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遗风》景一宝

11、16、17

　　位于洛阳、南阳交界有个村落叫玉泉镇。镇子中间有条小沙河叫玉泉河，清澈的河水川流不断，把镇子分割成南北两处，中间有座石拱桥串通两厢居民。
　　且说玉泉镇北二三里外有座观音庙。每逢农历二月初三至三月初三，在庙前举行为期一个月的庙会，很远的人都从四面八方蜂涌而来，聚集在观音庙周围。其中有求神问卜的，磕头烧香的，说书唱曲的，打把势卖艺的、做生意的、摆饭摊的……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显得十分热闹。
　　这日是二月十八，仙凤姑娘有心到庙会上凑凑热闹，这才一路朝玉泉镇而来。行至半路，她感到口渴得紧，数好的是眼前不远处就有一个村庄，仙凤姑娘紧赶几步，走进一家院子。但见这家院落篱笆围墙，东西堆放杂乱，三间草堂柴门虚掩。仙凤姑娘走上前去问了声：“里面有人吗？”见无人回答，她正准备离去，兀听室内有响声，便又转身轻轻地推开柴门，朝里一看，天啊，谁知这一看不当紧，简至把人活活吓掉魂去。
　　原来，屋内有一位老人披头散发，五官移位，两臂下垂正悬吊梁下，两脚还微微弹动，脚下面有个小凳子早已被她蹬翻。不知此人因何要寻短见，在这燃眉之急，哪能容她多想，仙凤姑娘一个箭步上前把老人托起，把她从死亡的绳索里解救下来，旋即将老人平放在炕上，一阵揉胸推腹，捏拿捶拍，好半天才见老人喘过气来。
　　看来真是人不该死有人救，落水恰逢打捞船。后来，仙凤姑娘从老人口中得知她早年丧夫，膝下无子，惟有一个女儿，取名金婵。小金婵年方二八，生就得靓丽清秀，虽说没有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娇娆妩媚，但也有赟丽独到之处，恰似三月牡丹那般陶人喜爱，妙如六月荷花那样容易动人情怀。这母女二人相依为命，日子虽说清苦，倒也恬静欣頠。
　　却说这日，金婵姑娘在家闲着无事，便告知母亲一声，和同村里几个女娃一齐到观音庙会上看热闹，岂料平地生出祸端来。
　　话说玉泉镇北半部，有户姓何的人家，家主名叫何启，是当地的恶霸。这何启不但武功高强，且拢络了一些武林败类、地痞流氓，在江湖上也小有恶名。
　　二月十八正是庙会热闹之时，金婵姑娘和几个姐妹一起来到观音庙会上，不妨被何启看中，便指使身边的几个爪牙，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将金婵姑娘抢了去。与金婵一起赶庙会的几个小姐妹，直吓得心惊胆颤，惶惶如漏网之鱼，逃回家中，将此事告知金婵的母亲，老人一听女儿落入虎口，顿如五雷轰顶，一下子昏了过去。后来被乡亲们呼醒过来，嚎啕大哭了一阵。她深知何启没有人性，女儿既然落入魔爪，定难保身，撇下自己孤苦伶仃活着还有何益，于是便趁着人走院空之际，将那三尺白绫系项悬梁，想了却残生，不想恰逢仙凤姑娘才寻死未成。
　　老人将此事哭诉了一回，直恼得仙凤姑娘玉牙错声，只见她蓦地站起，就要前去找何启拼命，不妨被老人一把拽住。且听她道：
　　“孩子，你这番情意我心领了。要知道那何启一身高强的武功，再加上那一帮爪牙，你一个女孩家，身无缚鸡之力，这样去不是白白送命。”
　　仙凤姑娘搀扶着老人来到院中，只见她玉掌一挥，只听得“咯嚓”一声，但见院子里一株碗口粗细的榆树已被拦腰震断。老人见状先是一惊，旋即跪倒在仙凤姑娘跟前，恳求仙凤姑娘一定要把金婵救出虎口。仙凤姑娘忙折身扶起老人，点头答应。
　　夕霞欲尽，人定亥时，路上行人渐渐稀少，便于施展手段。那不足七八里路程，哪消一顿饭时，看看来到玉泉镇附近。但见万家灯火如繁星点点，一片光芒映在玉泉河上，微风吹过，碧水荡漾，烨失烨现，灼光粼粼，十分灿烂。
　　村东头高高悬挂着两盏冲天灯，那尺余高的灯火，在初更的晚上显得格外明亮，灯光下映出一所高宅大院。只见大门前一对石狮子张牙舞爪，横眉竖目，青石兰光，威风凛凛。大门下站着几个家丁，一个个獐头鼠目，大腹便便，一脸的凶相，令人心寒。大门上端悬挂着八尺横匾，黑底金字，上写着何家宅院。
