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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病情反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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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昭华的苏醒,如同在漫长寒冬后窥见的第一缕微光,虽然微弱,却足以驱散蒹葭馆内积压数日的绝望阴霾。
 
 萧景玄几乎是喜极而泣,那颗被悔恨与恐惧蹂躏得千疮百孔的心,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他立刻下令,将库中所有珍藏的、吊命续气的珍贵药材——千年人参、雪山灵芝、深海珍珠粉……如流水般送入蒹葭馆,严令孙太医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将太子妃调理好。
 
 邻香更是寸步不离,喂药、擦身、按摩,事事亲力亲为,仿佛要将主子昏迷时自己未能尽到的力,千百倍地弥补回来。
 
 她看着陆昭华缓缓吞咽下参汤,看着她偶尔睁开眼,虽然依旧没什么神采,但至少有了生的气息,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这缕微光并未能持续太久,便如同风中残烛般,开始明灭不定地摇曳起来。
 
 陆昭华的身体,终究是被那口急怒攻心的鲜血,彻底掏空了根基。
 
 心脉旧伤如同干涸土地上重新裂开的深壑,脆弱得不堪一击。
 
 苏醒后的第三日,她便毫无预兆地再次发起了高热,来势汹汹,比之前更加凶猛。
 
 整个人如同被架在火上灼烤,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浅薄,唇瓣干裂起皮,时而清醒片刻,眼神空洞迷茫,时而又陷入更深的昏沉,呓语不断,破碎的字眼里夹杂着“枫山”、“泽儿”、“玉佩”……还有压抑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呻吟。
 
 “娘娘!娘娘您撑住啊!”邻香急得直掉眼泪,用浸了冷水的帕子不停为她擦拭额头和脖颈,试图降低那骇人的体温。
 
 孙太医眉头紧锁,施针的手依旧沉稳,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加凝重。
 
 “殿下,太子妃此番乃是心脉受损过剧,引发脏腑虚火,加之之前元气大伤,邪气入体……情况比前次更为复杂凶险。
 
 高热若持续不退,恐……恐伤及神智,甚至……”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萧景玄已然明白。
 
 他站在床尾,看着那个在锦被下蜷缩成一团、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身影,看着她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听着她无意识的、带着痛楚的呻吟,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让他窒息。
 
 他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地意识到,她可能会死。
 
 真的会死。
 
 不是以前那种遥远的、甚至带着一丝隐秘期盼的可能性,而是近在咫尺的、冰冷的、残酷的现实。
 
 “救她……”萧景玄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他看向孙太医,眼中布满了血丝,“无论用什么方法,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孤……只要她活着!”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之前的偏袒和那句“罪该万死”的斥责,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才让她落得如此境地。
 
 这种想法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的内心。
 
 他开始频繁地出入蒹葭馆,不再只是远远地看着,而是会笨拙地试图做些什么。
 
 他会亲自试过汤药的温度,再递给邻香;会在陆昭华偶尔清醒的片刻,坐在床边,试图与她说几句话,哪怕得到的只是她茫然的、毫无焦距的眼神,或是疲惫的重新阖眼;他甚至召来了萧璟,让他守在母亲床边,希望孩子的存在能给她一些支撑。
 
 “母亲……”萧璟握着陆昭华滚烫的手,小脸上满是害怕与无措,他低声说着自己近日的功课,说着太傅的夸奖,说着自己已经会写很多复杂的字了……他希望能像以前那个寒梅香囊一样,唤起母亲的一点回应。
 
 然而,陆昭华的病情依旧反复不定。
 
 高热时而稍退,时而又猛地窜高,如同顽劣的孩童,戏耍着所有关心她的人紧绷的神经。
 
 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原本就纤细的手腕,如今更是骨节分明,苍白得透明。
 
 萧景玄的脾气也因此变得愈发阴晴不定。
 
 前一刻还在蒹葭馆内对着昏迷的陆昭华柔声低语,下一刻回到书房,便可能因为一点小事而对臣属或内侍大发雷霆。
 
 整个东宫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人人自危。
 
 这日深夜,陆昭华的高热再次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甚至开始出现轻微的痉挛。
 
 孙太医施针后,效果甚微,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
 
 “殿下……高热不退,心脉衰竭之兆已现……若是天明前还不能退热,只怕……”孙太医的声音沉重得如同铅块。
 
 萧景玄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站立不稳。
 
 他死死攥着拳,指甲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维持住一丝清醒。
 
 “没有办法了吗?”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或许……或许可以尝试药王谷主当年留下的那套‘金针渡穴’之法,刺激生机,强行退热。
 
 但此法极其凶险,对施针者要求极高,且对病人消耗巨大,如同饮鸩止渴,若……若熬不过去,反而会加速……”孙太医犹豫着说道。
 
 “有几成把握?”萧景玄打断他。
 
 “不足三成……”
 
 三成……萧景玄的心沉入了谷底。
 
 他看着床榻上那个气息奄奄、仿佛随时会化作一缕青烟消散的女子,巨大的恐慌与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阴影里的萧景珩,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像是一块石头投入了死水:“她不会死。”
 
 萧景玄猛地转头看向他。
 
 萧景珩的目光落在陆昭华脸上,那双酷似的凤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笃定:“她在枫山,比这更凶险的情况也熬过来了。
 
 她的求生意志,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强。”
 
 他的话,像是一道冰冷的泉水,浇在了萧景玄焦灼混乱的心头。
 
 是啊,她在药王谷三年,多少次命悬一线,不都挺过来了吗?她能从柳云裳的毒计中挣脱,能在他那般伤人的指责后挣扎着醒来……她怎么会甘心就此放弃?
 
 萧景玄深吸一口气,仿佛从萧景珩那冰冷的笃定中汲取了一丝微弱的力量。
 
 他看向孙太医,眼神重新变得决绝:“施针!”
 
 无论如何,他不能放弃这最后的三成希望!
 
 孙太医神色一凛,郑重应下,取出了一套细如牛毛、闪烁着寒光的金针。
 
 蒹葭馆内,气氛再次绷紧到了极致。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孙太医凝神静气,将一根根金针,小心翼翼地刺入陆昭华头顶、胸前几处生死大穴……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窗外,夜色最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过去。
 
 而陆昭华,依旧在生与死的边缘,艰难地徘徊着。
 
 她那微弱的心跳,如同风中残烛,牵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