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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死在了那个除夕夜 ...

  •   江母的葬礼办得很冷清。
      江家的老亲戚大多避之不及,宋知诚派来的人被江哲林拿着扫帚赶了出去,陈嵋锦托人送来的花圈,被我扔进了后巷的垃圾桶。
      出殡那天飘着细雨,我穿着黑色大衣站在墓碑前。
      看着江哲林把那枚粘好的玉扣放进骨灰盒,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总把这枚玉扣系在我书包上,说能辟邪。
      后来她转送给宋知诚,大概是希望这份庇佑能分他一半。
      多可笑,最后这玉扣没能护住他,也没能留住她。
      回到江宅时,客厅里的春联和福字还没撕掉,红得刺眼。
      李妈收拾行李要走,红着眼圈说宋先生给她结了三年的工钱,让她回老家养老。
      “小姐,”她犹豫着递来个信封,“这是宋先生让我转交给您的,他说……等您想通了,随时找他。”
      我没接,看着信封落在茶几上,像块烧红的烙铁。
      江哲林把自己关在实验室三天,出来时眼里的红血丝比那天在医院更重,手里却多了份微光的融资方案。
      “穗穗,”他声音沙哑,“我联系了几家风投,他们对新系统有兴趣。”
      我知道他在硬撑,就像小时候替我背黑锅时那样,永远把“没事”挂在嘴边。
      第七天夜里,我在整理妈妈遗物时翻到个旧相册。
      最后一页夹着张泛黄的纸条,是妈妈的字迹。
      [知诚这孩子,心重,别让他受委屈。]
      日期是宋知诚刚进江家那年。
      指尖抚过那行字,突然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
      拉开窗帘,看见宋知诚的车停在巷口,他坐在车里,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陈嵋锦的车随后赶来,她穿着红色风衣跑过去,拉开车门说了些什么。
      宋知诚的侧脸在路灯下绷得很紧,最后竟跟着她上了车。
      我关掉窗帘,把相册锁进抽屉。
      大年初六,宋知诚和陈嵋锦订婚的消息登了报。
      财经版的照片上,他穿着高定西装,陈嵋锦的钻石戒指闪得人睁不开眼,宋母站在两人中间,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江哲林把报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这种人,早该断干净。”
      我没说话,只是打开电脑,给宋知诚发了封邮件,附上微光最新的融资意向书——接收人是他的竞争对手。
      那天下午,宋知诚的电话打进来,响了整整一分钟。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想起除夕夜他站在抢救室外的模样,想起妈妈最后望向他的眼神,终究没接。
      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妈妈被推进抢救室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拽着我的手,指腹在我掌心写了个“知”字。
      她到死都在担心他,担心这个在江家受了三年委屈的孩子,会不会被我们兄妹记恨。
      可她不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回不去了。
      雨水敲打着窗棂,像是那个除夕夜未歇的哀乐。
      我走到阳台,看见巷口的车还停在那里,只是换成了宋知诚一个人。
      他仰着头望过来,隔着雨幕,眼神里的痛苦像潮水般涌来。
      我转身回屋,把所有的灯都关掉。
      黑暗里,终于有眼泪砸在地板上。
      江母死在了那个除夕夜,带着对宋知诚的最后一丝牵挂。
      而我对他的所有念想,也跟着那场未烬的烟花,彻底熄灭在那个冰冷的凌晨。
      往后的日子,无论是宋知诚派人送来的文件,还是他在公司楼下等我的身影,我都视而不见。
      陈嵋锦偶尔会出现在微光附近,装作偶遇的样子炫耀她的订婚戒指,我只当没看见。
      江哲林的新系统发布会那天,宋知诚也来了。
      他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江哲林,看着我在台下,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散场时,他拦住我,手里拿着个盒子。
      “这是阿姨当年常喝的那种茶叶,我让人找了很久。”
      我绕过他往前走,听见身后盒子落地的声响,听见他压抑的哽咽。
      “阿穗,”他声音发颤,“我和她的订婚是假的,是为了稳住我妈,也是为了……”
      “宋知诚,”我停下脚步,却没回头,“我妈死的那天,你在哪?”
      他没说话。
      “你在陪她试婚纱,还是在听你妈规划你们的未来?”
      我笑了笑,“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走的时候,你不在。”
      有些空缺,一辈子都填不上。
      有些错过,就是永恒。
      走出会展中心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江哲林跑过来递给我瓶水,眼里带着释然的笑。
      “刚刚有家海外公司联系我们,想谈合作。”
      我勉强撑起一个笑,我知道这些天来他有多努力争取合作,这对我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和海外公司的合作谈得很顺利。
      对方派来的项目负责人叫陆明宇,是个温文尔雅的华裔,说话时总带着浅浅的笑意。
      看方案时却格外严谨,连代码里的注释错误都能一一指出。
      江哲林和他很投缘,常常在实验室讨论到深夜。
      我偶尔送宵夜过去,总能听见两人争执后的朗声大笑——那是江母走后,江哲林第一次笑得那样轻松。
      陆明宇来江宅拜访那天,正好撞见宋知诚。
      他提着个保温桶站在门口,看见陆明宇时,手里的桶晃了晃,汤渍溅在深色西裤上,洇出块浅痕。
      “江小姐,这位是?”
