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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溺糖 ...

  •   夕阳把楹城一中的校门染成橘红色,许淮星单脚撑地跨在自行车上,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起,像一张不安分的帆。他盯着教学楼的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车把,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

      "哟,等顾执啊?"

      向松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许淮星差点从车上跳起来。他转头看见死党带着一群男生走过来,校服领口大敞着,一副纨绔模样。

      "对啊,你要不要先回去?"许淮星悠然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刘海。

      向松夸张地捂住胸口:"啧啧,就这么想过双人世界啊?重色轻友!"

      "滚蛋!"许淮星抬脚就要踹他车轱辘,向松灵活地躲开,冲身后几个男生摆摆手:"你们先走,我要看看某人是怎么当舔狗的。"

      许淮星正要反击,余光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顾执背着书包从教学楼走出来,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温柔的剪影。他把校服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没空跟你扯白。"许淮星匆匆丢下一句,推着车朝顾执走去。向松在后面气得直哼哼:"你不让我跟我非要跟!"说完真的慢悠悠地跟了上来,保持着三米远的距离,活像个尽职尽责的狗仔队。

      顾执看到许淮星时明显愣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你不回家?"

      "回去也是一个人。"许淮星耸耸肩,悄悄把车往顾执那边靠了靠,"干脆去芝姐姐那里帮帮忙。"

      微风拂过,带来顾执身上淡淡的松木香。

      "对了,你现在住在哪里?"许淮星装作不经意地问。

      顾执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茹芝姐买了一套房,我在和她住。"

      许淮星想起顾执不愿意走读是因为不想影响蔺茹芝谈恋爱。这个认知让他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你有没有租房自己住的想法?"许淮星脱口而出,随即又后悔自己的莽撞。

      顾执转过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睛在夕阳下像融化的蜜糖。许淮星能清晰地看见他睫毛投下的阴影,还有那颗小小的泪痣。

      "没有。"顾执的回答干脆利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许淮星心上。

      向松在后面发出毫不掩饰的嗤笑,许淮星回头瞪了他一眼,却看见死党正举着手机,镜头明晃晃地对准他们。

      "删掉!"许淮星作势要扑过去,向松灵活地躲到电线杆后面:"就不!我要发朋友圈!'震惊!许大少爷当街求同居被拒'!"

      顾执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他看了看手表:"茹芝姐说今晚要做芒果千层。"

      这句话像一句神奇的咒语,立刻让许淮星忘记了和向松的战争,他很开心地说:“哇,我最喜欢吃芒果了。”

      许淮星推着车跟上顾执的脚步,车轮碾过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向松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嘴里还哼着走调的小星星。

      ……

      晨露在松针上折射出钻石般的光泽,许淮星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登山包的背带已经把他的肩膀勒出两道红痕。向松像条搁浅的鱼一样瘫在苔藓上,背包带子歪歪扭扭地缠在脖子上,活像条上吊未遂的领带。

      假期第一天,蔺茹芝带领他们来到了“最接近大自然”的地方秋游。

      "怎么样?环境好吧!"蔺茹芝踩着登山靴原地转了个圈,红发辫梢扫过松枝,惊起几只山雀。她背上那个足有半人高的登山包看起来轻若无物,甚至还能腾出手给路过的松鼠拍照。

      顾执默默卸下背包,动作十分干净利落。许淮星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发呆,直到对方从包里掏出一口黑漆漆的铁锅——那玩意儿长得像个出土文物,锅底还粘着可疑的黑色物质。

      "这是...炊具?"向松颤巍巍地指着铁锅,"还是考古道具?"

      "小松仔——"蔺茹芝的红指甲危险地闪着光,"这可是老蔺传家的野炊神器!"

      顾执闻言,抬头看了眼蔺茹芝,嘴角抽搐了一下,继续埋头整理餐具,不锈钢饭盒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许淮星噗嗤笑出声,挪过去帮顾执摆放带来的东西。

      "我去...这是真·荒野求生啊。"向松扒拉着背包带,突然僵住,"等等,手机没信号?!"

      蔺茹芝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掏出根麻绳:"要什么信号?姐姐教你们编捕梦网!"她手腕一翻,麻绳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精准套住了向松的脖子。

      向松:“?”

      "小松仔捡柴火,小甜星洗菜,阿执宝配合我搭灶台。"蔺茹芝分配任务像在指挥交响乐,红指甲点到谁谁就得一激灵,"动作快的话,中午能吃上热乎的..."

      "大餐?"向松满怀期待。

      "野菜粥。"顾执淡定接话,从包里掏出个鼓鼓的塑料袋,里面装着绿得发亮的可疑植物。

      许淮星端着菜盆往溪边走时,隐约听见蔺茹芝压低的声音:"药带够了吗?"他下意识放慢脚步,却只听到松涛阵阵。

      溪水清得能数清河底的鹅卵石。许淮星蹲在岸边,指尖刚触到水面就打了个哆嗦——这水凉得像融化的冰川。他正琢磨着要不要用树枝当筷子夹菜洗,后颈突然一凉。

      "哗啦!"

