、期盼和失望中反复拉锯,却始终原地盘旋,浑身犹如无数只虫蚁噬咬钻爬,千般无奈,万般酸楚的沉痛煎熬。

      那么,自已当初……是不是错了?这般惩罚,对他是不是太过严厉?

      而今——这算是对自已的惩罚么?她摇头轻笑,鼻中一涩。

      微微卷起一角的床帏,窗外月似钩,这大漠的月,总是难圆。

      烛光未尽,灯火把一切无法穿透的东西在地上拉长成影,她静静望着暗沉的窗棂……仿佛很久之前那个夜,屋外的她隔着窗子悄悄凝望,他的吹笛的身影映在窗扉上,轮廓分明的侧脸,似乎笼着一层烟雾,带着夜的寂寞,她忍不住想用手去抚平……

      飘忽的心绪被一阵突如而来的啼哭声惊破——

      “娘亲!”逸儿凄惶地叫着,猛然从榻上坐起。

      莘月慌忙侧身,轻轻搂住了他:“乖,娘亲在这儿,在这儿……怎么了?”

      孩子哇一声哭出来,小手圈上她的脖子,身子微微发抖:“我,我做了个梦……爹不见了,娘也不见了,剩我一个人在树林里到处找,怎么也找不到。有一位穿白衣服的叔叔,好象……是我见过的叔叔,他对我笑,带我骑上一匹好大的骆驼,白色的骆驼,陪我一起找,忽然……忽然冒出来一个可怕的妖怪,把他抓走了,满脸满身都是血,都是血……我好怕……”他惊惧地瞪大了眼,一脸迷蒙泪意。

      “逸儿不怕,不怕……”她柔声安抚,擦去小脸上纷乱的眼泪,“只是个噩梦,是假的。娘亲在这陪着你,没事,好好睡。”扶他重新躺下,吻了吻他的额头,孩子平静下来,轻轻抽噎着,慢慢合上眼。

      穿白衣服的叔叔……逸儿竟记得他?他那么小,却还记得他对他的照顾。莘月心中一阵酸一阵涩一阵痛,回忆如尘,轻笼上心,多年前的那副画面与眼前这幕重叠在一起……

      那段在竹馆待产的日子,他对她无微不至的照料,她担心有人抢走孩子而从噩梦中惊醒的那个夜晚,他稳如泰山般,安然端坐在她榻边,静静望着她,温声道:“不会再做噩梦了,我在这里,帮你把噩梦都挡开,你只管闭上眼睛赶紧睡觉。”似笑非笑的神情,语气却和缓坚定,让人无比安宁,生出一股全心信赖。他目光沉静似水,她的心竟蓦地一阵狂跳。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九爷……从心底呼之欲出的这两个字竟无比清晰,清晰的竟然让她有些害怕。

      不,她甩甩头,强迫自已闭上眼。无忌,无忌,你现在在哪里,你快回来,快点回来……只有他在身边,被他满满的气息环抱围绕,她才无暇这般胡思乱想。

      如同多年前那刻,她早产后命悬一线的生死关头,涣散的意识中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响着那个人的声音,那么坚持固执,誓与老天抗衡的声音:“小月,你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黑暗的虚无之中,她浑身轻飘飘无力,与疼痛和死亡作苦苦挣扎,脑海中不断滑过他的面容,和他的……

      隐约中,她感觉到无忌握着她的手,温热眼泪滴落的触感,他回来了,她努力地振作着,从昏沉混沌中唤醒自已,拼尽全力睁开眼,模模糊糊间,视线所及,却首先看到那个人——那张因不眠不休医治照料自已数个日夜而无比憔悴疲惫的脸。他退坐在了后侧,眼中因她苏醒而闪过一丝喜悦,却在隐忍之下,化作几分痛楚和苦涩,他探手,似欲扶她,而最终还是强忍着,紧紧攥成拳,一寸寸的缩回了手……脸上仍是一个暖暖的笑,眼眸漆黑如墨,她一阵心悸。

      她感觉自已被无忌小心翼翼抱起,以一个宣布保护和占有的姿势,紧拥在了怀里。“小月,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孩子了……你不可以离开我……”他欣喜地叫着,浊重地呼吸,含忧带泪的声音响在耳畔。

