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照》天真的奶酪

2、第 2 章

　　白茫茫的雾气里，是谁在阳光下一脸不自在，撇过了脸却暴露出红透了的耳垂？
　　那么明晃晃的阳光啊……让人觉得一切都是可以做到的。
　　幼稚，而且天真。
　　女帝从水底伸出手来，透过水面去看，乌眸里依旧冰冷如斯，仿佛冰封了千年的寒星，在绝望间泯灭了最后一丝温度。
　　纤细而白皙的手指，让人难以想象它早已浸透了鲜血。
　　音尘绝呢……下一次，我真的不会心软的……那么美好的午后，其实一点都不想让它染上血色呢……
　　可是既然承诺过，总得把所有事情做个完完整整才是。
　　“陛下……”屏风外的宫女低眉垂目，唤道，“烨大人觐见。”
　　“让他在侧殿等着。”女帝从水里钻出，站起身来，任凭水珠从那傲人的身躯上滚落，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贴在前胸后背。
　　有宫女急切的上前，为她擦净身体，穿戴衣物。
　　她无视宫女的动作，站到原本挂有宝剑之处。那里已换了一把新的佩剑。
　　“音爱卿，孤有说过，你是个聪明人才是。”女帝凝眸，喃喃而自语道，眸间透出的冷意令一众宫女齐齐深埋下了头。
　　女帝……是个暴君呢！
　　跟随着引路的小黄门一步步走向侧殿，冷漠的看着小黄门几欲腿软的模样，仿若看着一个死物。
　　烨染衣记得，女帝用那不带感情的冰冷声音告诉他：“哑巴很好，我很喜欢。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直属铁骑中的一员了。”
　　“有本事的话，就爬出来，站到我身后。”
　　“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然后……他就真的站到了她的身后，凭着一柄剑，越过了尸山血海，成为她最锋利的利刃。
　　穿过回廊，再步入中庭，这才到了殿门前，殿门是关着的，小黄门小跑着上前，推开了门扉。
　　就好像往事重现一般，桌上放着一柄剑，在昏黑的殿内，散发着熠熠的光彩。
　　陈旧而鲜明的记忆里，有那双带泪的眸。
　　只是这里并非记忆所在。
　　他迈入殿中，执起那把剑，剑身清鸿如水，亮而照人，寒意凛凛，握于手上，又轻似无物。
　　“好剑。”他张口，却没有吐出一个音节，伸手抚上剑身，目中毫不掩饰喜爱。
　　“这是柄好剑，配你正合适。”女帝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烨染衣转过身来，单膝下跪，以乖伏的姿态显示他的恭敬。
　　“不必多礼。”女帝只穿着白色的单衣，转身走到里间书桌前，执起墨条，置于砚台中缓缓研磨，素手沾染上浓郁的黑。
　　“剑已送出了？”女帝顿了一顿，好似并不需他回话，又接着道，“这柄剑，名为白起。杀神之剑。墨知打造的绝世名剑，七国时期就有着赫赫凶名。本想孤自己用……”
　　“不过配你更合适。”女帝在他莫名担忧的眼神中，淡定自若的磨着墨，看着清水间墨迹一点点晕开，化作浅黑，又渐渐转浓。
　　好似可笑的人生一般。
　　“孤听闻你本是习得写字的。”女帝忽道，摊开手来，盯着指腹上的浓黑，漫不经心般说道，“来写几个字。”
　　“我有话要问你。”女帝侧过身，盯着烨染衣，一动也不动。
　　烨染衣玄服衣袍下的手一颤，步履稳健的走了过去，执起桌上搁置的毛笔，沾染了墨迹，低垂着眼。
　　“他已到西昰（shi），可否？”女帝问出第一个问题。
　　他的手一抖，在宣纸上滴下一滴浓墨。一只素手将那张宣纸扯落：“你便是压下这事，就以为我不会知晓吗？”
　　“也别以为，你可以去刺杀了他。”女帝垂着眸，凌厉的气势自那看似娇弱的身躯里散发开来，她缓缓的道，“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烨染衣的眸间色彩变幻不定，咬牙欲言，提起笔来，却被按住了手。
　　肌肤相触，却冰冷如斯。
　　“你只是孤的一把剑。剑，没有思想，没有自作主张。孤指向哪，它就刺向哪。”女帝在他耳边吐气如兰，眼睛紧盯着他僵硬的脊背。
　　“孤不想废了一把好剑。”
　　“卿，没有资格，干涉孤之事。”
　　“现在，告诉孤，你的选择是什么？”
　　烨染衣颤抖着，咬着牙，右手一笔一划，刻在心底般，写上一个“剑”字。
　　你只是一把剑而已。没有资格去管陛下的事。只是一把剑……烨染衣一遍一遍咬着牙对自己强调，无视心中剧烈的绞痛，幽邃的眸中透出状如死寂的悲哀。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站在这里。
　　一把剑又何妨。
　　“这世上，聪明人数不甚数。”女帝退开一步，“执迷不悟者却更多。爱卿如此，孤心甚慰。”
　　“爱卿，已经开始了。”女帝走到殿门边，转身间好似有了一瞬的浅笑，却快的让人看不真切，只以为是幻觉，“之前的小打小闹，也该结束了。”
　　“血腥盛宴，现在才开始。”女帝沉沉道，那森然，已抱过了她的全身，带走了所有温度，“爱卿，孤问你，若孤要你杀尽天下人，你待如何？”
　　烨染衣不敢犹豫的膝跪而下，低头，墨笔在地面上划出一个棱角分明的“杀”字。
　　“记得你如今的诺言。”
　　女帝颔首，转头而去。
　　黑发飘扬间，微风送来了女帝的喃喃自语。
　　“你要孤杀，孤便杀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