　　仙凤姑娘为减少恁多麻烦，她不从大门硬闯，绕道来到后院，飘身上了丈八围墙，行目环视，细心察看。但见何家大院内亭台楼阁，草圃花园，建造得十分讲究。只是房屋众多，却不知金婵姑娘囚身何处。仙凤姑娘轻轻跳入院中，施展脚下功夫，明闪暗藏，四处留神寻觅。当她来到一座二层楼下，听见楼上有几个女人叽叽喳喳，正准备上去看个究竟，忽听背后有人走来，便急忙闪在暗处。
　　稍许，只见一人一步三晃地走来，嘴里还不停地哼着小调，听他唱道：
　　春楼上，水备好，娘子给爷洗个澡；先洗头，后洗脚，然后再洗福贵腰；娘子笑，爷也笑，她的心情爷知道，哈哈哈……一心想要个小宝宝。
　　听话音，仙凤姑娘料定此人就是何启，想来金婵姑娘定在楼上，心说要是等他上得楼去事情就麻烦了，此时不下手还待何时，于是一抖玉掌，直向何启后背击去。
　　话说来人果然就是何启，此时他酒足饭饱正朝囚禁金婵之处而来，正行走间，突觉脑后生风，料定有人偷袭，心中吃惊，酒早醒了八分。要知道大凡高手最为灵敏，可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说时迟那时快，好个何启一个燕子凌云，拔地而起丈余，半空中接连几个鸽子翻身，直向二层楼落去。
　　仙凤姑娘一掌击空，心中暗自惊道：“看这何启身法果真了得，今日要想救出金婵姑娘，单凭自己一人之力绝非易事。岂料，就在这时，就听“唉哟”一声惨叫，只见一个人从二层楼上跌落下来，仙凤姑娘定神一看，那跌落之人不正是淫贼何启吗，但见他七窍血流如注，哪里还有活命。紧接着又听得楼上一阵惊叫，眨眼间灯火全部熄灭。等何家众人赶来，已无声息。众家丁在楼下找到何启，赶忙抬到楼上，撑灯一看，楼上那四五个丫环仆女仰摆八叉躺倒一地。看样子是被人点了昏穴，单单不见了抢来的那个少女。众人赶忙替那些个丫环仆女解开穴道，追问事由，众丫环仆人哪里说得清楚，缩成一堆筛糠似地颤抖，众人面面相觑。
　　想那搭救金婵姑娘之人武功实在高深，竟没有听到何启与人家走上一个回合，已然命丧黄泉。要说也真有点玄乎，那何启能躲过仙凤姑娘背后偷袭，却没能蔽开楼上那人明里一击，纵然说仙凤姑娘不是武林中绝顶高手，但也是江湖上出类拔萃的人物，可想那何启的武功也不在仙凤之下。那么，究竟是何人如此了得，轻而易举地将何启毙于楼下，就连仙凤姑娘也没有猜出个所以然来。眼下，金婵姑娘已被他人救走，仙凤姑娘心说自己还留在此地何益。于是便施展轻功手段，跃上围墙，一抹黑影闪过，早离开了何家大院。

　　少年王康熙在溢香客栈击毙了向他偷袭之人，留下些银两，悄悄地离开了客栈。
　　这日，少年王康熙来到玉泉镇庙会上，亲眼目睹了何启及其爪牙劫持金婵。当日夜晚，他潜入何家探得金婵下落，正要破窗而入，不想，突然有人一路小调朝这边走来，他急忙闪到暗处，静观动静。
　　那何启也算机灵，飞身闪过仙凤姑娘背后一击，上得楼来，刚好落在少年王面前。说来也活该这小子命短，少年王康熙不等对方站稳，一掌推出，足以石破天荒。何启危急中刹身缩形，虽说撇开掌锋，但还是被少年王那无尚神功的回轮气浪扫中。少年王康熙一掌将何启击落楼下，料难活命，随即飞身闯入室内，施展隔空点穴手段将那四五个丫环仆女击倒，尔后单臂挟起惊愕中的金婵姑娘，纵身上了房顶，窜房越脊，眨眼间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话说这日，少年王康熙听江湖人言传，五毒教将在陈州摆下擂台，扬言以武力解决百年的恩恩怨怨，那场面将是何等壮观，武林人谁想错过这大好时机。却说少年王康熙这日行至魏都境内，见前面有家酒店，顿觉饥肠腹鸣 ，等他来到酒店，因为时间尚早，店内还没有其它客人。少年王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早见店小二端来茶水，少年王康熙随便点了几样可口的饭菜，要了两角状元红，便自斟自饮。不料两盅水酒下肚，顿觉天昏地转。少年王康熙心知中了奸人的诡计，但为期已晚，哪里还能把持住身形，便摔倒在地。此刻就见从里面走出一个看上去十分精干的老头子，冲着倒在地上的少年王康熙一阵冷笑道：“我道是何等了不起的角色，也不过如此，我铁算盘闫振山略施小计定能生擒活捉。”
