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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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总是能以最轻快的步伐在最不经意间溜走。禁林边缘的雪滴花似乎昨天还在盛开，然而湖边的山毛榉今天就已经蔚然成荫了。春末夏初的时节向来带着一股子樱花瓣般的明媚温柔，能让哪怕最铁石心肠的人都柔软下来。
天黑得越来越晚，傍晚的风也越来越柔和。每当晚霞与星光交相辉映时，张琬心里都会涌上一股磅礴却莫名的感情，令她既激动又平静。这种感情纯粹而又难以描摹，陌生却又仿佛母亲的怀抱般令人心安；它似乎不属于人类在彼此间能激起的任何一种感情，但又似乎由全人类所共有。如此美妙，如此静谧，人类的语言无法名状，唯有精灵能因为对Undomiel①的无限爱意而勉强名之曰“星辰之子的盟约”。
张琬并不知道这个浪漫的称谓，而且她也很快没有闲心再去探索这种玄妙的感情，因为——随着O.W.Ls考试的逐渐逼近，莉莉一天比一天焦躁了。张琬随时随地都能看见她啃着指甲背笔记，还强迫她能抓住的每一个人帮她抽背。她甚至去找高年级的同学们要来了不少“过往真题”逼着大家一起练习，搞得张琬和那几个格兰芬多男孩儿敢怒不敢言。
而且，那些看起来蛮像那么回事儿的“真题”其实也并不靠谱。据詹姆斯偷偷透露，被摁着脑袋回忆考题的弗兰克·隆巴顿和雷奥·斯平内特心有余悸地表示，他们只是为了让自己能过两天清静日子才胡乱编了几道题来打发莉莉的。
“我说莉莉亲爱的~”张琬小心翼翼地捏出自己最甜最腻的嗓音：“你知道，我明年才考O.W.Ls呢~现在就练习五年级水平的魔咒，是不是稍稍早了点~？”
莉莉一脸严肃地用魔杖指着面前那只聒噪不已的牛蛙，咒光一闪，牛蛙仿佛被扼住脖子般陡然安静了。张琬强迫自己不要去看牛蛙突出来的眼珠子，只温温柔柔地看着莉莉，等待她的回答。
“注意措辞琬妮，不是明年才考，是明年就·考。”莉莉一挥魔杖解除禁锢，应声响起的“咕呱——咕呱”莫名透着一股子竭斯底里的味道。
“三百来天够做什么呢？我真后悔自己没从去年开始就准备，去年春天我明明过得那么悠闲！——哎呀——牛蛙飞来！”好不容易逃到草地上的牛蛙原地起飞，昏头昏脑地摔回莉莉的魔爪中。“无声无息！”可怜的动物又是一噎，这回眼珠子突得更厉害了。
就算这玩意儿丑得让人心碎，张琬都忍不住有点同情它了。
“呃，我的意思是，也许我该去复习复习四年级的内容？你瞧，毕竟我六月份要考的是它们……”
“不用担心，我帮你想到了。”莉莉一手捏着拼命扑腾的牛蛙一手拽过靠着树根的书包，变戏法似的从里面抖出一部全开本的巨型笔记。“这是我整理的四年级考点和包括去年在内的三年真题。我相信对你来说，看完这东西也就一个礼拜的事儿！”
张琬事后回想，那一刻自己的表情肯定跟那只突眼牛蛙一模一样！
“我……呃，谢、谢谢你？”在莉莉敦促的眼神中，张琬别无选择只好伸手去接笔记本，然后（毫无悬念地）被坠了一个踉跄。
——真希望这里面的“真题”能比那些O.W.Ls的靠谱点儿。张琬一边跟莉莉一起想方设法地把这部鸿篇巨著塞进书包，一边欲哭无泪地想。
“走你！②”最后莉莉一个蛮力，笔记本嗖地冲进书包磕出一声可疑的脆响，张琬有理由怀疑那是她刚买的墨水瓶子。
“妥了~来，让我们继续练习无声无息咒……哦，莱姆斯，”狼人少年此时走进两人所在的树荫下，莉莉欢快的语气沉了下去：“你怎么又来了？请转告波特，考试结束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和他出去玩的，说什么都没用。”
