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以光年》星河沉寂

5、chapter5

　　晚上七点，废弃工厂外一处阁楼前。
　　阁楼处于僻静地带，只有两层，也是偏老式的建筑，被周围的树丛包围着，如果不刻意留意，发现这里的几率很小。此时搜查队已经在里面找了半个多小时，阁楼一楼还好，二楼只有一个窗户，打开后，夜晚的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给阁楼里也蒙上了一层面纱，像是在诉说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注意安全。”韩周吩咐着新人，“时刻提防着，凶手很有可能潜回来再次作案，遇到紧急情况也要冷静。”
　　程白在韩周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不是服从于什么上级指挥，而是多了个妈。
　　“小白，这里发现了半个脚印。”孟良半步不敢靠近现场，生怕坏了这一点证据。
　　程白拿好相机照了张照片，随即吩咐新人拿好测量工具测量脚印。
　　“这半个脚印13.5cm，初步判断嫌疑人身高185，是个男人。”
　　韩周戴上金丝边的眼镜蹲在这一截脚印旁边，脚印上面是有沾了一点点泥土的，韩周套上手套，把一小截泥土小心地装进证物袋里，递给旁边鉴定科的小王。
　　“拿去化验成分。”
　　“继续搜索证据。”
　　韩周走出阁楼，阁楼外虽然被树丛包围，但是走出这条小道后就是密集人流区，凶手可以躲过一个两个监控，但不可能避开所有。
　　“小白，告诉技术科，查这附近所有的监控，尤其是这条街道上的，重点查三天前下午到晚上十一点的。”
　　“好。”
　　废弃工厂里只有一个偏僻的地方有摄像头，周围人烟稀少，凶手如果想刻意避开摄像头作案的话并不难，但如果第一案发现场并不是废弃工厂，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两个小时前。
　　韩周眼里带笑地看着纪年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哥你看，从这几张照片其实看不出什么有用信息。”纪年指了指桌面上的照片说。
　　“但是吧。”纪年挑了挑眉，“如果仔细看尸体腿内测会发现一圈红色斑点，很大可能是荨麻疹之类的症状，我猜测她可能是灰尘过敏。”
　　韩周终于意识到是哪里不对了。
　　“工厂搁置已久，灰尘量会远远多于有人在的工厂，这样可以说是尘埃满天飞的环境，她是怎么做到没有怎么挣扎过、嘴角还带着笑容被杀害的呢？”
　　“她被催眠了。”韩周心里想，“小丫头虽然心智像十五岁，但是思维能力还是很棒的。”
　　“显而易见啊哥，她死前被催眠了。”
　　“她一定是在被催眠中看到了自己向往已久的东西，才会带着笑容离开的，究竟是什么我们需要进一步挖掘。但假设这个工厂是第一犯罪现场，凶手是在这里行凶，在行凶之前把她催眠，这一切也是成立的，只是身体会说话，推翻了这个假设。我猜测第一犯罪现场应该就在附近，而且是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纪年有点说累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照片后会想出这些话，这些想法不受她控制一样的从脑袋里蹦出来。
　　“你的意思是，如果这里是第一犯罪现场，这些灰尘被她吸入口鼻后她一定会剧烈咳嗽、挣扎，但是她并没有。但是也有可能是把她带到这里后立刻催眠再杀害啊？”
　　纪年摇了摇头:“催眠需要一定的时间，她在被拖到这里之前，就应该被催眠一大半了，不然来不及的。”
　　“灰尘过敏有可能是被杀害之前过敏留下的，也有可能是被拖到这里后过敏留下的，很有可能她被脱单这里的时候还没有死，只是她被催眠了。”
　　“凶手一定对她和这个地方有着不一样的感情，他给她留了一口气，让她最后活在梦里静静地死去。”
　　纪年感到不寒而栗。
　　“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啦哥，一个小小的建议。”有条不紊的说完一大长串推理后，纪年又变成了原来软糯糯的样子。
　　“你平时，犯罪心理的书没少看吧？”
　　“可能吧…感觉挺熟悉的。”
　　“你说的确实没错，这里不是第一犯罪现场。”韩周用手轻轻拍了拍纪年的小脑袋，复而又拍了拍自己的肩，示意她靠在自己肩上。
　　“死者大腿处和后腰处的尸僵更多，在死之前她应该被蜷缩在了一个大的行李箱或者是车后备箱里，之后被转移到这里的。”
　　纪年小心翼翼的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哥哥的推断明显更有证据性，自己的太天马行空了。
　　韩周看着纪年，无声的笑了。
　　“破案更在意的是证据，自己想的和亲眼看到的事物未必是一样的，和用证据推理出来的内容更有可能差了十万八千里，很多时候想法是容易被罪犯误导的，他们会错误的引诱我们。”说着说着，韩周感觉自己可能太过严肃了，又摸了摸纪年的脑袋，感觉…还挺好玩。
　　“但是数据、证据不会说谎，因为死人会说话。”
　　“不过呢，有想法是好的，在证据没有找到之前，所有的基于表面现象产生的推测都是有参考意义的。”
　　“嗯，知道啦。”
　　“乖。”

