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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三 剑圣的传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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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羽伤了身体,这几日户外课就暂时不上了,留在屋子里看书。我虽然喜欢耍嘴皮子,可是心里却觉得内疚,没好意思再欺负他,每天殷勤的给他端饭倒水,将我所知道的故事讲给他听。
少羽说:“看不出来啊,天明,这几天怎么这么老实?”
我老实回答:“当然是因为你为我受伤了啊!我虽然没心没肺,也不是以怨报德不知感恩的小坏蛋。”
少羽静静的凝视着我,眼神很古怪。我被他看得不自在,只好转过头。
少羽轻轻说道:“你也不用内疚,我年纪轻轻的,很快就好。”
我低下了头,感觉眼睛微微酸涩,嗓子也不好受,于是说:“谁内疚啦!你吃你的饭吧,我要跟丁大叔学武功去了!”
我跑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是一会儿甜,一会儿酸,翻来倒去的,很古怪。要是月儿在就好了,月儿就能够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了。
月儿,月儿。我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学好武功,把月儿救出来。
大家对我都很好——太好了,让我不知所措。我总是很笨的,不能为他们做什么,在他们的眼里,唯一的安慰大概就是我不再闯祸丢掉小命。不公平的,却又是多么的公平。
我仰头望向遥远遥远的天际,那里看不清楚的云朵无忧无虑的飘着,仿佛不是在人间。我该怎么做呢,以报答所有?
小圣贤庄里,每月一次,全体放假一天。所有人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在庄子里,或者溜出去到街市上溜达闲逛,买些自己需要的东西,或者是回家探望,或者仅仅是出去散心。
说得也是。小圣贤庄一天到晚,虽然人是不少,却完全没有人气,之乎者也摇头晃脑,满嘴都是圣贤书君臣道,只会耍嘴皮子,其他的什么也不做,偶尔也拉帮结派以大欺小。在这里面平静归平静,我却一点儿也不喜欢。对我来说,唯一的乐趣,就是逗逗少羽,吃丁大叔的烤鸡。三位师公是不能见的,有时候就需要绕道走。
但是我不能这么胡闹下去,他们没有说,我也心里晓得。嬴政的秦兵已经遍布整个齐鲁之地甚至东海,小圣贤庄里面也变得不再安全,有时候也会见到一两个诡异的黑影一闪而过,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是什么人。我没有理他们,横竖他们不找我的麻烦,我也全当没看见……大师公那么厉害,一定是比三师公还要神机妙算把握天下的,他虽然可怕,但是看起来也非常可靠。虽然不如聂大叔,到底也是一众儒家弟子的老大。
少羽的身体果然很快就好了,并在剑术比赛中得了第一,被大师公夸奖。据子慕他们说,这实在是莫大的荣耀,因为大师公一向严厉,从不轻易夸人,他们都无比羡慕。而且还说,鉴于被夸奖的是子羽,而不是子明,他们甘拜下风心中佩服。
我一听,几乎气炸了,差点当时就要找他们理论,但是少羽提醒我明天放假一日,可以提前回去看望聂大叔。聂大叔就是我心底最软最软的一处,谁都不能碰。我立刻冷静下来了,什么也没带,拉着少羽就径直出了小圣贤庄。这个地方,我一刻钟都不想多呆!哼!一群呆子,什么眼光,连墨家巨子剑圣传人都不认识,还处处挤兑我,我才不理你们!
他们知道什么!?哼,我才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我心里想着,到底有些难过。少羽什么也没做,但是少羽的人缘几乎是所有同学当中最好的,而我,几乎就是最差的了,除了少羽,其他人谁也不理我,还欺负我。一群只会趋炎附势的家伙!我不需要和那样的人成为朋友,他们也不配做我的朋友。
我将来是要做大侠的,跟他们半点关系也没有。
所以我也只亲近大侠,亲近聂大叔。
聂大叔又在修饰他的那把木剑。他用小刀细细的削着刻着,似乎要打造一把世上最锋利的宝剑。然而木剑只是木剑,再锋利,也比铁剑迟钝。我想,聂大叔的剑即使只是木剑,也应该是最好的,因为用剑的人,是聂大叔,无所不能天下第一的聂大叔。只用木剑的聂大叔,也能够使出天下第一的百步飞剑!
