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雨滂沱后》今朝此日

7、在大雨滂沱后

　　房间里静悄悄，四双眼互相守望，只有空调低低地呜咽，暴风雨前的宁静也莫过于此了。
　　我看着眼前这三个人齐聚一堂，只觉得一切好像幻梦一场。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看着身为始作俑者的江渐说不出话来，她的行为太出格也太超乎我的意料，就像是高尔基笔下的海燕，叫嚣着要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可遭受苦主明明是我！她又不是海燕，是高尔基！不！她是暴风雨！
　　我明明最初是想躲避的。
　　而罪魁祸首江渐在我充满怨念的注视下，一点也没有被埋怨的自觉，反而开始组织局面，俨然主人模样。哦，她还真的是这里的主人，我们才是外来客。
　　意识到这无法反驳的一点后，我惆怅地望着窗外，不出意外还是漆黑的雨。
　　江渐说完那句不算告白的告白后，我僵直在原地，而她一点也没有意外，就好像预料到我的反应一般。
　　抱也不是，松也不是。骑虎难下说的就是此时此刻，也许是高压下没忍住说出心声，抑或是精神崩溃出现了幻听，我听见不属于我们的第三个声音开口说话。
　　“你没看出来她很不情愿吗？松手。”
　　好消息是，不是我举出的情况。谢天谢地，我还是正常的。
　　坏消息是，江渐伸手掰过我僵硬的身体，转身，我模糊看见坐在书桌后的小帝。她看着江渐微微皱眉，理不清她是为了江渐抑或是我的行为而生气，也可能兼而有之。
　　然后，江渐问她，是不是喜欢我。
　　我惊惧不已，一时忘却了先前的尴尬，想去拦江渐那张潘多拉魔盒一般的嘴巴，只求她别再说话。
　　江渐没躲，老老实实让我捂了嘴。可话出口，水难收，我再怎么捂嘴也没办法让小帝听不见那句话。
　　除非置身真空。
　　我又想哭了。
　　“是的，我喜欢她。”
　　小帝给出的回答也是肯定的，我却没有期盼时那样惊喜了。
　　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即使是正确的人，又怎么会有正确的答案呢？
　　我只想逃离。
　　江渐却抓住了我。
　　我望着她的眉眼，她眼神轻松，语气就像是在说今晚几点睡。
　　“那就好办了。”
　　然后呢？她把邹瑜也摇了进来，态度平和，就像是只是为了凑一桌麻将般的荒谬，太荒谬了。
　　在离开后，她甚至给我带来了小毯，美名其曰怕我冷。
　　我只是盯着她的方向，在漆黑的环境下用口语对着她无声地说：“我讨厌你。”
　　在黑暗环境下进出，她好像真的适应黑夜，对着我，却不是用口语。
　　“我喜欢你。”
　　邹瑜和小帝都侧目看我，也许是看她，我不知道。我只觉得面上一股热气，卷着毯子，就好像是因为空调太过努力工作才把自己裹得只剩下眼睛暴露在外。
　　我不明白为什么她在这种情况下也可以这样轻易地说出表达爱慕的话，这对我而言太过难以想象。
　　“？”
　　“你想干什么？”
　　是邹瑜的声音。
　　“各位今晚都向她表达了心意，难道就不想知道她的选择吗？”
　　江渐倒干脆，开门见山，直接让我变成众矢之的，一点不能再逃避。
　　“让她缓缓。”
　　是小帝的声音。
　　“不会太刺激她了吗？”
　　邹瑜如是说，我跟在后面点头如捣蒜。
　　就是啊，换本小说起码可以写几十章的拉锯战，就这样草率地必须在一天内结束吗？！！！
　　我向江渐投过可怜的神情，我知道她能看见。
　　她还装作看不见，无所谓般地接着说：“有的时候快刀斩乱麻才是最好的，逃避得了一时，逃避不了一世。”
　　小帝和邹瑜都没再反对，一时间房间里没了声音。江渐也不再说话，我知道在今晚我必须做一个回答，可是我做不到。
　　我被困在这场大雨，无处可去。
　　我徘徊在她们三人之间，却做不出抉择。
　　邹瑜也许是因为日久生情，小帝是因为我在她无助时伸出的援手。那你呢，江渐，为什么也会喜欢我？明明已经见证过我那么糟糕的模样，为什么也会喜欢上我呢？还会说那样坏的话，做这样坏的事。
　　难道这样也是喜欢吗？
　　我不知道。我做不出选择。
　　如果我做出了选择，明天天亮的时候，会不会就有两个人离我而去？再耗一会的话，能不能假装病弱易困，就这样睡去?
　　她们不知道。只是静静等待着，等待沉默把我酿成苦涩的酒，酒在酿成之初冒出泡沫般细碎的叫声。
　　她们知道。只是默默旁观着，旁观这局面对我怎样地不利，不利到我忽然就想拒绝她们所有人。
　　“我都不要接受你们。”
　　“你们都在逼迫我。”
　　很孩子气很幼稚的发言，一听就知道没有经过怎样的思考，可能在今晚过后就废弃不用。我知道就这样说出口，太不负责。
　　但我就是这样的人，冲动又随心所欲，不思考任何后果。
　　江渐却当了真。
　　“对不起，是我操之过急。”
　　江渐先退了一步，我不明白，最开始明明是她咄咄逼人的，现在却又是她最早做出让步。
　　她站起来，不复先前逼迫的模样，很坦然地望着我，走出去，丢下一句话。
　　“接下来是你们。”
　　我很快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她说话的对象根本就不是我，而是在场的另外两位。
　　“抱歉。”语速太快，我听不出来是谁的声音，但直觉告诉我是小帝。
　　“我只是想要占有，不想失去。”话音微弱，好像是她自己也没办法说下去一样。
　　“我很抱歉发生这样的事，我只是嫉妒你还有一个和我一样亲密的朋友，而且我一开始就认错了，误以为‘你’喜欢她。”
　　小帝开始站起来，她眼神复杂地望着我，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甚至没怎么和她好好说过话：“后来在家的时候，邹瑜什么都告诉我了。”
　　“但是来不及了。”临走时，她有些悲伤地看着我，就像看着一场临别的幻梦，徘徊不愿离去。
　　在今天之前，我会告诉她我喜欢她。
　　在今天之后，我们别无可能。
　　事情已然发生，在心上留过疤痕就不会再遗忘，曾经的伤害也无法改变。
　　“我后悔了。”
　　最后剩下的人是邹瑜，她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我，离我那么近，又好像离我那么远。
　　她重复着。
　　“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