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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噩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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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阳频频传来捷报,两个儿子在军中也表现不凡,屡建奇功,按理说宇文邕应该是高兴才对,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是一直不安稳。
这天晚上,宇文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是怎么都没办法睡得着,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却是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因着他大多数时候是御书房处理政事,所以很多时候也是直接就在这里就寝的的,他索性坐了起来,披上外套来到了批阅奏折的地方,今晚上却是较之往前更不安了几分,他干脆让赵公公点了灯,继续处理白天还没有批阅完的奏折,赵德给他端来了茶,宇文邕伸手去接,却是心不在焉,一晃神,茶杯便径直地摔了下去,滚烫的茶水溅到他的脚上,热辣辣的。
赵公公忙告罪求饶,帮着宇文邕擦拭着被溅湿的衣服,虽然这在平常人身上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在皇帝身上那就没有小事,小惩大诫一番那还是轻的。
可是今晚宇文邕却是没心思理会这些,让赵公公退下之后,随意地从桌上挑了一本奏折,将立在笔架上的朱笔取下来,蘸了墨水,刚要提笔写字,硕大的墨水却是从笔尖滑落,在纸上晕染开一片,模糊了纸上的字。
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事事不顺!平日里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这下宇文邕也没有心情继续再看下去了。
推开御书房的门,一股寒气袭来,宇文邕不禁打了个冷颤,他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亵衣,外面披了一件并不十分厚的的长袍,天边虽已现出鱼肚白却是还有些冷,整座皇宫在雾气的笼罩之下犹如海市蜃楼。
看着这些,宇文邕不禁生出感慨,自己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失去挚爱,终日处于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之中,难道只是为了保住这座宫殿吗?人生苦短,他竟开始有些羡慕那些贫民百姓了,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家人围在饭桌共叙家常,这种天伦之乐却是他从未享受过的。
再回首一看,整座宫殿的空气里都透露些腐朽与落寞的气息,浮在半空中的微尘在这晦暗不明的房间里头极舒缓地又一股脑地往透着微光的窗棂涌去。
或许,这便是一个帝王的悲哀,为了天下千千万万的人可以享受天伦之乐,他注定是不能得到这些的。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那就要肩负起这个责任。
清晨,宫女为宇文邕整理好衣冠,早朝便要开始了,他是个合格的帝王,从不会无故不上朝,就是对于自己的儿子也是很严格,对于成年了的皇子,那也是要求每日早朝旁听,并将其中一些事情交给他们处理,毕竟总有一天他会离开,这个位置总要有人接代的,只是,太子的表现却是着实让他不喜。
早朝上并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只是宇文邕心里的不安却是越来越强烈,似乎是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混混沌沌了一上午,就是连朝下的官员都感觉到了宇文邕的不对劲。
正准备着退朝的时候,殿外却是有一士兵飞驰而来。
“启禀陛下,衡阳八百里捷报!”
“当真?”宇文邕激动得从龙椅上弹起来,按理来说这不是多大的战役,宇文邕也不该反应这么大,只是这次的主帅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那么这场战役意义就不同了。而且,今天一整天他心神都不安宁,乍一听到这个好消息,也难免失常了一些。现在,宇文邕心里不安也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自豪。
“呈上来!”
赵公公一步步下去接过了士兵手上的折子呈了上来,若是往时,宇文邕必是让他来念的,可是这次他却等不及要看了,直接就从赵公公手上截了过去,急急地翻开了折子。
看着前面,宇文邕脸上还是笑着的,可是看到后面的时候,他只感觉自己手中的那封信像有千钧,又像有火在烧,烧得滚烫滚烫的,还会发出兹兹的声响来骇人。
“混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宇文邕嘶声怒吼,心情一瞬间从巅峰跌到了谷底,如同晴天霹雳,他只觉得心跳似乎都要停止了,两腿瘫软的跌坐到了龙椅上。
庭下的文武百官个个面上一片惊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连呼吸都小心的抑制着。
“栎儿――”宇文邕沙哑得吐出这两个字,喉间一阵腥甜,鲜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龙案上的奏折。
二殿下?