      透心凉的山溪水顺着衣领灌进后背,许淮星差点原地起飞。转头就看见向松举着个破葫芦瓢,笑得见牙不见眼:"帮你醒醒神!"

      "向!松!"许淮星咬牙切齿地掬起一捧水反击。两人很快战作一团,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向松的怪叫惊飞了树丛里的山鸟,许淮星的刘海糊在眼睛上像团海带。

      "你们俩——"

      蔺茹芝的怒吼从林间炸响时,许淮星正骑在向松背上往他衣领里塞鹅卵石。两人瞬间石化,缓缓转头,看见红发魔女举着锅铲杀气腾腾地站在岸边。

      一分钟后,两只落汤鸡并排站在火堆前接受审判。向松的卫衣帽兜里还游着条小拇指大的鱼苗,许淮星的鞋子里不断往外渗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

      "两个傻仔..."蔺茹芝的锅铲在两人脑门上来回指点,"秋天玩水?嗯?"她的粤语口音在生气时格外明显,"信唔信我摞你哋去喂山猪啊?"(信不信我把你们拿去喂野猪)

      火堆旁,顾执正往灶里添柴。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动,将那颗泪痣映得格外鲜活。许淮星偷偷观察他抿紧的嘴角——那分明是在憋笑。

      "还笑?"蔺茹芝的锅铲突然转向,"冰皮仔你也是!早上偷塞零食以为我没看见?"她唰地从顾执背包侧袋抽出一包芒果干。

      空气突然安静。

      "我..."顾执的辩解被突然响起的咕噜声打断——来自许淮星的肚子。

      "噗哈哈哈!"向松率先破功,笑得直拍大腿。顾执低头往火堆里猛塞柴火,火星噼里啪啦炸得像除夕夜的烟花。

      阳光穿过松枝,在每个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铁锅里的粥咕嘟咕嘟冒着泡,水汽在松林间织出一片朦胧的纱。顾执撕开自己“私藏”的芒果干包装袋,递向许淮星。许淮星接过那根金黄的芒果干时,指尖碰到对方微凉的指节。

      芒果干的甜香在唇齿间漫开,许淮星盯着包装袋上那个小小的商标——前世他们出租屋的茶几抽屉里,永远躺着三五包同样的芒果干。那时候顾执总坐在沙发角落看书,修长的手指捻着书页,像在抚摸蝴蝶的翅膀。而他总是瘫在另一头打游戏,脚丫子不安分地蹭着顾执的大腿。

      "喂我。"他常常头也不抬地命令,眼睛盯着手机屏幕。顾执就会放下书,从抽屉里摸出芒果干。阳光透过纱帘照在顾执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扇形的阴影。他咬住芒果干的一端,顾执就捏着另一端,等他慢吞吞地吃完。有时书页被风吹乱,顾执也不急,就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按住,像按住一片不安分的云。

      最过分的是那些午后。他会突然叼着半截芒果干凑过去,故意把甜腻的果香呼在顾执的鼻尖。顾执的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蝶翼,书脊"啪"地砸在膝盖上。然后他就会得逞地吻住那两片总是抿得太紧的唇,芒果的甜味在交缠的呼吸间融化。顾执的手会无意识地抓紧他的衣角,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可以吃了!"向松的声音突然炸响。许淮星猛地回神,发现手里的芒果干已经被捏得变了形,糖霜黏在指尖,像融化的雪。顾执正用木勺搅着粥,热气模糊了他的轮廓。

      粥香混着松木的气息在林中流淌。蔺茹芝往每人碗里撒了把翠绿的野葱,向松咋咋呼呼地吹着热气。许淮星捧着粗陶碗,看顾执小口啜饮时喉结的滑动。那些午后的芒果干亲吻,那些被阳光烘暖的书页,那个最终长眠在河水里的顾执——回忆像这碗热粥,烫得他心脏发疼。

      "发什么呆?"顾执突然开口,声音比山泉还清冽。他把自己碗里的香菇夹给许淮星,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许淮星盯着那片颤巍巍的香菇,想起前世顾执也是这样,总是默默把他讨厌的胡萝卜挑走,再把自己碗里的肉片拨给他。

      阳光穿过树隙,在顾执的睫毛上碎成金粉。许淮星突然伸手,轻轻拂去对方发梢沾着的松针。顾执僵住了,碗里的粥面荡开细小的涟漪。就像前世那个被芒果干亲吻惊呆的午后,时光在这一刻变得柔软而粘稠。

      向松在旁边发出夸张的干呕声,被蔺茹芝一锅铲拍在脑后。山风掠过树梢,带着遥远的松涛声。许淮星低头喝粥,咸涩的液体却不断涌进眼眶。这碗平凡的野炊粥,是他穷尽两世才换回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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