“放轻松莉莉，这次我可不是来带话的。”莉莉警惕的口吻似乎让卢平觉得很逗趣，就算张琬仍在揪心她的墨水瓶子，也无法不注意到他声音里的笑意。“是阿坦梵多教授想和张小姐聊一聊，他看起来对张小姐交上去的那篇论文有些评论。”
……感谢梅林！“好的，我这就去找他——他现在在办公室吗？”
黑发少女前所未有的热切语气让卢平忍俊不禁。他握手成拳抵在鼻下轻轻咳了一声，“他在。正好我的论文也在他手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好呀！等我一分钟。”张琬快手快脚地开始收拾东西。莉莉狐疑地眯起眼睛，用一种“不管我有没有证据，反正你就是在耍花招”的眼神对卢平进行穿透灵魂的审视。
但卢平笑得八风不动，根本假装没有看见。
“好了，我们走吧。”对这场交锋一无所知的张琬将书包甩到肩上，顺口问莉莉道：“晚饭后我要到海格那里去一趟——你知道，放松放松。你也一起来吗？”
“什么？哦，好啊，我正准备找个人帮我核查一下关于独角兽和夜骐的笔记呢。没有人比海格更合适了。”
梅林在上，卢平真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压抑住了大笑的冲动！他发誓他看见张琬脸上一闪而过的后悔了！
“哦……那好吧，我们晚饭后见。”
“晚饭后见。”
莉莉低下头又折腾她的牛蛙去了，张琬和卢平则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湖边。
两人一路无话。快走到城堡大门的时候卢平突然轻声询问：“关于黑魔法防御术，还有哪里不太有把握的吗？”
张琬一时没反应过来：“诶？”
“我是说，”卢平竭力摆出谈论天气的语气：“我记得你以前对黑魔法防御术的亲和度不高，而四年级的课程又陡然增加了难度。如果你感觉吃力的话，我很乐意……我是说我们都很乐意在这方面帮你一把的。”
“梅林……”张琬呻=吟了一声，“卢平先生，我感激你的好意，但是请别——至少现在请别跟我聊功课，好吗？我们……你瞧今天天气多么好，我们为什么不聊点儿开心的事情呢？”
这还是张琬头一次端不住她那副名门闺秀的派头。卢平看着可怜巴巴的少女，忍不住笑出声。
“其实，”他清清嗓子，“其实阿坦梵多教授对你的论文非常满意，并没有什么见解要和你讨论。”说着，他停下脚步从书包里取出一叠字迹漂亮的羊皮纸，第一页的页眉处醒目地画了一个大大的O。“喏，给你。”
张琬惊讶地看着卢平手中那篇高分论文，又抬头看看那双含笑的棕瞳，突然心领神会。
“呀，你可真是一位明察秋毫的绅士，多么善解人意！”张琬开心地接过作业，笑眯了眼，“谢谢你啦卢平先生。”
黑白分明的眸子弯出漂亮的弧度，灵动得仿佛其中落入了璀璨星尘。“就叫我莱姆斯吧。”卢平听见自己这样鬼使神差地说。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太莽撞了，但后悔之情又很快被一种欲盖弥彰的期待所取代，让他此刻无比想听到张琬的回答。在极度紧张的等待中，眼前少女的神情不知为何竟变得像慢放的电影镜头一般，一帧一格都漫长而清晰地印入他眼底：女孩儿一开始显然有些吃惊，但她看起来似乎不想让他尴尬，于是很快便和他交换了教名。
卢平一直维持着亲切得体的笑容，以教名称呼张琬时甚至连声调都克制得亲疏得宜。然而他心跳得那么快那么响，以至于不得不拉过书包背带勒住胸口，好迫使那颗兴奋过度的心脏乖乖呆在胸腔里别乱蹦。幸而一年多的训练已经让张琬养成了随时随地关闭第六感的习惯，不然就凭这心绪波动的强烈程度，卢平的少年情怀一准儿得露馅！
“……可以吗，莱姆斯？”
“抱歉，什么？”
“我说，”张琬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莉莉的压力非常大，她以为O.W.Ls的成绩将决定她在魔法界的去留，因此很害怕自己通不过这场考试。我和她毕竟不在同一个学院，不可能时时都在一起，所以我想拜托你们平时多多开解她。可以吗？”
