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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回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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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透过营帐的缝隙,洒下几缕暖意。
“王妃,您醒了?” 清梦听见动静,立刻捧着温水上前,脸上漾开柔暖的笑意,“让奴婢伺候您洗漱,再用些早膳可好?”
孟晚霜揉了揉依旧有些发沉的额角,轻轻点头:“好。”
清梦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到梳妆台前。黄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却难掩清丽姿容的脸庞。
清梦拿起木梳,动作轻柔地为她梳理那一头如墨青丝。
“王妃,奴婢为您梳您最爱梳朝云近香髻,配那支红玉海棠簪子。”
孟晚霜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嘴角微微上扬。
“清梦,你手真巧,我很喜欢。”
“多谢王妃夸奖,以后奴婢天天为您梳妆。王妃,我们更衣用早膳吧。”
江寂渊掀帘踏入营帐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晚霜坐在小几旁,正小口喝着清粥。她微微低着头,几缕未束好的青丝垂在颊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整个空间异常安静,只偶尔听见银匙轻碰碗沿的细微声响。她没有看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神情是一种全然的放松与空白,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他记得从前的孟晚霜,用膳时总会笑着与他分享趣闻,眉眼灵动,声音清脆。如今的她,像一幅被水浸过的名画,色彩依旧,却失了那份鲜活的神韵。
清梦见江寂渊进来,正要开口行礼,却被他一个微不可察的手势制止,只得默默退至一旁。
江寂渊的目光落在孟晚霜身上,冷峻的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他走近几步,声音放得极轻:“霜儿,昨晚休息得可好?早膳可还合胃口?”
孟晚霜闻声抬起头,见到是他,便依着礼数站起身。
“多谢将军关心,一切都好。”她的声音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如同在回应一位客人的问候。
江寂渊很自然地伸手,虚扶着她重新坐下。“你我之间,不必多礼。”他在她身旁坐下,语气温和却坚定,“如寻常夫妻那般便好。”
孟晚霜顺从地点了点头,垂下眼帘,继续小口喝着碗里的清粥,姿态优雅却疏离。
江寂渊并不在意,自顾自地拿起碗筷,陪着她一同用膳。帐内很安静,只有细微的餐具碰撞声。这是两年来,他们第一次坐在一处吃饭。江寂渊咀嚼着食物,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没关系。只要她还在,还能这样坐在我身边,就好。”江寂渊心想。
一顿早膳在沉默中用完。待侍女撤下碗碟,江寂渊才温声开口:“我们今日便启程,回将军府。”
江寂渊看着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语气愈发温和:
“本想让你在此多休养几日。只是父亲大寿将至,我们需得赶回京城祝寿。”
他稍作停顿,留意着她的反应,继续道:
“不过你无需担心,此行我们慢慢走。我已吩咐下去,车队行进务求平稳,绝不会让你受累。等你收拾妥当我们便启程,一路上若有哪里不适,定要随时告诉我。”
他的安排周到而沉稳,既顾全了孝道,又将她的身体状况放在首位。孟晚霜闻言,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将军营帐内。
“大祭司,今日我带霜儿,启程回府。”江寂渊道。
“将军,鄙人要前往仙山,有件要紧事,待事情办完之后,我们将军府见。”大祭司道。
“好,大祭司一路当心,待来日我会在将军府设宴款待大祭司。”江寂渊道。
二人辞别。
行装很快收拾妥当。马车宽敞舒适,内里铺着厚厚的软垫,小几上还备着孟晚霜平日爱吃的点心和温热的安神茶,显然是江寂渊特意吩咐的。
车队缓缓驶出军营,沿着官道向南而行。江寂渊并未骑马,而是陪孟晚霜一同坐在马车内。
途中
马车内一片静谧,只闻车轮辘辘与前行的马蹄声。
孟晚霜始终安静地靠着车窗,目光落在窗外不断向后掠去的田野与远山。她看得有些出神,微风偶尔透过窗隙,拂动她额前的碎发。
江寂渊的视线大多落在她身上,处理军务文书的间隙,总会抬眼看一看她。他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宁静,终是欲言又止。
行至一处溪流边,车队暂歇。清梦扶着孟晚霜下车透透气。
看着潺潺流水,孟晚霜忽然轻声开口,像是不经意的感叹:“这水声……听着让人心里安静。”