　　稍时，又见众人抬出一顶小轿，将少年王康熙塞进轿中，铁算盘闫振山亲自押阵令人抬走。小店依旧照常经营，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魏都威龙武馆在茂源钱庄对面，威龙武馆表面上看是传徒授艺，实乃五毒教分坛。这天，一顶小轿从后门抬进院中一个十分隐密的暗室里。这暗室有两间房屋大小，四周全是石头彻成的墙壁，暗门是用整个石块打造的，坚厚无比，并有暗扭控制，门外是一段封闭式的地下走廊，走廊的门是胳膊粗细的钢筋制成，人要是进去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休想逃出来。这是铁算盘闫振山亲自设计并铸造的，取名叫死屋。少年王康熙被关在这死屋里。有关如何处理少年王康熙，铁算盘闫振山不敢私作主张，他只好等分坛主人称奔雷手华一舟回来再作论处。
　　提起奔雷手华一舟，他本是个孤儿，是原五毒教教主百毒先生把他一手带大，并教他一身奇妙的武功，又委任他担当魏都分坛坛主的重任，这奔雷手华一舟可说对金剑书生死心塌地。此次奔雷手华一舟有事外出，将分坛大小事务委托军师铁算盘闫振山全权办理，当铁算盘闫振山接到总坛飞鸽传书沿途追杀少年王康熙的命令，铁算盘闫振山明知来硬的不是少年王康熙的对手，这才施展诡计诱少年王康熙上当，不想他一计得逞。但他深知分坛主奔雷手华一舟一惯的作风，也不敢独去报功，他一边飞鸽传书分坛主速回，一边令人严密把守死屋。
　　天将二更，铁算盘闫振山正在书房里看书，忽见有人来报，说武馆外有个小尼姑前来拜见。闫振山不知来人是何等身份，不敢小觑，吩咐家人客房好生侍候。等他来到客房，见那小尼姑不是别人，正是教主身边的仙凤姑娘。铁算盘以前跟随分坛主奔雷手华一舟去过总坛，知道仙凤姑娘是教主金剑书生跟前的红人，哪敢怠慢，忙上前一揖道：“五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仙凤姑娘一福道：“本姑娘深夜打扰实属有因，还请闫总管见谅。”
　　闫振山道：“都是自家人，五姑娘说哪里话。但不知姑娘有何吩咐，望切明教。”
　　仙凤姑娘道：“据探子回报，听说尔等已擒获住本教的死对头，教主他老人家令我前来问个虚实。如若擒获此人，不管是死是活，让我速速解押总坛听从教主他老人家发落。”
　　闫振山道：“实不相瞒，属下的确拿获一人，是与不是不敢肯定，现囚禁在死屋里，只是分坛主外出未归，属下正不知如何发落，既然五姑娘大驾光临，一切就有劳芳驾了。”
　　你想铁算盘闫振山是何等心细之人，他知道仙凤姑娘是五毒教教主宠爱有嘉之人，得罪不起。这才顺水推舟卖给仙凤姑娘一个面子，一来淘好仙凤，二来也好向总坛报功。事后就是分坛主知道了追纠下来，他也有话交待。
　　却说仙凤姑娘，自那晚少年王康熙救得金婵离去，她就悄悄地跟踪下来，直到少年王康熙着了人家的道，这也是仙凤姑娘预料之中的事，因为她知道铁算盘狡诈阴险，在五毒教里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仙凤姑娘不便明里硬抢，这才决定冒险前往魏都分坛搭救少年王康熙。不想铁算盘也有大意失荆州的时候，一句话正中仙凤姑娘下怀。
　　仙凤姑娘正准备令人将少年王康熙提出时，不料打门外闯进一人，二人四目相视心中各自一惊。
　　原来此人正是五毒教的掌老，人称棋圣燕南飞，乃教中五老之首。传说棋圣燕南飞的武功高不可测，但从未见他施展过。这燕南飞还有个奢好，爱棋如命，教中不管辈份大小只要被他逮住，不下两盘决不放你走。仙凤姑娘以往常常与他对弈，但从未赢过。
　　此时，棋圣燕南飞一把拽住仙凤姑娘的衣袖嘿嘿一笑道：“五姑娘，你怎生这般打扮，先不要忙着提人，来来来，陪我老头子下两局再说。”
　　仙凤姑娘心中有事，但她被棋圣逮住，怎好脱身，看来只好先把搭救少年王康熙的事暂切放下，以免露出马脚。再则，这棋圣燕南飞来得古怪，自己脱离五毒教的行踪也不知被人察觉没有，看来她只有处处小心，静观其变。
　　二人就在此地摆开战局，棋圣燕南飞持黑子，仙凤姑娘持白子先下，双方战到第一百三十八手，棋圣燕南飞已胜券在握，他似乎有意无意地道：“一着不慎，全盘皆输。五姑娘可要小心啊，有道是车堕山巅勒马迟；船触暗礁转舵晚。”
　　这几句话似乎有点儿玄奥，但听在仙凤姑娘耳朵里却如万雷齐鸣，她手捏棋子怔在当场。
　　棋圣燕南飞冲仙凤姑娘笑了笑又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五姑娘也不必介意。来来来，我们再摆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