      她瞟到那个人脸上一瞬间的落寞与黯然,他默默撑起拐杖,转身向外行去,脚步缓慢,竟有几分掩饰不住的颓意。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分不清是身上的,或是心上的……她不忍再看,闭上眼,头顺势靠在无忌肩上,身子微微颤抖着,喃喃道:“你回来就好,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是的,他回来了,幸好他回来了,她害怕,如果……他再不回来,她会在他的微笑和温柔里沦陷,在那幽暗无边的目光中坠落,也许,那就是一瞬间的事——心防决堤,溃不成军……

      一夜无眠。

      晨光微现,红日初升之时,莘月已轻轻坐起。身边逸儿犹在梦中,玉雕粉琢的小脸,娇憨可爱的神情,眉目间已隐现几分英挺。阳光斜洒进来,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下一圈弧形的暗影,忽地嘴角轻咧,梦中绽放出一个笑容,她静静望着儿子,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恬静安然。

      孩子五岁了,脾性也渐渐显现,顽而不劣,还算听话,就不知以后长大了又会如何。她突然想起之前红姑的话:“不知道这孩子将来会像谁?不过不管像谁都是个小魔头,只要别把你们两个的厉害都继承了就好,否则还给不给别人活路?”,红姑……她不禁轻笑,突然很是想念建安城中那个娇媚妖娆,风情万千,心思比谁都剔透,嘴巴比谁都尖利,却无比善良义气的女子,真想回去看看她。

      逸儿,逸儿,你会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魔头吗?无忌希望你习武,教你骑马、射箭,功夫过人便足以自保,到哪里都不会受欺负。娘亲只愿你健康平安长大,一辈子无忧无虑,能够过自已喜欢的自由生活,当然,希望你将来——也是这世间少有的优秀男儿。就像你爹,就像——

      眼前掠过那个人的身影,从青翠竹林间回过头来,浅笑温然,星眸沉敛……

      那个穿白衣服的叔叔。

      用过午饭,她耐心教逸儿识字,孩子伶俐,记性甚好,倒学得十分快。

      一名丫头推门而进,急匆匆道:“月娘,茶艺坊里来了一群官爷,大呼小叫,说要见坊主,闹得客人纷纷不得安宁,坊主要不要过去看看?”

      莘月微一点头,“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她放下手中笔墨,站起身,朝里屋唤,“梅姨,请你帮忙照看一下逸儿。”

      “娘亲,逸儿想和你一起去!”孩子抬头望她,目光晶莹,如两颗水汪汪的黑葡萄。

      “为何?”她笑问。

      “因为——爹不在啊?我要陪着你。”稚气的声音,竟是不容拒绝。

      她想了想,笑着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尖,道:“那好吧,不过,你要乖乖在旁边待着,别乱跑。”

      吟风坊内,大红的灯笼挂成串,四面墙饰雕花玲珑,红木桌椅,珠帘垂缀,轻纱薄挽,吊兰悠长的从身边隔栏上滑落,竟为这西域小城带来几分中原气象。桌子坐了六七成满,炭火温着茶汤,案几上茶具精致考究,小巧瓷杯细腻匀净,屋内茶香清雅,丝竹之声悠然。

      唯一与此情此景不和谐之处,便是厅中间那几名负手而立身着胡人官袍的汉子,高声喧哗着,一边粗豪大笑,周围茶客不堪其扰,皱眉侧目,更有人已起身离去。

      观那几人衣着,并不算太高官职,似乎只是司征赋税的小吏,莘月在建安那么多年,官商显贵,各样难伺候的客人都见识过,倒并不惊慌,只叹小鬼难缠。她将逸儿交给坊内的小厮看好,理理衣裙,迎上前去,施施然行了一礼:“几位官爷,光临吟风坊,真是蓬荜生辉!”

      “你——是坊主?”为首一人面色沉郁,上下打量她,目光中带一丝玩味,未料到会是名年轻女子。

      “正是,小女子月娘。”莘月颌首,笑吟吟道,“几位官爷,别站着说话了,来者皆是客,请入座,不然,倒显得我们怠慢不周了,有何事不妨跟月娘道来。竹心,快快奉茶!”

