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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今夜,重拾记忆里的桑葚(上) ...

  •   年三十这天,陈慕周难得的起了个早,陪着陈静阳一起来大扫除,除旧岁,放以前他是死活不干的,但他这一年的确够晦气,简直就是霉云罩顶,也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再说了,劳动光荣嘛,他也得光荣一下不是。
      收拾的差不多了,俩人就出去买东西,以前他有一次过年去没买东西,老爷子愣是不给他饭吃,谁求情都不行,非说几千年的礼节还是不能忘了,害得他大年夜出去转悠半天,才找了家像样的店。买了一堆人参,鹿茸的回去,他姥爷这才总算给口饭吃,末了还疾言厉色地教训他买的东西太敷衍,说以后的礼非精挑细选的不收,不称心如意的不收。
      糊弄的陈慕周一个劲的点头,再不敢放肆,就差没穿着中山装给他姥爷拜年去,好满足他那伟大的民族自豪感。心里却悄悄的嘀咕,说他本质就一附庸风雅,本来嘛,没识多少字还硬说喜欢中国古文化!
      不过,他也不好太打击人一片赤诚的爱国心,谁让他和他姥爷也就一半斤,一八两。
      先给他姥爷买了一套精美的茶具和一盒上好的铁观音,他拿着那不大的盒子搁手里捣腾一会,自得兮兮的朝陈静阳说:“你猜我为什么给老爷子买这个茶?”说着也不指望陈静阳回答,接着道:“我小时候一看看见这三个字,就立刻连想到‘铁公鸡’来着,我琢磨着无论如何这便宜也不能让他一人占尽喽,怎么也得回敬回敬他不是?”说完眼睛贼亮的瞅着陈静阳,摆明了等着人称赞他两句。
      陈静阳这会子倒没平时那么不解风情,眼里全是笑,宠溺的看着他,挺有几分迷人的味道。
      “你小子以后应该多笑笑,准保能电死一卡车的美女。”陈慕周奉承他。
      人家却并不买账,一听眉都皱了,陈慕周也不管这怪人,继续给他姥姥买东西去,搁女装区一转,陈静阳手上就多出好几个大盒子。
      小老太太顶爱他给她买衣服,明明喜欢鲜艳的她自个儿还不好意思买。有知她心意的吧,不是太夸张就是不合身,独独陈慕周买的合小老太太的心意,穿着既光鲜又气质,乐得一个劲的直夸他这个外孙用心,比那些个儿子女儿的强了不知多少。
      想着二舅一家可能也在那,又费心思的挑了好一阵子,天都快黑才总算去车库取了他那辆深蓝色的凌志上路,这车买了没几天,他喜欢的不得了。几天前他开车去一个宴会时,一女人一个劲的夸他车漂亮,他得意了好一会,突然就变了脸色,给人淑女吓得,不知怎么逆了龙鳞,他也不理她,自顾自拿出手机给陈静阳打电话,要他立刻给他选一辆凌志来,还得比人罗鹏程那车漂亮。
      这高难度要求半点没难倒陈静阳,他宴会还没完,陈静阳开着辆深蓝色的凌志在外面等他来了。
      陈慕周一看那车,立刻把本来他宝贝的不得了的车给踹了,说是实践“不是你的不能要”原则,并且为了把自己的心都给自己的坐骑,一个劲抵毁罗鹏程那车,仿佛前一刻还喜欢的恶心吧唧的人不是他似的。
      到他姥爷家,二舅一家已经到了,他堂哥堂姐立刻上前招呼他们,帮着拿东西,陈慕周看他这时姥姥出来,趁机连忙道:“哎呦,姥姥,姥姥,我手疼,拎太久东西酸的。”
      他姥姥知道些他手受伤的事,一听他喊疼,连忙捧着他手,一副要哭的样子。
      给他冷汗差点吓出来了,他没把人逗乐,反给逗哭了,他姥爷知道得扯了他层皮,连忙狗腿地道:“姥姥,我哄你玩儿呢,这劳力活哪能轮到我呀,否则要陈静阳干啥的不是?。”说着诞笑着脸,把两爪子都伸他姥姥面前晃悠着,以示他所说不假。
      他姥姥抓住在她面前晃悠的俩蹄子,捏了几个确认了。抬手揪着他耳朵不放,道:“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啊?连姥姥也敢欺负?”
      “不敢,不敢。姥姥,我认错,认错还不行么?我这苦命的耳朵啊,本来天天搁公司里跟着我受气挨骂的,都够委屈了,您老大人大量,绕了这可怜的东西吧,”他捧着耳朵惨兮兮讨饶,给一旁人都逗笑了,直骂他活该。
      他姥姥好容易放了他,又怒道:“你说,你是不是又总欺负静阳这孩子,天天给人当小的使唤?”