　　韩周通过这次纪年的猜测发现了她的潜在思维能力，在和省队林局长申请过后，也同意了她陪在自己身边协同报案。不过规矩是不能破的，一切都在不干扰办案的前提下。
　　“你太棒了，这里的确是第一犯罪现场，找到了凶手的脚印。”
　　纪年骄傲的抬起头，一脸求表扬的表情。
　　“摸摸头。”
　　“韩队，我们调查了这一个月以来海市的失踪人口，结合死者手部的DNA指纹，确定了死者的身份，就是曹蓉甄女士。”技术部李想气喘吁吁的跑来，拿着刚刚打印好的调查记录和死者身份信息。
　　韩周接过资料，照片女人眉清目秀的样子和现在躺在太平间的脸完全吻合。
　　这张脸，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查一下这几年来警局有没有接到过她的报案。”韩周好像抓住了什么，感觉已经很接近真相了，“彻底调查她的社会关系，她在这附近不可能没有亲戚居住。”
　　与其同时，技术组组长周之尘在恢复死者手机数据时，意外的发现了2个g的隐藏空间。
　　他欣喜若狂，用技术破解密码后，发现这2个g几乎都是照片，准确的说都是一个女孩的照片。死者以每个月为单位创建相册，里面存了整整十年的照片，每年的大相册里还有一个文档，上面写着对她说的话。
　　周之尘几乎是立刻就拿起了手机打给韩周:“韩队，这里有意外发现，我们可能找到了…她的女儿。”
　　周之尘打完电话后擦了擦有点湿润的眼角，看着最后一年相册后文档里的那段话:“这是给你过的第十七个生日，如果能找到你的话，你今年也二十五岁了，妈妈一直在等你，每天晚上都给你留门，一直在等你回家。”

　　“今天晚上加班，谁也不许走。”
　　“得嘞。”
　　刚才周之尘的数据恢复给了警队所有人希望，能从曹蓉甄这里找到的信息太少了，但是可以从她女儿那里挖掘。
　　李想那边也很快传来了消息:“韩队，通过社会网找到了她的女儿，大名阮宛，是曹蓉甄的唯一子女，这也是个单亲家庭。”
　　单亲，女儿，很多人不约而同地脑补出了一部家庭伦理大片。
　　韩周打量着在座的同事，把阮宛的照片放到了投影仪上。
　　“阮宛，女，高中就读于海市第一高中，后作为海市市状元考入北航，但是报志愿的时候与其母亲，也就是曹蓉甄发生激烈争执，最后离家出走，从此音信全无。就读北航两年后退学，现在仍然生活在海市，但是已经无法从找到她的相关信息了。”
　　韩周又换了一张照片。
　　“通过调查发现，曹蓉甄女士左手臂处的烧伤为半年前的车祸导致，她当时驾驶的车在开往津市的路上被动了手脚，曹女士报过案，但津市的警方当时并未全权受理，最后不了了之。”
　　“各位有什么好的提议都可以说出来。”韩周说完后关上投影仪，开启座谈会模式。
　　“我我我，我可以说嘛？”
　　“…说。”韩周就知道第一个抢着发言的会是纪年。
　　“你说过，我们不应该被罪犯留的信息所误导，我认为我们现在调查的方向仍然应该是曹蓉甄的死，而不是她和她女儿的故事，也不是她女儿的身份什么的。”
　　这话一说完，整个组就炸开了。
　　在海市支队，谁不知道韩周就算是半个威严，没到三十的年纪，不靠背景扶持全凭自己一步步坐上了支队长的职位，办案的时候比新人都辛苦拼命，平时是严厉了些，但大家都是心服口服的，没人会在会上拂了他的面子。
　　可是纪年没有。
　　不仅没有，她还说的头头是道。
　　而且还被韩周……摸头杀……了……？
　　“确实，只是现在看来，我们只有这一条线了，也只能调查这条线。放心。我们白天会去走访阮宛，但不会被误导。”
　　“韩队，我们调查出了阁楼外最近处的监控录像，可以从树的影子里推断出具体的案发时间是十一点到十一点半，最重要的是，监控里模糊的拍出了凶手的背影，我们马上提取信息，加个班估计就可以画出凶手的画像和基本信息。”
　　“这…是不是有点太顺了？”周之尘问。
　　“也不算，最开始我们什么都没找到，凶手可能没有想过我们会察觉出工厂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如果在那里找证据真的如大海捞针。没想到百密有一疏，他还是会被我们抓到。”
　　韩周看着监控录像说道。
　　监控录像很快调到了十一点二十，凶手一点点的掐紧死者的脖子，看死者毫无挣扎余地后，从包里掏出了准备已久的绳子。
　　监控录像放到了十一点三十一，从录像中隐约的看出曹蓉甄已经要断气了，之后凶手抱起她，想要把她带走。
　　一切和预想的一样。
　　韩周默默地松了口气。
　　却好像心里最深处的那块石头，始终没有放下。
　　“等一下，再放一遍。”
　　技术组又放了一遍。
　　“怎么了吗韩队？”
　　“快进。”
　　“再快进。”
　　“你有没有看到，曹蓉甄在要断气之前，睁开了眼，好像看到了凶手正脸。”
　　“技术组，调大视频清晰度。”
　　通过视频，韩周这次清晰地看到，曹蓉甄在看到凶手正脸后，露出的表情不是惊讶，而是……释然？
　　“凶手在行凶的时候是带着面具的。”
　　韩周突然想到纪年的推测。
　　——“她一定是在被催眠中看到了自己向往已久的东西，才会带着笑容离开的。”
　　“而死者认识凶手。
　　不仅认识，还很熟悉，甚至对他有不一样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