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子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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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几日下来，逸云总算把那一大摞帐簿结算得清清楚楚，其间柳思萍曾主动表示要助一臂之力，被逸云婉拒了。至于韩妃，对逸云可说是全无半分好脸色，在文书阁的各事上处处明着与她作对，虽然她品级和受宠不如逸云，但到底是掌事多年，兼之又育有一子，实在让夹在中间的各管事苦不堪言。好在逸云并不愿与韩妃正面冲突，每每避了，才算是让众人松一口气。
这一日，逸云却是亲自去见了韩妃，又约上萍夫人，称自己已把账目算好，想点点内库。一时间，二人都不同程度地变了脸色。韩妃是腾地怒红了脸，柳思萍则是带些疑惑、惊异之色。
“云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信不过我，要来清算清算吗？”韩似雪一如既往地尖刻。
“姐姐多虑了，妹妹岂会信不过姐姐，不过是看这内库有两年多没点过，才有这么一想。”要不怎么说皇帝后宫弊病多呢，这银库内可是整个东宫的用度啊，竟然两年多没点算，不是明摆着让那些个底下人胡搞吗?
“云妃娘娘考虑的是，只是这可是项大工程，还是吩咐给各位主管，慢慢来的好。”柳思萍也道。
“不用了，本宫也不是真要仔细彻查，不过随便点点罢了。清点之事，就有我身边的人来吧。”
这是逸云第一次在二人面前自称本宫，显然已是打定了主意的，如今逸云掌着主印，又是皇帝的新宠，在宫中俨然是一等一的风头正健，别说柳思萍差了她几级，就是韩妃，此刻也是愣住，大概意识到自己实在没力量阻止她。
逸云原也并不打算真要跟二人商量，知会一声后，便带着三名女官和几名懂得数数的宫女太监到了文书阁，果然一说要清点内库，各个主管脸上精彩万分，尤其那御工坊的大管事太监张廷，几乎是惨白了脸，颤抖着腔调地道：“娘娘，兹事体大，可否容后再••••••”
“容后？好让你们有时间补上亏空么？”逸云心中冷笑，面上亦是一副决断的样子。
“不必，就是今日了，也不用劳动各位主管，我的人已在等着了，”又拿眼瞟过张廷：“本宫没记错的话，内库的钥匙本月由张公公保管吧？”内库的钥匙除在中宫一把备份外，就只有一把了，由六位主管轮流保管，至于主妃，平时是用不着的，但此刻逸云开口讨，谁又敢不给？只见那张廷死白着脸，颤巍巍从腰上解下钥匙，被早等在一旁的红珠一把拿过，就招呼着自己带来的人去清点内库了。
正点着，忽然有皇帝的贴身太监来找，说是皇上请娘娘到泰和殿，逸云让绿袖等人继续点算，又吩咐刘荣好生盯着几个主管，才随着小太监去了，却并不是后殿，而是前殿的御书房，不由觉得有丝奇怪。待得进了房门，更是看见一个青衣人提笔伏在案前，而皇帝站在一旁仔细看着。
“参见皇上！”不知案前是何人，逸云谨慎地行了屈膝礼，不比平日在轩辕晟面前的随意。
“来了就好，不必多礼。”轩辕晟笑着，过来扶起逸云，案前的男子亦抬起头，未待逸云看清，已然弯腰作礼。“娘娘千岁！”
皇帝又是摆手，“子陵不必多礼了。”
那叫子陵的男子于是立起身，温和一笑。却是叫逸云不由一愣：
那一笑，仿似漆黑的夜空忽然现出璀璨繁星，漫天的光晕闪闪，却又全无锋芒，只如最温和的泉水般静静流淌。男子一身青衣，身姿挺拔，形容俊美，含笑站着，如晨风幽草，雪树琼花，不带一丝烟火气。
皇帝继续道：“这是礼部侍郎江子陵，朕的好友，也是少时的侍读和玩伴。”抬眼忽见逸云的痴色，扶在她小臂上的手忽地一紧，逸云登时回过神来。