底下的人虽不知二皇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是很快地就反应过来的噗通一声齐齐跪下:“陛下,保重龙体!”
“御医!”赵公公在一旁急忙呼道。
城门口外,宇文璟和李恒华率领三军头戴白绫,身着孝衣,从城门口处跪成长长的几里长队,领头的宇文璟和李恒华身后是用车架拉着的一副棺材,虽然赢了战役,可是士兵们却全都低头垂首,一片哀痛。
宇文邕在文武百官的陪同下来到了城门,这几里长的白花花的一边灼伤了他的眼,然而更令他惊痛的是那在三军之首的醒目的棺材。
一步步地向前走去,脚步沉重地如同踏在他的心脏,宇文邕不敢相信,这躺在里面的就是之前还生龙活虎的第二子。
棺盖被缓缓地打开,棺木里面那张年轻俊逸的面孔一点一点的出现在宇文邕眼前,这形貌是像极了他的,足足有七分相似,现在却是安详地躺着了,没有半点动静,没有半点呼吸,宇文邕记得,栎儿是这么多个儿子里面最安静不得的,现在却……
颤抖的双手抚摸到那冰冷的面孔时,宇文邕心内的抽痛更是剧烈了几分。
“栎儿……”他闭上了眼睛,眼泪自眼角处无声的滑落,他是个坚强的男人,这一生之中流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这一次他却是无法控制了,无论再如何强悍,他也不过是个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他同样是无法承受。
“臣护主不周,致殿下殒命,请陛下治罪!”衡阳守将李恒华说道,没能护好皇子,他早就知道回来也不过是一死,但是除此外他也没有其他选择。
“你是该死!”宇文邕厉眼扫了李恒华一眼,冷声道,那眼里的杀意显露无疑,几乎没有人怀疑他不会杀了这个刚刚从边疆打了胜仗回来的戍边将军。
“儿臣未能保护皇兄,请父皇降罪!”宇文璟同样一脸悲切地道。
闻声,宇文邕这才将在李恒华身上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个儿子身上,见他右臂也是用纱布裹着,眼神复杂的从他身上扫过。
杨府内,杨丽华在大门口处焦虑万分地来回走着,丫鬟喊了她好几声都没有注意到。
不久,一辆马车在门口处停下了,杨丽华连忙迎了上去,车上下来一位身材魁梧的身着朝服的中年男子。
“爹,您回来了。”杨丽华没敢直接问父亲关于心里的疑问,只好将那焦虑暂时压抑在心底。
杨坚点了点头便往府里走去,杨丽华也忙跟着父亲的脚步,一直到了厅里,杨坚坐下了,下人奉上了茶,杨丽华从下人手上端过了茶杯亲自递给父亲。
“想问什么就说吧!”自己的女儿,杨坚是再了解不过的了,心里的事情全都写在了脸上。
“爹,听说……出征衡阳的两位殿下回来了?”杨丽华小心翼翼地问道。
杨坚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杨丽华,被自己的父亲这样看着,杨丽华也有些不自然,心虚的低下了头。
“你不是一直不关心这些事情的吗?”
“女儿也是听别人说的。”杨丽华讪讪地解释,天知道她让丫鬟去打听消息的时候,听到说有一位皇子丧生了时,心里是多么的焦急,可偏偏这丫鬟却是个不得力的,只知道有皇子丧生,却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位皇子,所以她也只能来父亲这里看能不能得到一点消息了。毕竟父亲刚刚从朝堂回来,总该知道得多一些。
杨坚却是没有急着解释,只端着那茶盏轻口抿着,杨丽华心里急得要命,终于按耐不住地开口:“爹,四殿下……还好吧?”
杨坚这才放下了茶盏,嘴角微扬,缓缓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受了点轻伤,陛下只罚了他闭门思过半月,并且还赐了很多珍贵药品给他疗伤。”而且,比起李恒华的被削除官职,这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闻言,杨丽华脸上的担心终于消退了些,顿觉浑身轻松了不少,心情忐忑了一上午,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心了。
杨坚看着女儿那溢于言表的喜悦,眼神渐渐深邃。杨丽华那点子小女儿心思实在太过明显,任是谁都能看得出她那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小女儿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