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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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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999年11月,寒风吹走行道树上最后一片枯叶,又是一年新兵入伍的时候。
法国预言家诺查丹玛斯曾在诸世纪中说末日会在这年12月31日到来,上帝将制造大灾难使人类全部灭亡。
此刻,楚天临觉得和末日基本也没差多少了。低头看着胸前拿别针别住的大红花,他一脸绝望。
风林县人武部大门外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要不就是应征入伍的新兵,要不就是前来送行的家长,熙熙攘攘的越挤越多,都快到了马路上。为了不发生踩踏事件,人武部的几个干事赶紧拉了警戒线,把人群分开几波。
楚家人被推到大门左侧,抬头就看见门上悬着的大红条幅——“一人参军,全家光荣”。不少新兵穿着崭新军装,胸戴红花,在众人瞩目下骄傲地挺挺胸膛,显然对于部队生活充满好奇和渴望。
然而楚天临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哭。
前几天他还宅在家里边喝着肥宅快乐水边打吃鸡,谁曾想一觉醒来就穿越到另一个时空,成为一名即将入伍的新兵。
他的姓名和样貌一点没变,高中之前的生活轨迹也没多大区别,家人也还是那些家人,楚天临觉得或许这是个和原世界相关的平行时空,所以即便现在穿越了,接受起来也不困难。
只不过楚爸从房地产公司老板变成了派出所片警,楚妈从全职太太变成了居委会大妈,两个哥哥还在工厂拿死工资,而非帮忙公司打理生意。
一家人挤在县城一套集资房里,住大城市的别墅是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有。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觉得房间还没有以前厕所大的楚天临好想死一死。他双眼无神地躺在床上一整天,细细缕着事情的前因后果。
原来的时空,楚爸退伍后没有接受政府安排,而是和几个老战友组了个工程队到处拉业务,九零年代正是房地产开发的热潮,赶上这一波的楚爸大发特发,最后落户申市,成了房地产公司老总,连带开发了好几个大型楼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楚家人跟着富贵起来,虽然算不上豪门,也能称一句土豪。
楚天临从小好吃懒做,基本是能躺着就绝不站着,加上是家里幺儿,楚妈偏心得厉害,把他照顾得生活技能基本为零。学习成绩也不咋地,当年高考分数没有踩线,后来还是楚爸出钱给他弄到国外念了几年野鸡大学混文凭。
大学毕业后就在自家公司后勤部门待着,有楚家两个哥哥在,小儿子还有公司股份,每年分红也饿不死他,楚爸算是对他彻底放养了。
甭管外人怎么看,反正楚天临成天吃吃喝喝,打游戏追新番,日子过得美滋滋。结果可能是老天爷再也看不惯这懒货,让他穿越到了平行时空。
这里的楚爸退伍后直接进了派出所当片警,自然没有去闯荡社会,工程队也没了,一连串连锁反应,导致楚家不仅没成土豪,日子还紧巴巴的。
眼看楚天临高考落榜还一天到晚鬼混,楚爸干脆狠狠心去人武部给他报名参军,家里有个连碗都舍不得小儿子洗的老娘们在,教育是教育不了他了,只能让部队教他做人。体检政审过后,楚天临就成了一名记录在册的光荣新兵。
意识到事情无可更改,楚天临红了眼眶:“妈,我不想参军。”
参军可苦了,要起早贪黑地训练,吃得也差,两年的日子可怎么熬?
“我的进宝啊,楚国庆是想逼死我们娘俩!”就在人武部大门口,楚妈方春云抱着幺儿哭天抢地,声音大得压住了正在大喇叭里播放的军歌,不少人跟着看过来,不知道地还以为她正要送儿子上战场呢。
方春云本来就是农村人,性子泼辣还大嗓门,当初在村里就是怼人高手,现在跟着楚爸进了县城安家也没收敛多少,号称风林县一霸。
楚天临拿另一个时空天天做美容,约富太太打牌,嘴上说着做人要优雅的楚妈和现在这位做做对比,果然还是经济决定上层建筑,手上没钱,谁特么谈优雅。
“看看看看,这才几天进宝都瘦了,等进了部队见天吃那些个稀饭馒头,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儿呢?”方春云摸摸小儿子的脸颊,心疼得厉害。
楚天临趁机怂恿:“就是就是,干脆不要让我去了吧。”
自从发现邻居家有条狗叫招财,就觉得不能和狗组CP的楚天临每次都不乐意楚妈叫自个儿小名,现在却顾不得这么多,只想在出发前再力挽狂澜一回。
楚家大嫂梅红一头黑线,瘦了?不存在的,那脸养得白白胖胖,皮肤比她这个大嫂还好。但凡家里有点好东西,自家婆婆哪次不是偷偷留给小叔子?
