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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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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依山有些不得劲。
她又不是空心人,许是表现出来的有问题,总惹人怀疑她付出感情的深浅。
赵魁然提的分手,因为他父母催婚。
梁依山一想自己青春正好,哪可能因为对方父母逼婚就犯蠢。
再说了,赵魁然谈恋爱可以,结婚,真不行。
和赵魁然结婚,她爸妈那关就过不了。
她把自己当宝贝,结果人家还不稀罕咧,赵魁然他爸妈居然要他甩了她,回老家相亲,快点抱孙子。
也是头脑不清醒,赵魁然跟家里一向报喜不报忧,他爸妈也就不知自己儿子差点被搞去卖屁股,还得是梁依山拉他一把。
至于谈恋爱,那得是后头对他这个大龄处男好奇,又阴差阳错,才给了赵魁然这个机会。
梁依山剖析自己,爱肯定是爱的,赵魁然长得不差,又是她最心疼的清冷挂,当初那宁为玉碎的模样她一直记着,多动人;绝对是爱的,不爱也不可能花钱捧他圆了他的模特梦,花钱给他打造一个天生贵胄的完美身份;爱得不行了,带他给朋友看,把他说给朋友听,承认这比她大六七八岁的娱乐圈人士是她初恋男友。
这不是爱,什么是爱?
想起从前高中时,他们玩得最好的四个人一起总结出的理论。
有人对你说我爱你,你可能嗯一声,然后想想,他爱我。
有人对你说我爱你,你不爱我我就去死,你可能觉得,这玩意搞道德绑架,我偏不爱你。
有人对你说我爱你,我爱到为你死为你活,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可能思考下,那确实是很爱我了。
有人对你说,我爱你,我们一起去死,你就知道这人有毛病,爱不一定爱,想你死是真的。
谢元元挺矫情一男的,说他们家都是第二种;安芮承认她是恋爱脑,绝对是第三种;韩九珠这男的有毛病,觉得健康的恋爱实在没意思,要谈就谈第三种。
梁依山她认为自己是第一种人,说了我爱你,那就是爱你,还要怎样?
没心力爱得死去活来,多麻烦。
她应该过了喜欢麻烦的年纪。
赵魁然提分手,听了原因看他的意思要顾及父母,没办法,那就分吧,问她一句已经放下了是什么意思,她是不是该装得比较放不下才好一点。
她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还是和以前一样松软,就像赵魁然这个人,看上去坚硬孤冷,其实是柔软的、温暖的、会随她摆弄的。
赵魁然膝行两步,环住她的腰:“我最近还在争取,等我解决完,我们复合。”最后那句说得太轻了,听不见。
梁依山压根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麻烦”二字,怀抱里一个赵魁然,她倒不是嫌他烦,他蛮听话又蛮懂事,她是嫌自己,对待感情还是缺了点。
眼神没聚焦,心里头想问题。
也就是这一抹余光——和窗帘后头的傅西流对上了。
坏了。
忘了还有个小孩在这。
他没正脸看这边,但梁依山心里有秤,这角度,她余光能看清楚他,莫非他聋了瞎了,听不见看不见他们?
要么这时候喊他出来吧,免得误会了。
麻烦!
误会又是什么要紧事,她长了嘴巴不知道解释?解释了就是真相,赵魁然信不信那是他的事。
正思量,两人冷不丁对视,他躲开了,弯腰接着擦那些精贵的花花草草。
梁依山眯眼,她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啦?你傅西流躲我像躲脏东西,之前那点坦荡高洁气质去哪了!
你是看不得这情人耳语的场景,还是看不得我这人,要真觉得破了我私密空间,不知道麻溜点站出来,偏偏藏窗帘后头装老实人。
“欸,傅西流,你吃不吃鱼?”
梁依山一向主动,你越怕她,她越要拉你出来问你怕在哪,之后抓到了你的弱点,她就满意了。
赵魁然一怔,没料到这里还有别人,更难受的是,梁依山越过了他的问题,直接点出另一人的名字。
其实抱着她感觉到了她的漫不经心,只是太熟悉了,就连漫不经心后,略起了兴致的停顿,他也能察觉。
于是他慢慢松开,站起来,回头,看见一个少年从阳台出来。
和他弟弟差不多年纪,是个漂亮的孩子,身上搭着窗外暖阳,脆亮似精灵。
是了,这才是和梁依山登对的人,同龄,精致,坦荡。
傅西流本意是好的,给他们留个空间叙旧,当自己不存在,再等个合适的时机走出去,表明下自己的身份。
他连怎么介绍自己都想好了。
——您好,我是梁小姐新招的助理,之前一直是晁悠前辈带的我。
又庄重,又不让人起疑。
就刚才和梁依山看的那一眼,他知道,梁依山绝对误会了,要挫一挫他的脾气,把他叫出来认身份。
傅西流轻轻点头:
“好啊,是有点饿了。”
他走过来,在梁依山旁边,拿了个垫子放地上,刚要拿筷子,赵魁然皱眉,阻止了他。
“别用这个,这是她的筷子和碗,我叫人给你送套新的上来。”
俨然把他排除在外,不管是傅西流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那就是客人、是外人。
梁依山知道赵魁然单纯而耿直,哪怕分手了,心疼他是习惯,捉着他的手,转向傅西流:“正好你熟悉下我家布局,厨房里有新碗筷,你拆成套的,拿一对出来。”
两个大男人都坐在地上,一时间,傅西流不想站起来。
把梁依山想窄了,不是说梁依山和这个男的分手了么,又在玩分手了还是朋友那套,把他当假想敌,当游戏一环。
总之,他不想就这么被人呼来喝去。
很快就又想通了,他是个当助理的,梁依山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他又何必把自己放太高,去掺和她的私事。
傅西流从容地站起来,笑道:“好,我去找一副。”那态度简直了,像是不管赵魁然说什么他都能容下,都不会放在心上。
赵魁然低头,看向桌上鱼刺,眼眶渐渐红了,问道:“他是谁?”