      陈慕周看他姥姥一副打抱不平的架势,反而不怕,想着只要她不哭就什么都好说,皮皮的笑:“他摆我眼前,我能不使唤么?姥姥,你觉我像有恁傻?”
      “你个臭小子,没脸没皮的。就知道捏人软柿子。”她嘴上骂,手却不时怜爱的摸了他几把。
      “姥姥,我冤枉,真的,从小到大我就没扭过他几次,他小子可阴着了,前一阵子还逼着我吃一种特难喝的奶粉,把我都给吃病了。”摆明了计较那次在饭店陈静阳害他丢脸的事。
      陈静阳也不辩驳。
      他姥爷一脸怀疑的开口了,“不是你自己吃撑得吧?”
      陈慕周惊得心头一跳,想这老爷子也太可怕了。脸上只管嘿嘿笑的打哈哈:“哪有,哪有,嘿嘿。”
      他姥爷却不饶他,瞪着他继续数落:“跟静阳一比,简直就一天上一地下,也就大了你两岁,人家不仅是博士还开了个大公司,谨言慎行的,看着就是个干大事的样子。再看看你,成天惹是生非,胡搅蛮缠,还不识好歹,静阳跟着你,我都替他亏。”说完还不解气的哼了几声。
      陈慕周这会子是深刻体会到了曲默的痛苦了,敢情做人长辈的都特哈别人家的孩子,怎么都发现不了自家娃也是能发光发热滴。
      他恬着脸皮笑道:“这您老就不懂了吧,我的高明之处可不就在这么,他再人才,还不是对我惟命是从。”说着就朝陈静阳道:“去给老爷子倒杯凉水降降火。”
      陈静阳依言拿了杯子,去饮水机接了杯冷水回来。
      陈慕周得意地笑:“看到了吧,我们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背后的话是:老爷子你就别多管闲事了。
      谭老爷子气的想吐血,努力克制,努力克制,才没有当下表演“无语问苍天”的戏码,鄙视他道:“就你也配自比周瑜?”
      这时一个在厨房忙碌的佣人来问菜色搭配,他舅妈堂姐都笑着陪谭老太太到厨房去了。
      他舅舅、堂兄并着陈静阳不是因为沉默,就是被他爷儿俩给挤的插不上话,只得看他们俩一老一少的耍宝。
      陈慕周心想他姥爷肯定还记着一年前他逼着他发誓的仇呢,真够小气巴拉的。嘴上讨好:“姥爷,你看我给你买的礼物,你肯定喜欢。”说着便让陈静阳把那套茶具和茶叶呈了出来。
      老爷子一瞧见那或镶或镂着蛟龙潜江的玄青色茶具,眼睛立马来了光彩,仔细的摸了好一会,才道:“还是你小子机灵。”
      瞥见那罐茶时却突然满脸黑线,气咻咻的道:“我就知你小子阴儿坏,你当我不知你那点小心思,从小就给‘铁观音’叫做‘铁公鸡’,这会送我这茶是什么意思?”
      陈慕周连忙指着陈静阳,委屈道:“是这小子拿的,我根本不知道,我当时正挑茶具呢,不信你问他自己。”
      谭老爷子压根不信他,但也拿他没办法,陈静阳是出了名的听陈慕周话,叫他朝东他不敢朝西,让他打狗他不敢撵鸡,只得恨恨的看着眼前这小兔崽子。
      他多少知道点他和卓竟航之间的那点猫腻,也不至于古董到不准他外孙喜欢男人,而且这陈静阳这孩子看着真挺不错,他倒想把他家这祸害甩给人家来着。
      只是他实在不知这男人间的爱情是怎么的,观察半天,他咋瞅咋觉得这俩人都更像一主一仆的样子。实在弄不明白,也就索性不再想了。
      晚上吃完年夜饭,他和陈静阳本准备陪着大家把新年联欢晚会看完了再去回去的,刚坐下没多久,手机却响了,他拿出电话看是卓竟航的号,犹豫了一下,去院子里接了。
      那边卓竟航说:“新年快乐。”
      “恩,你也一样。”
      “这几天都忙着些琐事,也没联系,你还好么?”
      陈慕周知道他大概是忙着刘月的事,也没多问,淡淡的说:“挺好的。”
      “慕周,我们别这样…”
      陈慕周一听他说“我们”心里就烦,打断道:“若没其他事,我挂了,屋里正喊着呢。”
      “你挂,我打你姥爷家里去。”
      陈慕周听他知道自己在哪,也不惊讶,他早猜他在自己身边放了眼线,否则还真不是卓竟航务求十拿九稳的作风。他冷笑:“你也不嫌磨叽?”