前段时间楚大哥单位出差带回来几盒进口奶粉,梅红本想给儿子留着补身体,哪知全给婆婆拿去柜子锁了起来,只每天兑给楚天临喝一杯。
梅红私底下朝丈夫楚天放埋怨,偏生楚大哥还反过头来劝她说什么进宝打娘胎身体就不好,作为大哥自然得照顾点,这奶粉本来就是给小弟带的,让她这做大嫂的不要这么小气。
有毛病吧,疼弟弟也不能不顾小家啊!看着丈夫一脸对弟弟好理所当然的表情,梅红就气得仰倒。纠正不过来丈夫的脑子,她就想多存点钱买个小房子单过,结果房子还没买,小叔子就被公公一脚踢去部队。
梅红高兴了,楚二嫂向芳华也高兴了,她的情况和大嫂差不多,就见不惯楚天临成天待家里还什么事都不做,扫帚倒了都不扶,分家是没可能分的,但只要楚家毒瘤(楚天临:???)离开家里,随便去哪儿都好,日子就能好过得多。
感谢政府,感谢部队。
楚天临:“……”过分了啊,两个嫂子脸色浮出的喜色遮都遮不住,让他看了想摔行李。
“进宝不在了,我这孤老婆子的日子可咋过哟?”方春云捶胸顿足,前来送行的楚家两哥哥也垂头抹泪。
楚家嫂子们脸色黑黑,合着除了小叔子,楚家就没人了是吧。
方春云还在嚎:“楚国庆心太黑了,为了挣面子,就把进宝丢进部队那火坑。”
刚巧路过的人武部干事:“……”
“妈,进宝这也是为国家做贡献,您不能阻着他啊。”梅红忍忍气,上前劝道,“再者说即便不想去也晚了,不去那就是逃兵,要受处分的。”
向芳华也点头:“是啊,进宝今后说不定还能给您挣个军功回来。”
并不想做贡献,军功是没可能的,这辈子都没可能。
楚天临埋在楚妈怀里,眼角挂泪。
“呸,你们就不是个好的。”方春云转移目标,指着梅红和向芳华骂,“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些小心思?见天就想分家,还看不得我对进宝好,拿点奶粉就心气不顺,黑了心肝了。”
骂得两人连退几步,也不说话了。
说完又把小儿子拉到一边,偷偷往他手里塞钱:“多拿些,万一有个什么事也能派上用场。”
方春云哪怕再不想儿子走,也知道轻重缓急,逃兵可是要坐牢的,就只能从物质上找补找补。除了钱,还有自家做的酱菜卤蛋,整整一包都塞进行李里。
“你爸那老东西就怕被我骂,连人都不来送,咱以后也不给他送终。”
躲在柱子后偷看的楚爸:“……”
楚天临很感动却还是把钱塞回给楚妈:“部队什么东西都给发,还有津贴,这些钱您自己留着。”
楚妈又开始嚎:“只有我家进宝什么都想着我,其他的都是一群白眼狼!”
“妈!”
“进宝!”
母子俩抱头哭泣,仿佛生离死别。
楚家人:“……”
正说着话,五辆送兵车开到路口,车两边还挂着红绸,喜庆得很。司机按了几声喇叭,人群先是一静,随后更加喧闹起来,和新兵们做着入伍前的最后道别。
楚妈细细叮嘱小儿子在部队上要聪明点,有困难找领导,没困难也找领导,混个眼熟也算是条人脉。要是有事情让做能躲就躲,躲不了就装病。正直的退伍老兵楚爸听得吹胡子瞪眼,慈母多败儿!
平时偏心点也就罢了,都到人武部大门口了还拎不清事。难怪那些老战友都笑他不是养了个小儿子,而是养了个小闺女。
本来因为强制性让小儿子参军,他心底多少还有点愧疚,现在什么都没了。走,赶紧走,不然再这么被这老娘们宠下去,就真给废了。
十分钟后喇叭暂停了军歌播放,通知新兵去人武部里的空地集合。楚天临背着行李一步一回头地走了,背影苍凉,像是前去刺秦的荆轲,看得楚妈又是一阵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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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楚天临来到空地,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新兵。还有几个年轻军官不知道在谈论什么,时不时大笑出声。新兵们看过去的眼神都带着羡慕,那可是有军衔的军官,他们什么时候也能这样呢?
