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
-
两周考试匆匆而过，O.W.L.s的落幕快得简直对不起它给学生带来的压力。当最后一场魔法史的试卷交上去时，就连坚信自己决计拿不到半数通过的彼得·佩迪鲁都忍不住跟大家一道欢呼起来。五年级的孩子们一涌而出，欢笑着奔向阳光、草地和清凉的黑湖。夏天终于开始了。
张琬靠着空教室的窗户渴慕地望着湖对岸那群脱了鞋袜、把双脚浸在湖水中的女生，心里嫉妒极了。她花了太多时间陪伴莉莉，以至于自己的复习计划都只完成了一半。这就阻止了她惬意地躺在草地上，和朋友们一起享受英国稍纵即逝的夏天。好在莉莉知恩图报，主动提出帮她复习，不然她可能都忍不住要埋怨了。
入学至今，张琬的死穴还是兜兜转转地回到了黑魔法防御术上。莉莉对此十分恨铁不成钢。
“就差一点点啊琬妮，你忍心看着你漂漂亮亮的成绩单上始终有一个扎眼的“良好”吗？你就行行好吧，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啊？”
张琬冲莉莉抱歉地笑笑，“我这不是怕弄伤你嘛。再说了，也不是只有进攻才能防御的，你瞧我保护咒用得多好？”
“保护咒，”莉莉没好气儿地哼了一声，“保护咒用得再好，也补不上只有反击咒才能带给你的分数！”说着她举起魔杖，“再来！今天你要是再不认真，我就把你打进医疗翼去。我可是说到做到的！”
张琬叹了口气，“莉莉亲爱的，你明明知道那不可能。先不说我不忍心对你下狠手，单说你放出的咒语，它们在很早以前就不能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了。”
“……虽然张先生的‘圆融太极’确实让你很扛揍，但你总不能一直挨打不还手吧？如果将来遇见心怀恶意的巫师……”
“那我就想办法炸掉他的魔杖。”张琬眨眨眼，露出一个乖萌乖萌的笑容。
莉莉气结。
“好吧好吧，就算你在巫师决斗中吃不了亏，万一遇见黑魔法生物呢？狼人，妖精，甚至吸血鬼，你倒是说说，你打算怎么炸掉他们的魔杖？”喘了口气，莉莉继续苦口婆心地哄劝道，“琬妮，你就听我一句劝，认真练习练习这些反击咒吧！”
张琬两手一摊，“可是我完全没有办法把你想象成狼人妖精吸血鬼啊。”
“那我……那我去把波特他们叫过来。”
然而把波特他们叫过来也并无济于事。
张琬二年级的时候也许还能因为和小天狼星的互相敌对而被他激得超常发挥，但她现在既不讨厌这些格兰芬多男孩儿，也不再那么容易动怒，不由深觉下不去手。
莉莉绝望了。
张琬强行挽尊，“他们又不是敌人！万一把他们弄伤了，我多愧疚啊！”
“呦，”詹姆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张琬，仿佛头一天认识她似的，“听起来你倒挺自信的嘛？”
张琬忽略掉詹姆斯语气里显而易见的跃跃欲试，强自争辩道：“反击咒的效果明摆着那么恶劣，万一打中了……”
小天狼星嗤笑，“省省吧张小姐。我们现在的话题一直在白魔法范畴里打转，你所谓的’恶劣效果’能有多恶劣？是把抱枕撕成碎片，还是把坐垫炸成粉末？”
“这种效果如果作用在你们身上，难道不恶劣吗？”
“看在梅林的份上，你还记得自己是个女巫吧？你见过从不决斗的巫师吗？决斗场上必须专注果决，根本就没有精力、也不该分精力去为对方担心。你真该多看看你哥哥决斗的样子，那才是一个巫师应有的——嘿！你做什么！”小天狼星话音未落，一道水桶粗细的长条状烟灰色影子以极快的速度贯穿了他的前胸后背，众人都惊呆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个鬼东西，”张琬平举着魔杖干巴巴地说，“是我的守护神。除你武器。”
小天狼星手里的魔杖应声飞脱，而他甚至还来不及从震惊里醒过味儿来。
“你瞧，我不需要学习我哥哥的决斗套路，也不需要造成真正的伤害，一样能在决斗中赢你。——给，你的魔杖。”