      卓竟航只是淡淡的说:“刘月明天一早去法国。”
      “哦。”
      “慕周,你该知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刘月家什么样你还不清楚么?”卓竟航有些烦躁的说,他这些天已经筋疲力尽的,他为他差点得罪了整个刘家,可是他却这么不冷不淡的吊着他,不让他好过。
      “卓竟航,你他妈搁我这委曲个屁呀,我让你这么做了,我告你,她该你感谢你帮了她,否则只要她再敢来招我一次,我立马派人杀了她。你怕和刘家翻脸,我不怕。一年前的事,我之所以不和她计较,是因为我根本没算在她头上,你该知道的。”
      卓竟航沉默了一会,道“我知道,你都算在我头上。”
      “卓竟航,你猜刘月要划我脸的时候说了什么?她说到那个孩子。”
      “她和你胡扯了些什么?”
      “你真想知道?”陈慕周讽笑。
      “慕周,我们不要抓着过去好不好?我爱你,慕周,我真的爱你。很多事我也是逼不得已。”
      “卓竟航,我们之间除了那点过去外,更没什么可说的了。不是我,是你抓着不放。”
      “慕周,你大四那会,我爸妈知道我们俩是认真的之后根本不同意。他们必须要有继承人,我怕他们会伤害你。真的,我若不答应,根本保护不了你,刚好刘月说她只想要我的孩子,求我成全她。”他说道这里似乎想起当时的痛苦,停顿了会,接着道:“我真的没办法,慕周,那时我只想着解决一切障碍,我们说好了一辈子。那段时间我根本不敢看你的脸。我不想欺骗你,又怕你知道真相,我真的没有办法。你曾当着那么多人说过,不要让孩子给你看见,否则你会忍不住杀了他。后来发生那事,刘月说是你,爸妈都非逼我做个交代。我不的不让步,我没想到跟去的人根本不听我的话。慕周,我知道说再多对不起也没用,我会把以后的一辈子都赔给你。但你只能在我身边,我不能没有你。”
      “卓竟航,你知道么?我父母分开也是因为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他说着笑了笑,“只不过我爸比你冤一点,是当真被下了药;而我比我妈倒霉一点,刘月相比那女人狠多了。”
      “以前很多人都说我和我妈很像,我不以为然,如今我信了,简直容不得人不信。我们都太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大概都无法幸福。”
      “你休想和我分手。”
      “我以为一年前,你扔了木雕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分手了?”陈慕周冷笑,“当我看着那从脖颈处断开的木人时,我就想不管是真人还是假人都经不过一摔而已。”他想起当时的绝望,不由打了个寒噤。
      “慕周,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没关系,真的,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慕周,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说着就果断的挂了电话。
      陈慕周听了好久的忙音才恹恹地合上电话,疲惫的仰头看天空,灰蒙蒙暗沉沉的,不见一点星光。远处倒是亮如白昼,许是为了环保,用灯光的盛宴替换了燃放烟火炮竹。
      不过那光明是属于别人的,他的天空只有灰和黑。
      陈静阳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给他把大衣披上,他才发现自己冷的在发抖。
      “想出去走走么?”
      陈慕周回头看他,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墨黑的眼睛在暗夜里闪亮,那里面只有他,他什么都不问,静静说:想出去走走么?陈慕周觉得他的眼泪就要落下,但他却笑了,“你爱我?”
      陈静阳看着他不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爱我。”这一次却是肯定的语气。他抬起右手,指腹在陈静阳眼皮处来回的摩挲着,说:“你眼睛真漂亮,墨黑墨黑的,不,或许还带着点暗紫,像熟透的桑葚果那样的黑,细看又似乎有些紫。你记不记得离老宅后院不远的那个树林?就是你被打的那个林子。”
      陈静阳点点头,他比谁都清楚那个林子。
      它静静的位于老宅的后院处,却生动的活在他生命里:他的小人儿,牵着他的小狗帮自己打架,他的手肘处撞在了树上,磕出了几缕血丝,他自己却没察觉。
      那是唯一一次让他感到幸福的他的血。
      “那里最东的角落里,有一颗桑树,每年夏天都会结出一树的桑葚,熟了的时候,酸甜酸甜的,我常常背着老头子他们爬上去摘,谭女士每每担心地和我搞冷战,我也不管。后来离开也在外面买过,却再不是那个味了。不知为什么,自打你从机场出来,看到你的眼睛,我就觉得熟悉,像记忆中的什么,原来是那个东西,以前看那么多年都不觉得,你说怪不怪?”
      陈静阳只是握着他的手,“我们回去看看那棵树还在不在。”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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