楚天临把背包放地上,一屁股坐在上面,冬日的阳光细细碎碎从云层洒下来,照得周身暖洋洋的。但他的心情却轻松不起来,看着周围一堆堆的陌生人,再想到参军后的生活,就不禁在心头大骂苍天误我。
在从前的时空每晚修仙打游戏,睡到第二天中午直接吃午饭,现在到了这里,以后天不亮就得训练,想想都是泪。
楚天临身前来了个新兵,身形矮胖,把一身军装挤得满满当当,像是一颗包着的粽子,也不知道当初体检怎么过的。胖子背了个硕大的行李,走路踉踉跄跄,差点一跟头摔倒。
眼看人就往自己身上扑过来,楚天临眼疾手快连人带行李给提到边上,胖子腾空而起,站定后一脸懵逼:“哥们儿,你这力气有点儿大啊。”
可不就是大吗?他这体重加上一包行李,对方轻轻一提就起来了,肯定得是练过的。胖子眼睛一亮,觉得楚天临这个人可以结交,于是在衣兜里翻出包红塔山,递了一根过去。
“我叫蒋伟,80年的,哥们儿你呢?”
楚天临接过烟嗅了嗅:“楚天临,81年。”
“那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伟哥。”蒋伟坐他身边套近乎,“我是龙凤镇的,怕耽误送兵车,我妈两天前就送我过来了。”
伟哥?楚天临的表情一言难尽,这胖子怕不是不知道这称呼代表什么吧。
蒋伟和楚天临一样,都不擅长学习,高考落榜复读一年后还是不见起色,就起了参军的念头。听说普通新兵每个月津贴只得一百多,但总比待家里向父母要钱强,而且在外面还自由。
“我就想当炊事兵,虽说也要训练,但是强度肯定不会那么大。”显然参军前蒋伟就把部队很多事情摸得门清,身为吃货,炊事班才是他的终极目标,“天天在厨房做饭还能偷点嘴,等到退伍后也能有门手艺,到时候开家小餐馆多好。”
楚天临一听眼睛亮了,对啊,炊事班可是个好去处,有吃有喝还可以躲懒。
“你呢?你力气这么大,肯定想去一线部队。”
一线部队?拉倒吧,他躲还来不及。至于力气,原本楚天临力气并不大,可以说手无缚鸡之力,只是穿越后不知怎么,力气陡然增大,五感也远超常人的敏锐,就像现在,他坐在这儿都能听得几十米开外那几个军官在说什么,无非是等一下电视台要过来录像采访,让安排几个新兵过去。
这可以说是楚天临获得的金手指,然而并没什么卵用,日常生活中反而困扰重重,吃饭一个没控制住就可以掰断筷子汤匙,睡觉还因为听觉敏锐而时常被吵醒,惹得他这几天眼底都青黑一片,楚家人也只当他是不想去参军所以失眠造成的。
“集合了。”楚天临把烟放进口袋,站起身说道。
蒋伟张大嘴:“你咋知道集合了?”还不等对方回话,一个少尉吹响哨子,命令新兵们迅速集合到位。
真神了,蒋伟心下暗自感叹。
新兵集合完毕后,人武部的程辉程部长从办公楼走出。到了空地前方的讲台上,程部长拿起话筒开始做动员:“同志们,我很高兴看到大家投身军营当中,从今天起,你们就不再是普通的老百姓,而是一名顶天立地的军人。希望大家到了部队后不要辜负家人、朋友对你们的期望,在军营干出一番事业,也不枉国家对你们的栽培,我谨代表风林县人武部,祝同志们一路顺风,前程似锦。”
程部长说得慷慨激昂,新兵们在下面也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立刻就到部队投身训练。电视台的摄像师挨个记录着这一张张青涩激动的脸颊,等走到楚天临身边,发现对方气质沉稳,目光炯炯,和别的新兵都不同,长相也是眉清目秀,记者不禁起了采访的念头。
“这位同志,即将离开家乡,你会觉得难过吗?”
女记者朝楚天临露出甜美微笑,看得单身狗蒋伟羡慕不已,楚天临则一脸正气:“我不难过,军人就该舍小家为大家,我参军我光荣!”
好像刚刚抱着楚妈哭唧唧不肯参军的人不是他一样。
“说得好,这个同志觉悟很高嘛。”程部长突然出现,拍手称赞,“就是要多多宣传这样的好兵,小同志,你叫什么啊?”
“报告首长,我叫楚天临,清楚的楚,天空的天,降临的临。”楚天临一点也不嫌啰嗦地把名字说了个仔细,生怕对方不知道,临了还朝程部长敬了个不伦不类的军礼。
“好、好!”程部长拍拍他的肩膀,“楚天临,大有可为啊。”
摄像师也跟拍下了这组镜头,两天后晚间新闻播放新兵入伍仪式,楚天临得了个大特写,可把楚妈骄傲的,连着几天都到处吹嘘小儿子以后会成为大人物,这可是首长说了的。
只是听到楚天临大言不惭什么参军光荣的话,楚家两个嫂子满头黑线,参军前还在家里闹绝食,面对领导却这么大义凛然,小叔子在某种层面来说也是个人才,脸皮够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