百步飞剑。我要学的,就是这天下第一的百步飞剑。
聂大叔静静的坐在茅屋外的石磨旁边,背脊不像往日挺得很直,微微有些弯曲,看起来很放松。他半低着头,眼神专注的凝视着手里的木剑,耳旁的碎发不经意间落在了脸颊,平添了几分不羁和沧桑。
我无声无息的坐在他旁边的地上,用膝盖支撑着胳膊,单手托腮望着聂大叔。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天明?”聂大叔问。
“明天放假一天,我想念大叔,就回来了。”我说。
聂大叔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微微叹息了口气。他静静的看了我一会儿,漆黑的眸子深邃而遥远,似乎并不平静——他似乎是要有千言万语要说出来的。但是他却只是蹲下来,默默的摸了摸我的头。
“少羽没跟你一块回来?”
“他送我回来的——然后去了有间客栈。”
“有间客栈虽然隐秘,可是秦兵三天两头的查探,实在危险。”聂大叔低头想了想,“不过少羽是项氏一族的担当者,少年勇猛又机灵智巧,气度不凡又知道分寸,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我一听大叔夸得少羽简直像是一朵花,心里就觉得有些不愉快——少羽总是让人放心的,而我就总是让人担心的。
“他去找他的那位绝配了!”我没好气的说道。
“什么绝配?”
“没什么。”
聂大叔疑惑的看了我两眼,没有继续追问。石兰的事情也不清楚大叔他们知不知道。先前我以为石兰看起来柔弱,于是出手帮了她,然后才知道她是真人不露相,比我要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都比我厉害,都比我厉害啊。我也叹息了口气。
“端木姑娘在屋子里休息,你要不要去看她?”
我点了点头,站起来。我本来就有这样的打算。即便不能理直气壮的面对她,我也不会退缩。月儿的事情,我父亲的事情,虽然算不上扯平了,可是也不能永远躲下去。我不喜欢做逃兵,被众人看不起。
坏女人在床上半躺着,手里捧着一卷竹简。听到推门声,她抬起头来。看到我,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她轻轻的放下简牍,拉了枕头垫在背后,坐起身子来。
“天,天明,你来了……”
我有些不自在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我来看看你好了没有,那天的事情,我跟你道歉——”
“不——是我该道歉,”坏女人迅速打断我的话,脸色苍白,目光执着,“是该我道歉,天明,你没做错什么。我不该把月儿被掳走的事情怪罪于你,更不该说你父亲的不是……我错了,天明,对不起!”
我愣愣的看着坏女人,她还是那么苍白清冷,即使道歉,她的目光也依旧澄澈透明,富有诚意,态度也没有半分的不自在。敢作敢当,这个女人,简直不像女人。
我低下头,“不,没有照顾好月儿,就是我的错,是我不够强大,不够完美,不够坚强果断。坏女人你虽然也有说了伤害我的事情,但是我决定不再追究了。聂大叔说,当有一天我能够承担起你们的期望的时候,他自然会告诉我关于我爸爸的事情。我已经答应他了。我要的答案,我会自己争取,自己会去寻找。——我的承诺和誓言依旧没有变,请你相信我,我会救出月儿。”
坏女人似乎有些怔忪,脸上也带了愧疚。她轻轻说道:“天明,你长大了。”
我立刻有些得意:“当然!我可是聂大叔的弟子——”
“——剑圣的传人是么?”坏女人接口道。
我闭上了嘴。
我想到我其实没有多么的胸襟宽广,轻易就原谅伤害过我的人,即使她并不是诚心的。她的心大约也像我一样并不是很宽广,撑不下更多的人了。她是一个医者,胸怀天下;她也只是一个女人,普普通通。从她救治聂大叔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其实喜欢聂大叔。
我不喜欢她讨厌聂大叔,但我也不喜欢她喜欢聂大叔。
但是坏女人对我其实并不是很坏。她只是和其他人一样,无视了我。我感激她在墨家禁地面前对我的信任和期待,只因我太过弱小,辜负了她。
“月儿她一直都很喜欢你,遇到你之后,月儿就变得很开心,这是我们所有照顾她长大的长辈们都无法代替的,这件事情,谢谢你。天明,我知道月儿的事情不怪你,所以我愿意相信你能救出月儿——不要让我失望。”坏女人淡淡的说着,忽然严厉的看着我,话锋陡转,“那么天明,告诉我,现在的你能够担负得起我的期待么?”
我直直看向她的眼睛,目光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