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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洗涤罪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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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溪区位于安远市的旧城区,隐藏于繁闹都市之间,二、三十年前修建的老宅子多集聚于此。闻一穿过一条窄窄的小巷,走到一幢带着岁月磨痕的小独院前,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有些犹豫。
小院四周的栅栏,灰色的油漆已经斑驳,往里面望去,院子里那颗皂角树,似乎未被秋日影响,依旧焕发着生命力,盘根错节的树根扎进泥土之中,闻一觉得自己随着根节陷入深处。
闻一很快地调整了一下呼吸,按响了门铃。
不多时,院内铁门打开,一个略显沧桑的男人走了出来,五、六十多岁的年纪,面容慈祥,带着笑意,一双猎鹰般的眼睛,仿佛能拨开浓雾直抵人心。
“汪叔叔。”闻一抬头看着汪荣川,“好久不见。”
“你这小子,还舍得回来。”汪荣川拉住闻一的手,如同年迈的家长见到多年离家的孩子般,眼角勾起一道深深的笑纹,“你先进去,我去保安室里把今天的报纸取回来。”
闻一驻足在门外,怔了怔。
汪荣川拍了闻一肩膀一下,洒脱一笑,“走啊,自己家,还不认识路了吗!”
“好。”闻一心底一暖。
闻一踏进“家”的大门,屋内的摆设,同他当年离开时几乎没有变化,闻一环视房间,一切依旧熟悉。走到胡桃木长桌前,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桌角,细细摩挲下,记忆像玻璃珠一样哗啦一下散落一地。
“闻一,你回来了。”汪泽沿着楼梯从二楼走了下来,看了看闻一一直摩挲着面前的木桌,怅然道:“你还记得这木桌吧,小时候我俩为了抢一个瘪气的皮球打架。你那个时候个子不高,脾气倒是挺倔,抢不过我,气急败坏地把我往桌边狠狠推了一把。”
闻一将手放在木桌上:“是啊,我记得,十岁吧那一年,你就撞在这个桌沿,额头都撞破了,流了好多血。”
“哈哈,是啊,我哭着去爸那里告状,结果我俩一起被罚站,就在那院子里。”汪泽靠在木桌前,指着窗外的院子。
“被罚了小半夜,汪叔叔那天很生气,天黑透了也没让我们进来。我当时琢磨着,那个时候你肯定觉得特别委屈,明明是受伤的那个,却还和我一起受罚。”闻一看了汪泽一眼,陷入回忆之中。
“对啊,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会连着我一起受罚,后来才知道,爸的意思是,无论什么情况下,做哥哥的都应该保护弟弟,怎么能打弟弟的小报告。”窗外的阳光洒进房间,光影摇曳在汪泽的脸上,“只可惜我明白的太晚,直到你离开家的那天,我也没懂得这个意思。”
闻一看着阳光下这双诚挚的眼睛,记忆如同被阳光折射在玻璃上一般,一层层的渲染开来,带着光。
“现在还来得及吗?”汪泽专注地看着闻一,“继续保护你。”
闻一眼底滑过一丝震惊,清澈的眼眸流露出希冀,话语间充满了珍重:“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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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闻一接下来想说的话。
汪泽疑惑道:“这个点,有谁会来?难道爸被锁门外了?”
“汪叔叔就算没带钥匙,也会按门铃。”闻一说道:“可能是做推销的,所以不知道门铃在哪。”
“我出去看看。”汪泽说道,向大门口走去。
闻一跟着汪泽走到院子里,突然间院子外的铁门打开,闻一看到眼前这一幕傻了眼。
汪荣川穿着拖鞋,手里拿着报纸,和身旁眉眼俊朗的男人寒暄着,男人手里提着一塑料袋的橙子,看袋子就知道是在门口小超市顺手买的,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容,“哎哟,汪局,您这是刚散步回来?最近身体还吗,这橙子是我妈特意从老家背来的,忒甜,叫我一定要给您送一袋儿来!”
汪荣川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还印着小超市商标的口袋,笑道:“哟,原来是小梁啊,真是有心了,不忙的话,进来坐坐吧。”
充满温情一家团聚的戏码,因梁峰的突然出现,氛围骤变。
“来,小梁,喝茶。”汪荣川打破了客厅的尴尬,“这两位,也不用我介绍了吧,大家都是熟人,不用拘谨。”
闻一坐在梁峰身旁,凑到耳边问道:“梁队,你怎么来了?”