“你这哪里是决斗？”小天狼星气坏了，“根本就是耍诈！”
“大布莱克先生，”张琬叹道，“我知道巫师决斗是怎么回事儿，可我不甘心。如果’防御’意味着伤害，‘保护’离不开杀戮，那我们学习‘黑魔法防御术’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小天狼星从小到大就没听过这么天真的想法，一时不知该从哪句话嘲讽起，竟罕见地卡了壳。
“意义在于，”卢平突然出声，一面冲小天狼星打了个安抚的手势，“让自己在面对实力悬殊的敌人时，依然牢牢抓住活下去的希望。”
张琬循声扭头，只见坐在飘窗上的卢平懒洋洋地靠着窗框，一条腿屈起踩着窗台，另一条腿随意地垂下，手肘搭着膝盖，整个人看起来有种不同于平日的闲适自在。
张琬争辩的语调不知不觉平缓下来，“如果我能快速画出守护阵呢？”
“如果你遇上比你强大数倍的黑巫师呢？”卢平一笑反问，“如果你的防御咒、守护阵甚至你父亲教给你的家传魔法，都不足以保证你全身而退呢？”
“那就继续提升实力。”
“恕我直言，你这是在回避主要矛盾。”停顿了一会儿，卢平接着说，“我听说你曾经用无与伦比的变形技巧震慑住了威胁雷古勒斯·布莱克的人，也许你注意到了当时的你并没有寄希望于被动防御？”
张琬万万没想到雷古勒斯的名字会出现得这么猝不及防，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卢平也并不打算说点什么让气氛缓和下来，继续一无所觉般的微笑着。空气中的张力陡然紧绷起来，别说詹姆斯他们放轻了呼吸，就连还在恼恨被诡计缴械的小天狼星，都暂时放弃了挖苦回去的想法。
良久，张琬扯出一个疏离的笑容，“卢平先生，谢谢你指出我当时的不成熟。”
“恰恰相反。”卢平垂下屈起的那条腿，两只手撑在身体两侧（这个姿势让他显出了几分压迫感），“就’防御’而言，当时的你比现在成熟；就‘保护’而言，则比现在诚实。”
这可实在太大胆了！莉莉瞪大了眼睛——这还是平时亲切和蔼的莱姆斯·卢平吗？！
如果雷古勒斯和张琬的始末确实如劫道组以为的那样只是一个辜负与怀恋的故事的话，卢平的这剂猛药没准儿真能重新激起张琬的战斗意识。然而，这两个斯莱特林之间的故事却远远不止感情纠葛这么简单。家族责任和立场取舍是哪怕放到成-人世界里都非常棘手的问题，更遑论其中还夹了一则死亡预言。
黑发灰眸的纤细少年被拉入死水的画面，和他与薇薇安·布尔斯特罗德出双入对的现状，交织成了张琬很长时间以来的噩梦。自从跟邓布利多聊过那则预言后，张琬就一直极力避免想到这个人。冬天她避开斯莱特林而宁愿夜宿禁林，除了确实腻味学院里对她毫不掩饰的敌意之外，不想直面雷古勒斯和他的金发未婚妻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莉莉是这间教室里唯一一个知道雷古勒斯对于张琬来说不止是情殇那么简单的人。她紧张地关注着隐隐形成对峙之势的卢平和张琬，想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打打圆场。詹姆斯毫无预兆地轻咳一声，莉莉惊得一弹，扭头瞪他时不料看见一脸警告。旁边的小天狼星更是不客气，直接对她做了个“别掺合！”的口型。
张琬垂着眼帘，心里不快极了。卢平却仿佛突然丧失读空气的能力似的，用一种“这块土豆饼不错，尝尝吗”的语气建议道：“如果你愿意，可以试试看在我的攻击下起阵。”
张琬抬起头，一双翦水黑瞳淡漠地盯着狼人少年。
卢平迎着她的目光，“在场的各位都比我精于战斗，若你连我这关都过不去，不妨重新考虑一下黑魔法防御术的意义。”
莉莉觉得自己心都快操碎了！——这是什么烂招数！
“你们，饿不饿？”莉莉竭力装出若无其事的口吻，眼睛却恶狠狠地朝着三个男孩儿使眼色，“我这儿有半袋布朗尼，算算正好六块儿。一起来点儿？”
彼得既害怕又不情愿，溜了一眼皱着眉头的詹姆斯和小天狼星，乍起胆子婉拒道：“我……我好像不是特别饿……”
“不，你饿。”莉莉从书包里掏出个皱皱巴巴的袋子，不由分说地塞到彼得鼻子底下，“来，拿一块儿。”
