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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归故居 ...

  •   群山匆匆而过,列车呼啸在延伸开来的轨道上,带着轰隆的声响。夏聿铭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眼神飘向窗外的远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坐过这种老式的火车了呢,这一种交通工具总是让思想沉淀。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所以纷繁的记忆瞬时涌入脑海,他原本以为回忆的面容会因为时光的洗涤而氤氲,而今却是这么清晰且厚重地、出现。他知道,此生已不能逃脱,这场罂粟花开的诱惑。
      还未放下行李,夏聿铭便打的来到早就打听好的地方,叩响门铃,无人应答。不知道景睿看见他,会是怎样的表情,难道还祈求那个人就在那里,笑容一如既往地美好,站在时光的深处,等着他。夏聿铭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正是黄昏的光景,夕阳笼罩着大地,一个落寞的男人,和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在风中站立成一处伤感的景。
      直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画面里,才柔化了这样的锐利姿态。
      “夏聿铭,真的是你,你······”
      话未说完,夏聿铭却一把搂住了景睿:“别说话,先让我抱一下。”这个拥抱,夏聿铭已经念想过无数次,当他们真的重逢,怀抱里的真实感还是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内心激荡。景睿也只是安静地任他抱着,任这双手臂将自己捁得越来越紧。
      “景睿!”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呼喊。夏聿铭只是一愣神,景睿便逃离了夏聿铭的怀抱。突然空掉的怀抱带来一阵空荡荡的难受和幻灭感。景睿回头,夏聿铭转瞬便看到他那张明亮起来的笑脸。亦如初见时,他对着他。远处的身影很快走近,夏聿铭这才看清楚竟是苏绮,苏绮看着他亦是一脸惊异。
      “夏聿铭,这是我的未婚妻,苏绮。”
      “苏绮,这是夏聿铭,我的大学同学。”
      仿佛只是一瞬,心里的惊慌失措与患得患失都被抽走了,夏聿铭的心里,只有蓦然涌出的一股心酸。
      “呵,景睿,你忘记了吗?你跟苏琦还是我介绍认识的,我跟她可是发小呢。”夏聿铭微笑着响应他。
      景睿,你想说的,不过是苏琦已经是你的未婚妻了吧,我曾经还以为,只有我才会让你绽放出那样明晃晃的笑脸呢。
      “聿铭,你是要给我们惊喜吗?”苏绮的呆滞也只在一瞬,立马就恢复了镇静,“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好让我们来接你呀。快进来坐吧。”俨然一副热情好客女主人的样子。
      景睿也为他提起了行李,这样的情景有些可笑,好像夫妻两在招呼一个远道而来的朋友。我们的角色,什么时候互换成了这样。
      走进屋子的刹那,夏聿铭便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温馨的、属于家的气息。墙壁上挂着巨幅的两人的合照,笑容灿烂,美好幸福,郎才女貌。

      ——“我要有我们俩的巨幅合照挂在墙壁上,正对着门,让所有人一进来就看见我们有多幸福,还要有豪华的沙发和宽屏电视机,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吧台,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喝喝小酒小咖啡,然后······”