      一个丫头举着托盘快步过来,为几人奉上茶,白净的细瓷杯盛着琥珀色的茶汤,香郁扑鼻。

      “这茶树长于月娘家乡的万丈高山上,临春抽了芽,馥香浓郁,沾襟可数日香气不散,摘下后只取芽心最幼嫩部分,然后快马一路运来,用水取自山泉,小扇炭火煮开,甘甜醇美,各位请尝尝看。”她微微笑着,一抬手腕,做了个请的姿势。

      几人端起杯来,轻轻啜了一口,似有几分满意,却又不置可否,其中一个满脸胡须的汉子挑了挑眉,道:“哼,这汉人倒是会享受,整出这些花里胡哨的风雅玩意!”

      “风雅什么的,倒是个虚词儿。品茶,品的是一份心境,平和自在,方可乐在其中。”莘月笑道,“西域缺水,气候干燥,此茶来自江南,聚山水之灵气,茶性清凉,可伏心中燥热,可涤体内沉浊,若非贵客到来,小女子都是留着自家喝。此茶之中的极品,亦会挑选出来进贡皇家,连南朝皇帝都赞不绝口,每年开春采摘之后,便快马加急直运建安,听说,这途中要跑死好几匹骏马呢。”

      “南朝皇帝……”一人微哼,蔑然地撇了撇嘴。

      “为何——提到南朝皇帝,各位官爷会如此反感呢?”莘月道,“想当年,羯族势力强大,肆虐横行,扰我南朝边境,掠杀我边民,对西域各国也是欺压奴役。幸而南朝皇帝果敢决断,派万大将军和卫将军出兵攻打羯族,屡屡锉其锐气。漠北之战后,羯族更是元气大伤,远循漠北,不敢来犯,亦保得西域诸国平安,不受其挟制。如今战乱平息,天下太平,百姓安乐,也算是功德一件。”

      “不错,万将军、卫将军浴血疆场,战功赫赫,击溃羯族,的确大快人心,令我等万分敬佩。”为首那名官吏沉声道,皱了皱眉,“却只怕,对我们来说……才离虎穴,又入狼窝。现如今南朝国力强盛,天子居功自傲,令西域各国纷纷入朝拜谢献贡,虽不至称臣,但每年各国都要花费大笔财物以讨其欢心。”

      “大败羯族,收复河西,令西域往中原之路畅通无阻,已显我南朝实力与威名,当今皇帝望‘广德万里,重九译,威德遍于四海’,作为一名君主来说,庇护周边弱小之国,希望得到他们的尊敬,并感念其德,这也再正常不过,各国但凭心意朝贺而已,不必太过刻意为之。皇帝……也许不见得有羯族那般的狼子野心。”莘月沉吟道。

      “不见得?”那名满脸胡须的汉子冷笑道,目中一抹鄙夷之色,“我看没什么不同,南朝皇帝心思深沉,行事果决狠辣,假以时日,说不定南朝也会对西域用兵,让各国臣服,以扩其版图。”

      “可不是!”另一名小官吏高声道,语气颇为不满,“近两年南朝以加强戒备为名,在楼兰一带屯兵驻守,追击一些羯族的散兵游勇,应付他们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却偏取食于当地,要周边各国上缴粮饷,以充军赋。各国唯恐开罪南朝军队,只得硬着头皮上缴钱粮,不得不加大国内的赋税征收,令百姓不堪其苦。我们今日来,便是要告知坊主,龟兹国王已与各属国国王议定,从今起,在轮台做生意的所有汉人,这赋税要多加两成!”

      “原来如此,”莘月眼中露出一丝了然,浅笑点头道,“月娘知道了。既然月娘在此地做生意,自当遵从轮台的律法,必会照规矩缴纳银钱,各位官爷请放心便是。”

      “哈哈哈,”那满脸胡须的汉子扬声大笑,“月娘快人快语,虽是汉家女,却有几分西域胡女的豪爽!痛快!可否——陪在下喝一杯?”他把手中自已刚喝过的茶杯递给莘月,自已则拿过旁边一人的杯子,凑到她面前,轻轻一碰。