      陆明宇礼貌地伸出手。
      没等我开口,宋知诚已经攥紧了保温桶的提手,语气冷得像冰:“我是阿穗的……上司。”
      他特意加重了“上司”两个字,目光扫过我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毕竟,我还是盛景集团他手下的秘书。
      陆明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圈,笑着收回手。
      “我是微光的合作方,陆明宇。”
      那天的保温桶最终没能进门。
      宋知诚看着陆明宇帮我接过外套,看着江哲林拍着陆明宇的肩膀说“快请进”,转身时的背影绷得像根即将断裂的弦。
      陈嵋锦大概是从宋母那里听说了陆明宇的存在,竟直接找到了江宅。
      她穿着香奈儿的套装,戴着墨镜,在门口扫了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我身上。
      “江小姐,”她摘下墨镜,眼底的红血丝很明显,“你就这么急着找下家?”
      我正低头收拾东西,头也没抬。
      “陈小姐,春节期间,私事请别找上门。”
      “私事?”
      她突然笑起来,声音尖锐,“你抢了我的未婚夫,现在又勾搭上别的男人,这叫私事?”
      周围的同事纷纷侧目。
      陆明宇正好从屋里出来,皱了皱眉:“这位女士,请注意你的言辞。”
      “你是谁?”
      陈嵋锦上下打量他,“又是江淮穗找来的备胎?”
      “我是陆明宇,微光的合作伙伴。”
      他走到我身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另外,据我所知,宋先生和陈小姐的订婚协议,前几天就已经解除了。”
      陈嵋锦的脸瞬间白了。
      “你胡说!”
      “盛景集团的公告栏里有,”
      陆明宇递过手机,“或许陈小姐忙着跟踪江小姐,没来得及看。”
      我这才知道,宋知诚竟真的和她解除了婚约。
      想起他那天说的“订婚是假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下,却很快被压下去。
      真假又如何?终究换不回那个除夕夜。
      陈嵋锦闹了半天,最后还是觉得自己自讨没趣离开了。
      陆明宇看着我,温和地说:“需要我帮你处理后续吗?宋氏那边,我或许能说上话。”
      “不用了,”我摇摇头,“谢谢。”
      他没再坚持,只是把刚泡好的茶推到我面前。
      “阿姨的事,哲林跟我说了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看着茶杯里浮起的茶叶,突然想起宋知诚摔碎的那个茶叶盒。
      原来真的有人会记得,妈妈爱喝哪种茶。
      微光的新系统上线那天,庆功宴办得简单却热闹。
      陆明宇举杯时,特意敬了江母一杯:“感谢江伯母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儿女。”
      江哲林眼眶红了,我别过脸,看见窗外宋知诚的车就停在楼下。
      他坐在车里,隔着玻璃看着我,以至于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手机突然震动,是他发来的信息。
      [庆功宴结束,我在停车场等你。]
      宴席散后,我送陆明宇到楼下。
      他突然开口:“穗穗,夏天之前,我可以安排你出国。”
      我愣住了。
      “我知道协议的事,”他看着我泛红的眼眶,“哲林不小心说漏嘴的。我在欧洲有分公司,你可以先去那边避避。”
      我刚想转身离开时,宋知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身后。
      他伸手揽住我的腰,力道大得像铁钳。
      “聊得开心吗?”
      “放开我。”
      我推搡着他,却被他更紧地箍住。
      “你真以为协议那么容易失效吗?”他低头咬住我的耳垂,声音又狠又哑。
      “阿穗,别想着跑,不然我会让陆明宇和江哲林一起陪葬。”
      回到江宅,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书桌上放着妈妈生前最喜欢的青瓷瓶,里面插着的白菊已经蔫了,像极了我无法挣脱的命运。
      手机屏幕亮着,陆明宇发来信息。
      [随时等你答复。]
      家里只剩我和宋知诚,他并没有撬开我的门,反倒是自己回了隔壁书房睡觉。
      就在半夜我快要沉沉睡去时,我以为他不会来了,接着就是门锁转动的声音。
      一股他身上独特的雪松香气飘来,他将我抱紧他的怀抱里,我没有反抗。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江宅了,自从李妈被他请回家,这个家每晚都只剩下我一个人。
      今天难得能再次回到他的怀抱。
      假期总是结束的很快,盛景的年假其实也就二十来天。
      回到盛景,大多听到周围同事的抱怨,我其实对上班并不反感,反倒是让我一个人在家面对宋知诚才是最艰难的。
      陆明宇再次向我提起出国的事时,我看着窗外抽新芽的梧桐树,轻轻摇了摇头。
      他笑了笑,“没关系,我等你心里那片雪化了再说。”
      其实那份情人协议已经绑不了我什么了,母亲已经走了,没有什么所谓的医药费压在我身上。
      只是哥哥,我不想他的心血毁在我手上。
      如果,我就这样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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