“莉莉？通不过考试？”卢平失笑：“那她可真是多虑了。而且即便你不提，詹姆也会主动争取这份好差事的。”
张琬叹道：“就是因为波特先生的存在，莉莉才更焦虑的呀。他和大布莱克先生都太轻松了，看起来好像很轻慢的样子。”
“你担心他们影响莉莉？”
“是啊。莉莉会觉得，‘是不是因为他们出身纯血，不管O.W.Ls考成什么样都不必担心，所以才这么轻慢的？’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莉莉是麻瓜出身，很多我们习以为常的事情她都不了解……”
“我明白了。晚饭过后我就和詹姆聊一聊，让他稍稍约束一下自己和小天。”
“呃……”张琬迟疑了一下。
“嗯？怎么了？”卢平扭头看她。
“……不，没什么。谢谢你。”
“应该的。”
两人沉默地走进城堡，气氛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卢平浅笑的样子让张琬觉得很有距离感，因此她刚刚都没敢直接问能不能叫波特先生不要再在莉莉面前晃悠了。而且波特还总跟布莱克成对出现，就算莉莉有铁打的心脏，也经受不住这对买一送一的纨绔啊！
算了——张琬暗自叹口气——这段时间就多陪陪莉莉吧。反正O.W.Ls之后还有半个月才到四年级的期末考，抓紧一点也不是来不及。
各怀心思的两人很快来到了走廊分岔的地方，互相道别之后就各自回学院去了。
在此后的一个多月里，不管卢平是如何痛苦地同时应付复习备考和他那群嘴欠的哥们儿，也不管张琬如何在两个年级的考试内容里煎熬沉浮，当最后一朵花从七叶树上掉落时，O.W.Ls开始了。
O.W.Ls通常持续两周，上午考理论，下午考实践。第一门考试（魔咒学理论）之前莉莉是如此焦躁无助，以至于张琬不得不偷偷搬到格兰芬多去陪她住了几天。好在张琬在格兰芬多的名声还不算太糟，莉莉的室友们除了有些沉默，倒也没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周一上午，张琬陪同异常苍白的莉莉向考场进发，两个女孩儿一路上都紧紧拉着手。莉莉一直在不出声地背诵各种魔咒的定义和施咒动作，嘴唇飞快蠕动着，眼神都有点不聚焦了。
两人走到考场外时张琬回身抱了莉莉一下，在她耳边说：“待会儿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着。你一出来就告诉我好消息，知道吗？”
莉莉冲她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捏着书包走进了大礼堂，从头颤抖到脚。
大礼堂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为了避免挨挤，张琬很快便开始逆着人潮往外退。但是人实在太多了，一路上她再怎么小心翼翼也还是免不了要踩到别人。
“哎哟对不起！”张琬赶紧道歉，然后一抬头就看见斯内普冷冷地盯着自己。
……这可真是太巧了！
张琬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只好轻声跟他说“祝你好运”。斯内普一怔，而后仿佛张琬是团空气似的从她身边挤了过去。
张琬垂下眼帘——虽然张先生很早就用“缘分”这个概念开解过她了，但曾经的朋友如此冷淡，还是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小的伤感很快被《欧洲中世纪巫师法案》的繁复条例推到了一个不重要的位置上。张琬在背诵“十五世纪日耳曼巫师针对麻瓜一揽子条约”时惊讶地意识到，原来巫师不仅从未完全脱离麻瓜政权的统治，有时候甚至还主动寻求合作以获取现实意义上的好处，比如封地、爵位、财富、名望等等。