“……莉莉……”
“千万别跟我客气！”莉莉十分坚决地说，“这东西我多的是呢！”
詹姆斯被莉莉的应对惊住了，回过神来以后想跟小天狼星交换一个“这都叫什么事儿”的眼神。然而后者的表情起伏了一下，似乎正忙着憋笑，压根儿顾不上别的。
“莉莉说得对，”清冷的女声打断教室这头暗潮涌动的四人喜剧，“我们确实该回大礼堂了。”
“琬……”
“谢谢你的提议，卢平先生，但我不想接受。”
莉莉陪同张琬离开教室以后，卢平一下子躺倒在了窗台上。詹姆斯最先沉不住气，“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月亮脸，为什么非要提到布莱克家那只小鸡崽子！”
小天狼星似笑非笑地抱起胳膊，“看起来我们的’卢平先生’有惹毛姑娘的特殊技巧。”
卢平抬起胳膊肘搭在眼睛上，语气平平地说：“你们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吧。”彼得左右看看，蹭前擦后地挨到窗边想说点什么。卢平竖起一根食指，“也包括你，虫尾巴。”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光柱里漂浮着的尘埃仿佛都闪着微光。教室里的劫道四人组站的站、坐的坐、躺的躺，一时间谁都没有动。打眼一看，特别像一组阳光下的群雕。
良久，靠着一张课桌的小天狼星抓住另外两人的视线，朝门口偏了偏脑袋。詹姆斯和彼得无声地点点头，跟着小天狼星鱼贯出去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远去，卢平像没有听见似的仍旧一动不动。过了好长时间，他才把胳膊拿下来枕在脑后，望着窗外出神。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的天空跟水洗过似的，黑湖和禁林也像刷了油漆般鲜亮。卢平的视线遥遥定在湖边，脑子里仿佛一片空白又仿佛繁杂纷乱。
“从这个距离看过去”——他漫无边际地想——“那棵山毛榉也没有比花椰菜大多少嘛。”
太阳在他眼中一点一点移到最高处又一点一点落向群山外，遥远的莽林中偶尔惊起群群飞鸟。它们眷恋不舍地在树顶上空盘旋一阵，很快又纷纷隐回到树叶中去，引得树梢轻晃即止后就再看不分明。
卢平突然就想起张琬曾经非常爱用的“飞鸟群群”了。
琬——卢平心头一涩——刚刚叫他“卢平先生”。她竟然用那种冷漠的、带着警告的口吻叫他“卢平先生”！
彼得曾忧心忡忡地认为小布莱克对张琬的影响远大于她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对于这个说法，卢平虽然没有像詹姆斯和小天狼星那样当面嗤笑回去，但心里其实也是不以为然的。不过现在看来，也许彼得在这类事情上还真有种天赋般的直觉！
对于雷古勒斯·布莱克这个人，卢平向来不怎么欣赏。在他眼里，布莱克家的小少爷懦弱、顽固、是非不分，还自以为高人一等，反正挺让他瞧不起的。但也仅止于瞧不起了，这样一个小少爷还不值得他花更多精神。然而，在那场圣诞舞会之后，在听了詹姆斯对彼时情形的转述之后，尤其是在撞见和夜骐依偎在一起熟睡的张琬之后，这种无关痛痒的“瞧不起”成功地锐化成了厌恶。
晨霜下的苍白少女是那样脆弱易碎，蜷缩起来甚至还不如夜骐半个翅膀大！那一刻的震撼和心疼直统统地撞进心里，将他的理智撞得四分五裂。
众人面前的张琬永远保持着轻快得体，就连偶尔的促狭都恰到好处得令人愉悦。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卢平压根儿不敢相信这样一位淑女，竟会允许自己如此可怜狼狈。
