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树爱人》木诶小雨

15、小狗的月考灾难日

　　周一清晨，天刚蒙蒙亮，许淮星就醒了。他叼着一片干巴巴的面包片，像只没睡醒的猫一样慢吞吞地挪下楼，左右张望了一圈——向松那小子果然还没影儿。他深吸一口气，清晨的空气里带着点凉意，让他混沌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些。

　　蹬着自行车往学校去的路上，许淮星脑子里全是待会儿的月考。他这一个月拼了命地学，可数学公式还是像一群叛逆期的少年，死活不肯在他脑子里安家。他叹了口气，心想：“算了，大不了再被老登那家伙嘲笑一次，反正我也习惯了。”

　　到学校时，校园里还很安静。他的考场在一楼，于是找了个角落坐下，翻开语文书，开始临时抱佛脚。许淮星背书时有个习惯——捂耳朵，仿佛这样就能把知识强行塞进脑子里。他正摇头晃脑地默念着“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忽然感觉眼前一暗。

　　抬头，对上一双淡然的眼睛。

　　顾执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盒牛奶，微微低头看他，像是在观察某种奇特的生物。

　　“喝吗？”顾执问，声音淡淡的。

　　许淮星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伸手接过牛奶，指尖不小心蹭到对方的手背，凉凉的。他眨了眨眼，问：“你怎么在这儿？”

　　顾执把手插回校服口袋，靠在墙边，语气平静：“刚才路过，看见有只垂头丧气的小狗，怪可怜的，就过来看看。”

　　“什么小狗……”许淮星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喂！”他抄起语文书作势要打，顾执轻轻一挪躲开，嘴角微微上扬。

　　许淮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牛奶盒，犹豫了一秒，还是拆开吸管戳了进去。

　　“谢谢。”他含糊地说，嘴里还叼着吸管。

　　顾执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教学楼中间的那棵枫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许淮星突然有点恍惚。

　　前世顾执走得太早，他一个人生活的时间比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久到他已经快忘了，顾执主动靠近他时，心跳会是什么频率。

　　“许淮星。”顾执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嗯？”许淮星抬头，嘴里还咬着牛奶盒的吸管。

　　“为什么非要考进一班？”顾执问，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地钻进许淮星的耳朵里。

　　许淮星眨了眨眼，几乎没怎么思考就脱口而出：“因为想离你近一点。”

　　顾执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微微怔了一下。

　　许淮星又补充道：“而且……一班窗户朝南，阳光好的时候，你总喜欢抬头看云。”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想看看你看到的风景。”

　　顾执沉默了，目光落在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淮星的心跳忽然加快，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上来，他鬼使神差地开口：“如果我考进一班……我们的关系，能更进一步吗？”

　　顾执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什么关系？”

　　“呃……”许淮星噎住了，支支吾吾道，“当然是……朋友。”

　　顾执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调侃：“不用考进一班，我们现在也是朋友。”

　　许淮星心里冷笑，我现在变贪婪了，想和你做的是可以亲嘴的那种朋友。

　　他低下头，假装认真看书，可眼前的诗句全变成了乱码，脑子里嗡嗡作响。

　　考试铃响了，许淮星站起身，顾执看了他一眼，忽然说：“祝你考试顺利。”

　　说完，他转身走了，背影修长挺拔，像一棵安静的树。

　　许淮星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语文考试还算顺利，许淮星写得飞快，甚至有空在作文里偷偷塞了一句聂鲁达的诗——虽然他自己都记不清是不是聂鲁达写的。

　　但接下来的数学考试，简直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许淮星盯着试卷，大脑一片空白。第一道选择题，他看了三遍，每个选项都长得像天书。他咬着笔帽，心想：“这题是不是印错了？怎么四个选项看起来都不像人话？”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同学，发现人家已经翻页了，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行云流水。

　　一道大题让他证明某个几何定理，许淮星盯着图看了半天，五分钟……十分钟……一动不动的他终于拿起笔，一笔一划十分郑重地写下一个“解”。

　　然后没了下文。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许淮星马上自信地刷刷动起笔来，行云流水写下一堆解题步骤，写着写着，许淮星看着自己的答案，僵硬了。