这就有意思了——张琬托着腮津津有味地想，胳膊肘支在莉莉那本厚厚的《五年考点，三年真题》上——如果这样的“合作”还涉及到联姻，那么……纯血贵族中还剩多少如他们自己所宣称的那般“永远纯粹”呢？
张琬突然很想查一查马尔福的族谱。他们一家标志性的铂金色头发，不正代表着最最纯粹的日耳曼血统吗③？要知道，日耳曼巫师在中世纪时的数量可不多呢，马尔福家族究竟跟多少麻瓜联姻过，才没有湮灭在历史的长河里呢？张琬不无恶意地想着，惬意地眯起了眼。
两个小时后，礼堂的门再次打开，涌出的人群可比他们进去的时候喧闹多了。人们脸上带着或轻松或呆滞或沮丧的神情，手里都抓着一沓厚厚的试卷。莉莉站在门口朝走廊张望，礼堂里透出的阳光正好给她勾出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张琬合起笔记迎了上去，“是好消息，对吗？”
“每一题都答出来了，所以我想应该也不算太糟糕。”莉莉不确定地说，顺手把试卷塞到张琬鼻子底下，“来，你瞧瞧第三十二题——对，就是禁锢咒那道——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再深入论述一下施咒动作对魔力流的引导原理？”
张琬顺着莉莉的手指读完考题，忍不住莞尔：“你认真的？这只是一道简答题啊莉莉，答出定义和使用情景就足够让改卷委员会满意了。”
“哦……哦，也对。那你看这道……”
“我说伊万斯，”詹姆斯·波特满不在乎的声音适时地插进来，“你就放过可怜的张小姐吧。她现在只是一个天真无辜的四年级学生，别让她承受她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中午好啊，张小姐，今天还是跟我们一起去湖边吃午餐吗？”
由于莉莉体贴张琬，不愿意让她顶着全校学生惊异的目光在格兰芬多长桌旁用餐，因此这段时间以来她俩都是带着三明治到湖边去吃的。詹姆斯·装着伊万斯雷达的·波特怎么可能放过和莉莉“野餐”的机会，当时就厚着脸皮跟了过来。他自己跟着还不算，还想方设法拖着整个劫道组一起加入，美其名曰“帮月亮脸制造机会”。张希气得直翻白眼（“我可还没同意呢，詹姆斯·波特！”），但是没有人理他。
“要我说，待会儿我们干脆来一场魁地奇放松放松，你们觉得怎么样？”詹姆斯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挣扎不休的金色飞贼。
“呦，还是个真家伙呢。”张希感兴趣地凑了上去，“你从哪儿弄的？”
“偷的。”詹姆斯露齿一笑，“怎么样，加入吗？”
张希咧出一模一样的笑容：“为什么不？”
“算我一个。”小天狼星懒洋洋地把书包甩到肩上，“我快无聊死了，要是今天……”
“怎么？”
小天狼星望了望卢平，把那句“要是今天满月就好了”给咽了下去，转而扭头询问彼得：“你呢，虫尾巴？一起来吗？”
“不了。”彼得垂头丧气地说，“虫尾巴想独自哀悼一下他在O.W.Ls中的第一个不及格。”
“嗨，高兴点儿，”卢平闻言大笑，“别的不说，起码你在变形术上已经预定了一个及格了，对不对？”
男生们吵吵嚷嚷地推着两个女生朝城堡外走，谁都没有注意到此时出现在礼堂门口的斯内普。他面无表情地看了莉莉很长时间，接着低下头把试卷叠起来塞进书包里，油腻腻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垂到了蜡黄的脸颊两旁。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四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