自那以后，就算残存的理智一遍又一遍地尖叫着发出警报，卢平却还是向心中的怜惜投了降。当他们一起活动的时候，他总是管不住自己追逐张琬的目光。渐渐地，就像小巫师终有一天会觉察到体内奔流的魔力那般，在一天比一天强烈的感情中，卢平顺理成章地发现了张琬心里有个吞噬生命力的空洞。她不再关心、不再难过、不再愤怒，曾经生机勃勃的战斗意识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隔岸观火的温吞和以假乱真的怡然。
卢平认为这种变化和雷古勒斯有关，因此故意提到他，希望能借此激得张琬重新振作起来。他想过张琬可能会生气，或者很低落，这些他都知道怎么应对，但他没想到她能一下子变得这样冰冷。
狼人少年将胳膊搭回眼睛上——“看来他对你的影响还真大，是不是？”
晚饭后，卢平在公共休息室里找到了坐在壁炉前出神的莉莉，开门见山地说：“莉莉，如果你现在有时间的话，我想和你聊一聊。”
莉莉看起来并不意外卢平此时的邀请——或者说，她压根儿就像是专程等在这里似的。“好啊，”她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请坐吧。事实上，我也有些话想和你聊。”
卢平依言落座，“请说。”
“我猜你对琬妮有很多疑问，对吗？”
“不，归根结底只有一个。”
“是什么？”
“就是关于去年圣诞舞会的。你还记得当时的细节吗？”
“波特竟然没跟你讲过？”
“他讲过，但我想从另一个角度再听一听。”
“……从哪个角度？”
“从，你得到琬授权的所有角度。”
莉莉吓了一跳，“莱姆斯！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强硬。”
“别误会，我无意打听她和小布莱克之间的默契，如果你在担心这个的话，请尽管放心。过去四年里詹姆斯他们不断拿这件事情打趣，我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各式各样的新故事。就算我真有什么好奇心，也老早就撑饱了。”
“过去四年？梅林！你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关注琬妮了吗？”
“……这不重要。总之——可以告诉我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为什么你非要知道这个？”
“有很多不对劲的细节，比如她突然暴走的魔力，比如她夜宿禁林，这些都是在那件事情以后才发生的。”卢平望着对面沙发里的红发少女，“这里面一定有一个比失恋严重得多的原因，不是吗？”
“不如我们现在都坦白一点好了。你之所以来找我聊这个，是因为琬妮今天的反应伤害到你了，对吗？”
“你显然有所暗指。你在担心什么呢莉莉？”
“我不忍心让她承受更多的压力了。”莉莉伸手拢了拢头发，“坦白说，我担心你误会琬妮，或者对她抱有不恰当的期待。她快撑不住了，莱姆斯。你今天注意到琬妮的守护神了吗？”
“非常稀薄，几乎凝不成实体。如果你想说的是这个，我看见了。”
“没错，所以我很担心。以巫师的世界观来看，当一个人的快乐回忆枯竭的时候，他的守护神就会渐渐稀薄，直至最后再也召唤不出来。我们管这种情况叫‘心情低落引起的魔法失序’。麻瓜也会出现类似的情形，但他们用另一个术语，叫……”
“叫‘抑郁症’。是的，我知道。”
“……对不起，什么？”莉莉以为自己听错了。
“晚饭前我和玛丽·麦克唐纳聊了一小会儿。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她母亲是位心理医疗师。”
莉莉惊诧地盯着卢平，后者坦然地迎着她审视的目光，金棕色的眼眸映着炉火显得尤为认真。
“莉莉，我请求你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好吗？”
莉莉别开眼，“可我答应过琬妮要替她保守这个秘密的。请别让我为难。”
“而我会用生命守护她的秘密。”卢平一瞬不瞬地望着莉莉，“你很清楚我值得信任，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