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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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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往常一般在望天楼四楼雅间午间小憩,醒来下楼准备上街上转悠转悠,却看到了南林苏家苏默辨在望天楼喝酒。嘶,这喝酒的姿势文雅却豪爽,真是百看不厌哪!
小厮说:“苏公子刚来不久,我们瞧着公子爷正在休息,就没有通报,想着苏公子若是要走一定给公子爷拦下来。”
我见小厮表决心表的十分有诚意且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破天荒地给了他个比较明显的提示。我清了清嗓子道:“韩安哪,有些事还是要顺其自然。人道强扭的瓜不甜,是谓不可强求啊。”
小厮点头:“公子爷说的是。”
我见他是将我的话听进去了,满意地点点头,大踏步朝望天楼大门走去。
可怜我目不斜视,念的只有大门没有他,苏默辨却破天荒地把视线像穿刺一般集中在我一个人身上,开口唤了声:“韩公子。”
我依旧望着望天楼大门,看着外头的天晴碧无云,心里却有些担心它今儿个是不是要掉下来了。
我听到苏默辨唤我,脚下步子缓了缓,心里是又激动又紧张,因他的凝眸激动,因他的关注紧张,然而内心深处却又有另一个更坚定的声音叫嚣:别去招惹他,当做没看见,就这样擦肩而过、往事成云烟吧。
韩决明当初确实有觊觎过南林苏家的五弟子,不过那是在我成为韩决明之前的事了,刚接到这次的任务那会儿,策公子还调侃我这回说不定能够让十八公子看到不一样的尽头,这不,果然有苏家人来寻我了,可是,这样的寻人,着实出人意料了些。我还是不要强求的好。一切,顺其自然,对,顺其自然。
我和苏默辨胡乱打了招呼,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一个人喝酒。他要我陪他一起,我说我是老板的儿子,不能喝了客人的酒。他莞尔,便作罢了。
他说我今天和初次见面时不太一样,好像更好相处了些。我开心地笑,说默辨兄过奖了。
我收敛自己的花痴心思,却忍不住还是时不时花痴地看着他。苏默辨很好说话,一笑置之。我也跟着呵呵笑。
自我见他一个人饮酒都快半个时辰了,我的屁股坐在长凳的一边都没挪过位置。忽的我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顺势提了桌上的酒壶捧在手里,目光灼灼地望向苏默辨。“默辨兄如此看得起小弟,这酒小弟请了。”说着我给苏默辨满上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展臂举到苏默辨面前,道,“默辨兄,小弟敬你一杯。”
苏默辨微笑着和我碰了杯,我双手握着杯子,小指不自觉翘起,挽作兰花状,广袖隐约遮住杯身,眼角余光瞥着苏默辨,极温吞而连贯地饮干了这杯酒。喝完后我仍旧双手持杯将酒杯倒置,示意已经喝干。
苏默辨自始至终都很高兴,以至于临走时我邀他明日去环佩阁一聚都答应得很爽快。
我原本担心自己方才是不是太冷淡了,但小厮告诉我说我的眼神十分的真诚良善,很恰到好处,很,顺其自然。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着,苏默辨,我韩决明果然是很属意你啊。如此的人我不能轻言放弃,恐怕只有难逆的误会错过才能尽快了结这一段孽缘。喔不,不急,慢慢来,我要顺其自然,切莫画蛇添足,谨慎画龙点睛。
次日。
小厮来书房送茶,不忘提醒我:“公子爷,未时快到了,您和苏公子约了今日未时相见的,您现在要准备出门吗?”
我皱了眉头,努力回忆:“我们约了申时见面,就要申时再去。”
“公子爷,您当时不是说的未时吗?小的当时就在旁边。”
我道:“申时。”
小厮犹不气馁:“可是公子爷,您当时确实说的是未时啊。”
我摇头晃脑:“我和默辨兄约了申时见就要申时到,不能早了也不能晚了,此谓顺其自然。啊,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我不再管小厮,继续眯眼体味我的诗经。
“可是,”小厮犹自纠结,“明明,说的是未时啊,我记得。”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小到听不见了。
申时,环佩阁,苏默辨一个人坐在二楼的翠玉小间,垂着眼眸静思,并没发现我已经到了。听老板娘说,他未时就到了,没有喝酒,没有吃点心,没有喊姑娘,只喝了点清茶。
嗨,昨儿个是我邀的他,今天在这儿的开销就算在我头上,他这样为我省钱,让我很是过意不去,忍不住想要帮他挑拣挑拣些好的送上。不过看来他喜欢清淡清净,我还是一切由他定夺,方能显现我作为邀请人的温贤风度。
我站在门边的角落里看他静思,小厮早已被我支走,突然觉得四下静悄悄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可是环佩阁怎么可能静悄悄呢?姑娘少年各分两批早晚倒班,琴诗舞唱朝午暮夜,有哪一刻不是人声喧哗,热闹非常?但我此时看着苏默辨,就是觉得心里头静悄悄的,好像多年积累在体内的甘肥厚味一下子被清理了个干净,身子轻飘飘的,对眼前的强力净化器既是向往又是谨惧,好像随时都能够不由自主飘过去,又好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定在了原地,无法向他再靠近一分。
这个有着很好看的偏黑的肤色的年青男人,每一次出现都会给我带来很丰富的感受。
他只要静静地坐着,或是一个很小的动作,都会牵动我的思想。比如,抬眸。
苏默辨终于发觉了我的存在。我想我应该是立即就向他回以了微笑。他发觉我来了,只是盯着我看,并不言语,刚才的微笑好似也只是让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的眉很好看,浓黑得英气,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我突然有一种认知:这么个人,若是里子里换了别的魂魄,定是没办法将这个人还原的,即便是光坐着或是站着,也一定能让人发现这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思及此,我心中蓦地惊了一下,好像触动了自己的什么敏感领域,可是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个怎样的敏感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