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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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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眠的手上被划出几道或深或浅的伤口,已连钥匙都快拿不稳了。
他砰的一把把门甩上蹲到墙边之后才突然发现,家里为什么没开灯?
林眠撑着墙又慢慢站起来打开了灯,家里竟然没有人,刘闵这么晚到哪里去了?
“刘闵不会是把我扔了然后跟别人私奔了吧?”林眠正想着电话铃便响了起来。
“喂,您好,请问您找谁?”
“是刘闵女士的家么?我们这里是同爱医院,刘女士今天在街边昏倒,送到医院时已经死亡,如果您是她的家属的话请到医院来办一下手续……”
“砰——”话筒猝不及防地狠狠落到了地上。
“一定是诈骗电话,没错,一定是诈骗电话,刘闵那家伙怎么会死啊,对,不会的……”林眠在奔去医院的路上不断地想着,只是眼眶中有些粘稠的液体滑下,微微刺痛了脸颊。
但当他真的看到刘闵的遗体的时候,他却突然笑了起来,有些疯狂地笑了起来。
“刘闵,我不是告诉你,要死也至少得把存折号码告诉我吗?你讲不讲信用啊?你TMD给我起来啊!”
他趴到了刘闵的床边,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我说,你等会儿再哭,先去把钱交了。”一个护士走过来拍了拍他,然后马上往后退了几步,好像是怕染到什么晦气。
林眠捏了捏衣角,他口袋里只有今天打工赚来的三十块钱。
林眠好不容易跟护士借了一下手机打通了林方的电话,当话筒那边传来林方略显慵懒的“喂”之后,林眠就开始控制不住的大哭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林眠,把眼泪擦了。”林方摸着林眠的头,柔声说着。
“爸,妈她,她怎么突然就……”
“唉,人啊,命运无常啊。”林方叹了口气,抬起手做着擦眼泪的动作。
“对了,你妈把存折放到哪儿了?不管怎么样也得先支点钱把你妈的后事办了。”
“恩。”林眠点着头然后指了指卧室,“存折在她的枕头下面。”
林方拿出存折看了看,还有三万多块钱。
“我去银行领钱,你在家里等着。”林方说着套上外套走了出去。
并且再也没有回来。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当林方的手机第二十三次打不通后,林眠狠狠地把电话砸向了墙壁,已老旧的墙面就扑啦啦地掉下几块墙皮。翻滚着的白色的尘埃,和此时的林眠一样,微不足道。
林眠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冰冷的地面把林眠的心也结成了冰,然后化成水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他仿佛感觉到有无数张网铺天盖地地向他砸了下来,愈束,愈紧。
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扮着巨大鬼脸的小丑,正咧着嘲讽的嘴角哈哈地笑着,准备张开血盆大口生生的把他吞下。
并且,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361……”林眠捏着刘郦给自己的住址在羊肠的小弄堂里四处徘徊,两边人家传来的油烟气和廉价烧酒的味道充斥着整个血红色的黄昏笼罩出一层恍惚的温馨。
“啊,这里。”林眠把车子丢到一边,抬起手碰上门边却迟迟敲不下去,直到对面家的电话铃传出第七声响他才终于小心翼翼地敲开了刘郦家的大门。
“谁啊?”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左手正拿着擀面杖,不耐烦的问。
“阿姨好,我叫林眠,请问一下刘郦在家吗?”林眠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哦,刘郦在里面呢,进来吧。”那人用眼白瞄了林眠一眼,侧了侧有些臃肿的身子把他让了进去。
屋子洋洋散散纷乱着一些面粉和尘埃,韭菜混着鸡蛋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往昔的细碎记忆就被这些熟悉的味道牵连出来,于是林眠突然有些想刘闵了。
“呀,林眠啊,找我有事吗?”刘郦听到声音从里屋走了出来,眼睛半眯着带着些许疲倦。
林面抬手擦了擦干涸的眼眶,咬着下嘴唇,带着尴尬的口吻道:“那个,我想……你可不可以借我点钱?……”
“啊,这个啊……”刘郦不经意地拧了拧眉,抬头看了她妈一眼,刘桂华正埋怨地冲她挤眉弄眼,翻着白眼瞪她。
林眠垂下头,微长的刘海遮了半边眼眉,屋里没有光线刘郦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用淡淡的声音说:“算了,我再去想别的办法,抱歉,打扰了……”
“等下。”刘郦叫住他从里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假装看不见刘桂华由红变紫的脸色把它递给了林眠,“这是我打工攒下来的1000块钱,虽然不多,不过希望能帮到你……”
林眠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刘郦的家门的,他只记得他听到了刘桂华在自己身后提着嗓子尖细的声音,“你自己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还有闲心去管人家啊?!你怎么那么慈悲啊你,你以为你观世音菩萨转世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败家闺女啊我?!”