“咳,不放心你啊。”梁峰若有敌意地看了汪泽一眼,低声说道:“不知道汪泽打的什么主意。”
闻一显得很无奈,又不好再众人面前解释,只好在一旁默默喝起了茶。
汪泽倒是不知道梁峰的内心独白,大方地说道:“梁队,闻一前几天跟我讲,调去你们刑警队工作了,以后就麻烦你多多照顾。”
梁峰端着面前的茶一饮而尽,“汪队,闻一可是我的人,要照顾也是我照顾,你们禁毒的管的也太宽了吧。”
即使是再迟钝,汪泽也感觉到了梁峰的敌意,感觉莫名其妙,“哐”的一声拍响了桌子:“梁队,你今天该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剑拔弩张之时,闻一实在坐不住了,冷静的声音传了出来:“梁队,汪局是我养父,汪泽是我哥哥。”
“什、什么?”梁峰一脸震惊看着身边闭着眼的人,“你、你说清楚一点!”
汪泽在一旁不满地冷冷说道:“闻一七岁那年,我爸收养了他,他是爸爸的继子,我当然就是他的哥哥。闻一从小就跟着我们一起生活,所以我请你在工作上照顾照顾他,这有什么问题?”
“!”梁峰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小一啊,这就是你不对了。”汪荣川打算给梁峰攒点面子,“人家小梁也是关心你,你应该给小梁解释解释的嘛。”
闻一眼尾上翘,叹了口气淡淡说道:“梁队、梁队他总是怀疑哥哥,要潜规则我,我能怎么解释?”
“……”梁峰感觉到气氛冷到极点,快速扫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汪泽,他感觉到了来自禁毒老大的杀气,“咳、咳,误会……”
“哈哈哈……”汪荣川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气氛的沉寂,“我还是喜欢和你们这些小孩子在一起,年轻,有朝气!”
“小梁啊,你看闻一刚去你们队里,就被折磨得瘦成这样了。”汪荣川打趣道,“你们最近是在查什么大案啊?”
“汪叔叔,我是在警院写材料给累瘦的,和刑警队没关系,梁队对我很好。”闻一解释道。
汪泽白了梁峰一眼,心想这个神经质的家伙怎么可能对人好。
“谈不上大案子,发生了一起命案,不是什么大事。”梁峰笑着掩饰之前的尴尬,搓着手,想了想说道,“汪局,您这些年有没有听说过安远市有一个教会组织,教义用的是圣经,但是内容经过了篡改,大致就是用鲜血洗涤人间罪恶的那种?”
“凡是邪教都是这样的,要不就是引诱教徒奉献自己得永生,要不就是奉献自己洗涮罪孽。万变不离其宗。”汪荣川说道,“利用人性的弱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哼,说是教徒,说到底不过是他们那些所谓上帝的‘棋子’,有良心点的就骗骗钱,恶心点的就骗骗色。”汪泽联想到了什么,显得神色十分严峻,“规模小的是□□组织,规模大的……”
“闭嘴!”汪荣川怒道,“整天胡说八道!”
“汪叔叔,不要生气,哥哥可能是想到了几年前的那个案件。”闻一打着圆场说道。
梁峰头是在这段时间内,头一次有些赞同汪泽的话:“前些年打黑的时候,那些娱乐会所全是这样,聚光灯下的舞池,豪华的宴会厅,看似光鲜亮丽,能进去消费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可又有谁能看见那地下室,囚禁着一帮帮少男少女,用肮脏的手段赚着大把大把见不得光的金钱。”
梁峰自顾自说着,扭头一看大家都神情严肃,缓和气氛地说道:“黑暗总能被光明驱散的嘛,汪局,您说对不对?”
闻一低下了头,如湖水般的眼眸黯淡下来,失去了光泽,呢喃道:“黑暗有时候是在心底深处的,光只能驱散深渊里升起的浓雾,却无法毁灭深渊低下黑暗的根源。”
梁峰看着一旁面色痛苦的闻一,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前额,“嘀咕些什么呢?!”
掌心的温度,令闻一回过神来,看着面前这个男人,闻一心想,整天面对着这些社会阴暗面,他是真的能做到释怀,还是在假装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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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呵,谁的电话铃声还要设置成交响乐啊?”梁峰咧嘴,暗笑不已。
闻一有些汗颜:“梁队,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那样把手机铃声设置为最基础的默认铃声的。”
“那你是什么铃声?”梁峰好奇地问道。
闻一叹了口气:“我是震动。”
“哎哟,真是个无趣的人。”梁峰数落道,突然间扭过头,“你不也是默认铃声吗,上次在公墓茶室里,汪泽给你打过来那次!”
“那是特别来电设置。”闻一面不改色地说。
梁峰却天真的信以为真,暗暗记住了这个特别来电的说法,默默妒忌在心。
汪泽懒得理会梁峰,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陈木急促的声音:“汪队,大事情!山猫来信儿了,他想替污点证人要个假身份,来换取‘棋盘’的人员名单!”
陈木不知道自己声音大到,电话那头的三人都能清楚听见他的通话内容。
汪泽赶快捂住话筒,不过已经太晚了。
闻一沉默许久,抬头凝视着汪泽,说道:“哥哥,你在追查‘棋盘’?你一直在骗我,七年前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对吧?”
梁峰转过头看向闻一,腹诽道:“什么是七年前的事?你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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