　　耗时十分钟，忙碌半天的许老师求出了一个题目已知条件。

　　物理和化学更惨，一堆公式在他脑子里跳来跳去，最后组合成四不像。有一道化学题问某种反应的现象，许淮星绞尽脑汁，最后写道：“会冒烟。”想了想，又补充：“可能还会有点难闻的味道。”

　　交卷时，许淮星瘫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像被掏空的布偶。他望着天花板，悲壮地想：“完了，这次别说进一班了，能稳在二班都是祖坟冒青烟。”

　　九月的最后一道阳光斜斜地穿过走廊，在瓷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许淮星耷拉着脑袋，像只被雨淋透的麻雀，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教室挪。他满脑子都是数学考卷上那道死活解不开的几何题——那该死的辅助线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一样，歪歪扭扭找不到方向。

　　"许淮星！"

　　这声洪亮的呼唤吓得他一个激灵。抬头就看见邓汉峰站在楼梯口，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活像逮到老鼠的猫。许淮星条件反射地堆出营业式笑容，嘴角扬起的弧度精确到毫米——

　　"啊，邓老师好！"他一个急刹车，书包带子差点甩到自己脸上，"那个...我正着急回家..."

　　"上厕所？"邓汉峰慢悠悠地接话，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教案本，"这次是左边疼还是右边疼啊？上回周考说是偏头痛，上上回是钢笔漏水，上上上回..."

　　许淮星的笑容僵在脸上，后槽牙咬得咯吱响，却还要保持嘴角上扬的完美弧度。他余光瞥见走廊尽头，蒋能老师正带着顾执往这边走。顾执穿着校服，阳光给他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好看得像幅油画——这让许淮星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考得怎么样啊？"邓汉峰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精光，"有把握进前四十吗？"

　　许淮星突然觉得喉咙发干。他战术性清了清嗓子："那个...其实我考试时..."

　　"闹肚子？"邓汉峰笑眯眯地截住话头，"许同学，你这借口库该更新了。"

　　许淮星：“……”

　　蒋能夹着教案踱步过来，眼睛一亮："哟，这不是我们励志要考一班的许同学吗？听说你这次考试前把《五三》当睡前故事看了三遍？"

　　邓汉峰推了推眼镜："难怪监考时我看他答题特别虔诚，像是在默写经文。"

　　许淮星偷瞄了一眼顾执，收敛了往日的嬉皮笑脸，规规矩矩地站直："蒋老师，我这次真的尽力了...再说了，你们也不可以打压我这个祖国的花朵……"

　　"得了吧，"蒋能一把揪住他后衣领，"你上次把实验室青蛙放生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是'花朵'？"

　　"那叫尊重生命！"许淮星梗着脖子狡辩，"而且那青蛙走之前还对我'呱'了一声，明显是在道谢！"

　　邓汉峰冷笑："是啊，后来它带着全家老小在生物教研室门口开演唱会，吵得张老师三天没睡好觉。"

　　顾执原本站在一边默不作声，余光看到许淮星多次求救的眼神后才轻咳一声，说："蒋老师，您不是说今天要讨论竞赛班的事？"

　　蒋能一拍脑门："对对对，差点忘了正事。老邓，走吧。"他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指着许淮星，"你小子等着，国庆回来再收拾你。"

　　看着两人走远，许淮星长舒一口气，他就知道邓汉峰监考他准没好事，上午考完试下午他的一举一动就在老师办公室传遍了。

　　但是他确实没有考好……

　　看着许淮星垂头丧气的样子，顾执淡淡笑了一下，先一步往前走，说：“别伤心了，假期我可以给你补课。”

　　闻言，许淮星立马抬头看他，忙追了上去，眼神充满希冀：“真的吗？”

　　顾执偏头和他对视一秒，又转过头，轻声说了一声：“小狗。”

　　许淮星脚步一顿，盯着顾执的背影说：“你怎么老是叫我小狗啊。”

　　因为你的眼睛总是亮亮地看着我。

　　顾执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