“刘桂华你闭嘴吧!我自己挣的钱我自己会处理,包你的饺子吧!”
林眠飞快地骑上了车,那些嘲讽讥笑生生地划过他的耳膜,手里的信封被水打湿,或许是汗水,或许是泪水。林眠抬手揉了揉眼眶,就像一口枯井,毫无生气。
车轮碾过的“吱呀”声回荡在弄堂里,一轮一轮地碾过他的尊严,他所有的骄傲就像铺在地上的散乱积雪,最后还是在阳光下殆尽了。
林眠抬起眼睛看着弄堂远处垂死在地平线上的夕阳,血色的光芒囚禁着整个天地,这个充满血腥却杀人于无痕的天地。
“为什么不一起去死呢。”
“应该一起去死的。”
夕阳撒尽了最后一丝光线,所有人被重新丢回黑暗。
“我说你要打就快打,不打就赶快让地方好吧?后面还好多人等着呢。”林眠手握着公用电话筒,指尖微微泛白。手停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有摁下去,身后的人开始不满地催促。
“算了。”林眠放下听筒,转身从身后稀稀散散的人群中走了出去,顺便听到了很多声语气不轻不重,声音不高不低的讽刺。
“有病。”
林眠本来是想试着打电话给林方告诉他刘闵的墓地在哪儿,不过后来想想,若是林方在电话里听到这个从左数第32排,从右数第43排,从上数第54行,从下数第28行的地理位置,应该就直接开始骂祖宗了。
刘闵理所当然的被安放在一个价格最为低廉的位置,在一群贫贱者中划下最后的句点。没错,我们都是人,但总有人比我们尊贵。
催促着林眠交水电费的居委会那个一说话就露出一副镀金似的黄牙的大妈这几天一直在林眠家附近徘徊,弄得林眠有种有家不能回的无奈。只得要求在书店里加班加点顺便省点电费。
“鲁迅,原名周树人……”林眠一手撑着木制书架,一边复习着功课,最近班里的人都说林眠疯了,不管上课下课永远在教室捧着书埋头苦读,俨然处于一副老师嘴里的“模范学生”的不要命状态中。
因为他了解,如今他什么依靠都没有了,像是暴露阳光下的游鱼,无力闭合着嘴巴呼吸不到一丝空气。
他最大的王牌便是接受他早已厌恶的高考制度,用这个虚伪的盔甲防护自己奄奄一息的内心。这也是他唯一的筹码。
不过当老班吊着嗓子满脸像中了五千万大奖似的向全班人公布:“我们班的林眠这次模拟考试是级部第一,大家一定要向他学习……”说实话,那一瞬间,林眠终于能感觉到自己微弱的存在感在这个教室的一角里忽闪着渺茫的光晕。
最近cos社团的服装突然出了些问题,排练不得不暂时停一段时间,林眠因此也可以摆脱裴雯雯那个小冤家和……裴荔。一想到这个名字,林眠就有种沉重的窒息感逼迫在胸口,盯着已被做过三遍的同一道几何体咬着下唇,心绪微微与□□脱离,有些冗长的发梢遮掩了眉心,映出和窗外树影般柔和的阴影。
“那个……这里是20000块钱,希望能帮到你。”孱弱的声音突兀地响在头顶,林眠下意识地抬头。
“程翎?”双眉淡淡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