再看向江子陵，后者正微笑着看她，容色淡雅，仪态端方，温和美好的仿佛一块玉。“江大人有礼。”
“云妃娘娘有礼。”醇和清雅的声音，不知怎地似乎有些耳熟。
“不知皇上召逸云前来，所谓何事？”逸云看向轩辕晟，仍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此处是皇帝和臣子商讨国事之所，而眼前人又是朝中官员，与自己并无关系。
“正想说呢，你倒是心急。”轩辕晟语气亲昵，牵了逸云的手，走到案前，“朕特地为你请来本朝第一才子作了幅画，你看看可还喜欢？”
就见案上铺着一张雪白的宣纸，上面疏疏几树红梅，花开正茂，红艳艳一片，更用极浅极浅的墨点成雪状，似乎有风吹着，雪花飘在空中，落在梅上，而花朵花枝亦皆成冉冉之态，近处的几枝花上尤其清晰，甚至能看见红艳花朵上缀着晶莹的雪，美不胜收。完整的描绘出雪中红梅盛开的景致，更难得的是隐隐让那梅花带出几许凛冽的艳丽，正是极好地表现出梅的风骨。
“好一幅白雪红梅图，是江大人的手笔？”逸云禁不住赞叹。
“正是微臣，让娘娘见笑了。”
“江大人过谦了，逸云虽然不大懂画，却也知道这画是极好的。”
“原来你这个才女也有不懂的？”皇帝低低笑起来。
“有什么奇怪的，我本来就什么都不懂，是你非认准我是什么才女的！”逸云拿眼瞪轩辕，想想这莫明其妙的皇妃身份，自觉有几分委屈，不由自主带上几分哀怨模样，倒似在撒娇，引得皇帝笑意更浓，“不管你懂不懂，这画是朕好不容易才请动专为你画的，可要好好存着。”
逸云听皇帝言语对那江子陵十分亲近，不由越发对他感兴趣，又向他望去。轻声道：“如此谢谢江大人了。”
江子陵笑着，道：“能为陛下和娘娘作画是微臣的荣幸，娘娘这谢字，真是折煞微臣了。”
逸云初时便对他极有好感，对他画的红梅亦是赞赏，此时见他微微含笑，衬着那般的风致，顿起结交之意，“江大人既是陛下好友，便也算逸云的朋友，若逸云称大人一声子陵，不知大人会否介意？”
“微臣不敢,娘娘高兴就好。”
“子陵今后在逸云面前亦不必再自称微臣，就唤本宫逸云如何？”
“这•••”
“逸云说得是，子陵原在朕面前便是如此，今后在逸云面前也就不要在拘礼了。”皇帝笑着，亦来帮腔。
“那么子陵就遵命了。”江子陵亦是豁达之人，便也随着改了称呼。
皇帝看着案上之画，忽然对逸云道：“如今画已作好，不若再由爱妃题诗一首，如何？”
不等逸云说话，江子陵亦道：“如此甚好，当日闻倒‘莫言举世无淡者，解语何妨话片时。’，惊觉世间竟有此佳句，一直心中仰慕，今日得逸云题诗，可谓不虚此行。”看来他确是皇帝亲信，须知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那两首诗是苏宛仪手笔，他却一语道破，显是对二人之事了解颇多。
逸云一笑，道：“不过是写着玩儿，子陵过誉了。”
“是否过誉，且看你今日能不能提出好诗来了！”皇帝笑着，已自太监手里取过笔，递给逸云。
不得已，只好又剽窃前人之作了，逸云在心中说声抱歉，提起笔来，略一思索，便在画上写道：怕愁贪睡独开迟，自恐冰容不入时。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瘦霜雪姿。寒心未肯随春态，酒晕无端上玉肌。时人不知梅格在，惟盼绿叶与青枝。（苏轼《红梅三首•其一》）
备注：因为诗中的典故在那个时代不存在，所以逸云将诗的最后两句改了，原句应是“诗老不知梅格在，更看绿叶与青枝。” 典故来自石曼卿《红梅诗》“认桃无绿叶，辨杏有青枝。”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子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