从前她身边出现个男的他就这副表情,疼得梁依山心肝直颤,没在这方面让他受过委屈。
梁依山是个赏玩美丽事物的好手,哪怕如今分手,也绝不忍看赵魁然落泪难受,轻声哄他:
“晁悠走了,这人是她给我招的助理,今天才正式入职。”
可见相似的人连说话的口吻方式都不会有大区别,不言彼此间的牵绊牵扯,只说晁悠,就当是大太监带着小太监,现在大太监退休了,小太监理所当然要顶上来。
赵魁然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心思被练出来了,细腻得不像三年前那么孤直,也懂得什么该闹什么该咽。
“是该找个人照顾着你,晁悠出国念书,我…以后也不在你身边,多找几个好用的吧,他年纪太小,怕心思不定看顾不了你。”
话说得像正宫给自己老婆找男宠。
梁依山不介意他的逾矩,赵魁然有点儿傻,她一直知道,更何况这点不够圆滑的傻气都是为了她而生的,她介意这点赤诚做什么。
捞起自己的筷子铺鱼,笑道:“我要还是个毛毛,一堆人跟前跟后我也认了,现在总不能吃饭招个人喂我,换衣招个人服侍我,我出门,左边四个右边四个,别人问路上怎么这么多人,我在正中间跟他说,不多,家里还养了六十四个。”
赵魁然笑得又倒在她腿上,就这么望着她:“我也想被你养着。”
“那完蛋啦,六十四个人我一天翻一张牌子,两个月才能轮到你,你不得急死。”
赵魁然笑出了泪,眼底还是伤痛:“要是我再年轻点就好了,等多久都来得及。”
梁依山和他对视,盯着他,摇头:“我更愿意你就是现在这样,起来吧,地上坐久了你腰不舒服,以后多保重身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照样可以联系我。”她还想说你订婚给你塞个大红包,好在脑子里转过弯来,想明白这么说赵魁然肯定要急,又要纠结爱不爱爱多少,生生忍下了没说。
她也有搞不明白的地方,父母逼婚,他家情况不同,又不是跟其他人一样把结婚当拿信托的前置条件,怎么跟得了圣旨一样必须相亲去找个人结呢?
想来从小被父母当成了依仗,就好这口既被仰望又被束缚的扭曲亲情。
她习惯性地总结遇到的每一个人。
赵魁然这种情况的人她遇到过,沉溺在家庭的扭曲关系里无法脱身,那人最后甚至坦言被束缚得越久,被需要的时候就越爽。
人还真是多种多样。
因此赵魁然提分手的原因讲到他父母的逼迫,梁依山毫不犹豫地就答应分了。
赵魁然听她的话像听着魔咒。
此时,才明明白白地意识到,他俩结束了。
他不贪心,但,苦笑了声站起来:
“和你一起的这份情我不会忘,只希望咱们小山往后的日子都像以前一样快乐幸福,遇到个比我更有用的人。”
不要遇到比我更爱你的人,我将羞愧难当。
没有什么能给予你的,可我的爱也一文不值。
他把先前丢在桌上的几张纸归拢,给梁依山看:“你前几天跟我提过ELYSIAM这个公司,我想,明面上的东西你肯定能查到,好歹我也是模特出身,圈内认识一些人,他们嘴里说出来的不一定真,但或许对你有用。”
梁依山惊诧,没想到赵魁然竟将她当时随口一问的东西下了苦功夫:“这么突然去问一个公司的内情,辛苦不辛苦?”
“小山,”赵魁然眼底又凝结成了水团,他想,自己真是在聚光等下活久了,没有镜头也知道这个样子是好看的,在她眼底一定不丑陋,“你放心,之前我参加综艺时有一个主持人想开模特公司咨询过我,他还没办起来,正好领了个顾问头衔,这次也是用他的名义去问的,市面上选了好几家公司待过的模特一起问,确实有在ELYSIAM工作过的,只是他们公司分成两个业务板块,单纯当模特的也签不下长合同…剩下的你自己看一看,应该比我看得多。”
梁依山一张张翻过去:“这个人的妆造好看,是哪场秀,我没见过他。”
“22年秋冬,复古滑稽戏。”
“这个人又是谁?”
“ELYSIAM底下签了半年就走了,现在在西欧。”
梁依山一条条看过去,那些模特说的千奇百怪,这个模特公司简直被描绘成了一个大魔窟!大淫窝!
“他们说的我信,之前参加过韩九珠他亲爹办的一个派对,把米开朗琪罗的囚徒还原了,就是要求他们在墙里nude涂白,我还问了价格,一小时八千。那一圈都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巨头,意大利啊西班牙,真辉煌。”
赵魁然还是仰望着她。
她说这话时没有轻贱也没有感叹,末了,只摇头笑了笑,是在回忆那份精致和漂亮。
赵魁然将她从回忆里扯出:
“秀场后台很忙很乱,换衣服没办法避着人,也没人有时间互相观察——但是我还有印象,他们这几个人都不一样,入职后,尾椎这里都纹了一颗红痣,说是他们老板觉得这样能守财,利好公司风水。”
梁依山轻轻抚摸着纸上看不见的红痣,手指摸了又摸,像是要把那几张纸摸穿,望着缥缈的那一个点,突然大笑起来:
“这地方本来是长尾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