      夏聿铭想起景睿曾经两眼放光憧憬地描绘着他们的“豪宅”,现在这些都一一实现了,照片、吧台······

      ——我以为你只有跟我在一起才会幸福,我一直将你停留在回忆里,却忘记了,没有谁会甘愿滞留在时光里,谁都会努力追求新的幸福。我以为只要我爱着你,你就一定还在念着我。我似乎在此刻才恍悟,没有我,你或许会更加幸福,这么多年的念念不忘,原来不过是我的一场独角戏。
      苏绮端来两杯咖啡,继续和夏聿铭寒暄着,问着他这几年来的生活,仿佛隔绝了中间那一段关于伤害的插曲。景睿只是坐在旁边,微笑地听着他们讲话,偶尔插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手自然而然地搂着旁边的苏绮。
      苏琦问道:“聿铭,你有女朋友了吗,或者妻子?”
      她突然感觉到搂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臂变得僵硬了,却仍是不动声色。
      夏聿铭带着不置可否的笑看着她:“苏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gay,怎会有女朋友或者妻子呢?”说完还含义不明地瞟了景睿一眼。
      “那,是否有男朋友呢?”苏琦笑了笑。
      夏聿铭忽然觉得她的笑有些刺眼,像一把尖利的刀子,割开他的血肉。她和景睿和谐的身影,像是在嘲讽他的多情,以及,他的轻易错过。
      “男朋友,倒是有不少呢。”夏聿铭依旧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响应她,然而,心却是痛得无以复加。
      “瞧你都多少岁了,还是这么不上道没个安定。”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们这样幸福的,结婚的时候,记得发请柬过来,毕竟,我也算你的青梅竹马,以及景睿的,大学同学。”夏聿铭故意在大学同学这四个字的前面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夏聿铭,你知道的,我希望你幸福。”景睿突然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夏聿铭好像从那流转的眼波里看到了什么,然而转瞬即逝。只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嗯,谢谢。”
      天色已渐晚,苏琦抬头看了看外面的繁星点点,对着夏聿铭说:“聿铭,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明天带你到处去逛逛,这座城市的变化可是不小呢!”
      “不了,我还有事,况且,也不好意思再留下了打扰你们小两口甜蜜了。”
      “那好,你先回去安顿了,咱们以后再聚。”
      夏聿铭推开门正要走出去,苏琦道“景睿,你帮我开车送送聿铭。“
      景睿应了声便起身,走之前不忘给苏琦一个临别吻。

      没有繁星的天空,只有月亮孤单悬挂。
      两人坐在车内,景睿开车,一路沉默。夏聿铭只是倚靠在副驾驶上,眼睛看着前方。奇怪的是,虽然沉默,气氛却并不尴尬,仿佛是两个熟识多年的老友,心有灵犀。
      夏聿铭突然开口道:“景睿,你不愿意吗?”
      “嗯?”景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愿意送我。”
      “没有。”景睿淡淡道。
      “景睿,我回来你是不是不开心?”
      “没有,”停顿了半响道:“过去的就过去了,不是吗?”
      过去的就过去了,这句话一瞬间砸进了夏聿铭的心底,是啊,那我这样,算是为什么,总放不下过去,还妄想回来重拾那段美好。
      “景睿,你幸福吗?”
      “嗯。”
      夏聿铭侧过脸微笑着看他,不再说话了。既然你已经幸福,我又何苦再要求你的幸福里有我。我所追求的,不就是你的幸福吗,那人是不是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了,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夏聿铭下车,看着景睿的蓝色雪佛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汹涌的车流里。
      夏聿铭推开大门,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踏进这里了呢?前些年一直租给了朋友住,只是为了这里不会变得荒凉,怕有朝一日自己再踏进屋子的时候变得不知所措。这是外婆留下的屋子,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显得有些特立独行,幸而这条巷子里大都是这样古老的宅院,才会没有那么突兀。院子内的葡萄架,依旧繁盛,想来朋友为他的宅子花了不少心思。夏聿铭想起他小学写作文,总喜欢写坐在葡萄架下听外婆讲那些美丽的传说,还有有漫天的繁星也来为他们捧场。
      屋里的摆设基本都没怎么变,夏聿铭甚至产生了时光回溯的错觉。夏聿铭觉得累极,径直躺在他从前的那张king_size的大床上。只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最后索性起身坐在院子里抽烟。细燃白万,看烟雾弥漫,模糊了一切景物,只剩那张脸在眼前摇晃摇晃,明明灭灭,时而大笑,时而沉静,时而愤怒。其实夏聿铭戒烟很久了,他记得那个人不喜欢他抽烟,总是调皮地过来抢烟。后来只有在难过无处发泄的时候,他才会拿出一支白色万宝路,细细品味那些忧愁。难受的时候,他从来不会歇斯底里,亦不会找人倾诉,他只愿呆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静静地、静静地、任忧伤泛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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