侍立一旁的江寂渊闻言,眸光微动,立刻温声接话:“你若喜欢,我们便在此处多停留片刻。”他指向不远处,“前面有座枫林,这个时节,叶子应当正红。你若觉得不累,我们可绕行一段,从林间穿过,景致更好。”
他的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仿佛她只要流露出一点点意愿,他便愿意为她绕行千里。
孟晚霜转头看向他,似乎有些讶异于他细致的考量。她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耽搁行程了。”
江寂渊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落,但很快便点头:“好,依你。”他随即吩咐下去,“取些溪水来,给王妃煮茶。”
重新上路后,或许是那溪水与微风让她放松了些许,当马车经过一片绚烂的枫林时,尽管并未绕行,孟晚霜望着那如火如荼的红,目光停留的时间,似乎比之前长了一些。
江寂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未说破,只是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车队一路缓行,终于在暮色四合时,抵达了靖南王府。
朱漆大门缓缓洞开,早已得到消息的仆从们整齐列队恭迎,却在看到江寂渊抱着孟晚霜从马车上下来时,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将军,我……我自己可以走。”孟晚霜被他稳稳抱在怀中,脸颊微热,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
江寂渊却恍若未闻,手臂收得更紧,抱着她径直穿过庭院,大步向内院走去。他的步伐稳健,下颌线却绷得极紧,仿佛怀中是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稍一松懈便会再次消失。
“是王妃!王妃回来了!”
“老天有眼,王妃真的醒了!”
下人们压抑着的惊叹与低语,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庭院中漾开一片涟漪。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带着难以置信的喜悦与激动。
孟晚霜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她有些不自在地将脸微微侧向江寂渊的胸膛,试图避开这过分的关注。男人胸膛传来的温热与沉稳的心跳,奇异地抚平了她一丝慌乱。
江寂渊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怀中这个人。他一路将她抱回他们曾经的卧房,动作轻柔地放在铺着软褥的床榻上,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他俯身,为她脱去鞋袜,拉过锦被仔细盖好,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自然,却又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
“好好休息。我进宫复命,晚些再来陪你。”他直起身,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是沉声吩咐左右,“照顾好王妃。”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房中只剩下熟悉的熏香气息,孟晚霜才缓缓环顾这间既陌生又隐约感到一丝熟悉的房间。窗外,隐约还能听到下人们未能完全压抑的、带着欢欣的议论声。
她真的,是这里的女主人吗?这个认知,让她的心绪愈发纷乱复杂。
“王妃,奴婢先去收拾行装。”清梦退下。
清梦退至无人处,指尖仙诀一引,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没入虚空。
天宫之上,巨大的仙镜悬浮于云海之中。
碧落元君(清梦),秀眉微蹙:“云恒仙君,华曦仙女的‘情’、‘恨’二魄,如今可能相容了?”
云恒仙君(大祭司)缓缓摇头,袖袍拂过镜面,镜中景象顿时显露出凡人不可见的真相——两道虚幻的魂影在孟晚霜体内交织,一道淡金,一道暗红,彼此排斥,使得那淡金魂影微微震颤,光华不稳。
“唯有寄于孟晚霜体内的‘情魄’因爱意滋养而壮大,北国慕容晴体内的‘恨魄’方能被牵引融合。如今孟晚霜对江寂渊心若止水,情魄微弱,非但无法融合,反而引得双魂互斥,华曦的仙元……正在遭受反噬。”
“那该如何是好?”碧落元君语气带上一丝急切。
云恒仙君翻掌,一个萦绕着氤氲清气的玉瓶浮现。“这是我这几天炼制的‘镇魂水’,回到将军府,我会借调理之名让她服下,可暂时压制反噬,稳固魂魄。”他话音一顿,镜中景象也随之聚焦于江寂渊深沉的眼眸,“但若要根除,唯有让孟晚霜……再次对他情根深种。唯有至情,方能滋养情魄,调和恨意,完成最终的融合。”
碧落元君接过玉瓶,眼神变得坚定:“我明白了。我会在凡间尽力引导,让孟晚霜重新爱上江寂渊。”
云恒仙君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仙镜中那对命运多舛的凡人,无声低语在云海中消散:
“华曦,你在南国的话本子,真正开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