      “虽然这是茶,不是酒,但——眼前有月娘这等花容月貌,倒是茶不醉人人自醉……”他紧紧地盯着她,满眼尽是轻佻之色。

      蓦地寒光一闪,夹着一股指风——莘月未及反应,只听“呯”一声,那人手中茶杯应声而碎,摔落在地,他轻抚着被震疼的虎口处,低头探寻,打落杯子的竟是一枚小小胡桃。

      她一惊,迅速转头——

      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倚墙而立,一袭黑衣,面色冷峻,眸色中似有戾气慢慢聚拢。

      她刚松口气,瞬间一颗心却又提了起来,此时绝不可冲动,若惹人疑心,暴露身份,可就糟了……

      她忽然怒气冲冲大叫起来:“咦,逸儿呢?逸儿!你这个小坏蛋,又到处乱扔胡桃!今天第几次了?看我回去怎么罚你——”轻叹了口气,她扭头冲那几名官吏歉然一笑,“是我儿子,才五岁,皮得很,总爱闯祸,还请各位官爷见谅!”

      她又翩然一个转身,故作惊讶地笑道:“哦——我夫君回来了!”她走到卫无忌身旁,轻轻挽住他的手臂,“无琤,来见过各位官爷……”

      他长臂一探,把她搂进怀里,面无表情,冷着脸缓缓走过来。

      那几人微微一愣,没料到如此娇俏可人的年轻女子竟已成婚,还有了儿子。

      那名满脸胡须的汉子仍是不知死活,啧啧有声地叹道:“可惜啊可惜,如此如花似玉的美人,竟嫁给了一块冷言冷语的木头……”

      卫无忌手一动,她在他臂上轻掐了一下,他收回了手。

      眉眼微敛,声音却冰冷地传了出来:“各位如果无事,最好能快点消失在我眼前。”

      “你……”那汉子面有怒色。

      “好了!”为首那名官吏轻声喝止,淡淡道,“既然坊主对增收赋税一事已应允,我们就先告辞了。月娘在此做生意,总会有许多事需官差行个方便的,改日再上门来饮茶,相信——机会多的是。”他别有深意的望了卫无忌一眼。

      莘月微微一笑,欠身一礼。那人手一挥,四人出门,快步离去。

      她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果真是小鬼难缠,不知今后这几人是否还会经常上门来搔扰,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至少当下是没事了。

      “你呀,”她轻敲了他一记,蹙眉啐道,“一向如此,性子冲动,控制不住自已的脾气。”

      她低叹,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长处,正是这种一往无前的果敢冲动,他带领的大军才善于长途奔袭,勇猛克敌,他也才能不顾一切,率八百将士长驱深入羯族腹地,斩杀敌人,屡建奇功。

      “我以为——我已经控制的很好了,”他冷哼了一声,斜睨着她,“有人想要吃我夫人的豆腐,若是在往日,他那条手臂早就废了!”他顿了一顿,忽然展颜笑了起来,竟是越笑越大声,“想不到,你倒是脑子转的挺快!居然……把错……推到孩子身上,让逸儿来背这个黑锅!”

      她瞪了他一眼:“不然怎么办?我看,你发起疯来,比他还能闯祸。此时此地,只能忍,千万不可动怒。若一个不小心,惹人注意,暴露身份,或招来些麻烦,太危险了,你我撒腿溜了倒没事,还有逸儿呢……”她心下牵念,转头望去,不见孩子踪影,“咦,逸儿呢?”

      那名小厮一怔,慌张地涨红了脸:“我,我刚才帮客人续水去了,一回头,逸儿少爷就不见了……”

      她心中大震,慌忙奔出门去,四下环顾,目光搜寻着孩子——

      蓦地,她怔住了。

      逸儿小小的身影就在前方不远处,街角躺着两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小乞丐。逸儿蹲在一旁,将衣襟包住的一些小点心递给他们吃,脚畔还放着一个微冒热气的小茶盅……

      孩子才五岁,竟已有体恤弱小,宽厚仁爱之心,莘月略感吃惊,却又觉十分安慰。

      “逸儿——”她轻唤,缓步走上前去。

      “娘亲!”孩子笑着叫,站起身,拍了拍衣襟。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小袍子,立在那里,眉眼澈然,一脸贵华。

      她心中温热,唇边不由浮上一个浅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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