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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血雨腥风 九 ...

  •   千里撼低垂着眉眼,紧紧握住玉雪倾,不相信再过一日这个活生生的人就会消失,而她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无用功。

      她强行扭转了玉雪倾的命运,不让她嫁给千里逢,试图更改她的命运,可到头来这一切竟成了催命符。

      难道这就是抵抗命运的代价吗。

      多可恶的世界,独独揪着一个想活命的女人祸害,反复逼她去死。

      玉雪倾倒是坦然,仿若事不关己,只默默地笑着,怜悯地用目光拥抱每个人,无可奈何的同情着她们。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她来世上走一遭,如今不过是回到原本的地方罢了。

      千里撼沉默良久,猛地出门却撞上了玉襄。

      “玉大人?”

      黑夜里,下人提着两盏灯分别站在玉襄两侧,面无表情似被冻硬般。北风呼啸,她手中两张信纸交叠发出沙沙声,黑发夹杂着银丝胡乱打在面颊,玉襄无意识屏住呼吸,死死盯着信上地两个大字——“聘礼”。

      千里撼顺着玉襄视线望去,发觉地上放着个绑着大红花的盒子。

      千里撼:“这是什么?”

      玉襄僵硬挪开视线,冰冷的睨向那个盒子,一字一句道,“寒、芝。”

      “什么?!”千里撼猛的夺过信看了眼,总共两张纸,一张写了“婚书”另一张写了“聘礼”。

      落款——白圣孺。

      白圣孺?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知道?寒芝,他为什么会有寒芝!

      一连串的问题在千里撼脑中连续炸开,她盯着这四个大字站在寒风中不知所措。玉襄则像是回过了神,一把提起寒芝跑向屋内。

      理智重回笼中,玉襄来不及搭理千里撼,竭尽全力扯出个笑容将盒子拿给闻武确认道:“孩子,你看这是寒芝吗?”

      闻武拿过嗅闻一番,惊讶道:“正是!国公从何得来?”

      玉雪倾闻言一愣,挣扎出床榻拉住玉襄急切问道:“姨母!姨母你是哪里找来的?你做了什么?”

      常玄见状急忙扶住玉雪倾,将其送回榻上盖好被子。

      “不要管了,别管这些了!快,快拿去煎药给折儿,”她的衣角被玉雪倾死死攥住,却故意不去回头看玉雪倾,因为心虚,“太好了,有救了,有救了……”

      玉雪倾心中疑虑越深,即便身体虚弱却高声呼喊着,“姨母,回答我!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

      玉襄杵在原地,咬紧牙关一语不发。她在朝纵横十几年,三皇子地意思怎会不知?

      玉家出此大乱,她捂得严严实实却被三皇子所知,甚至细致到连玉雪倾得什么病都一清二楚。

      他像个悠哉的猎手,布好陷阱等着她们跳。玉雪倾突如其来的病,消失不见的寒芝,以及这封写满羞辱的“婚书”。他极其笃定玉家会应下这门亲事,连装都懒得装一下,没做丝毫无用功,只轻飘飘端来一个盒子告诉玉襄——玉雪倾要么嫁给他,要么死。

      玉家势大,如今却被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断尾求生,纵然如此也是四家之首,门客众多,影响巨大。三皇子出身一般,能与玉家联姻,几乎百利而无一害。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玉襄默默攥紧拳头,想不到白圣孺居然有这番心机,而她却不得不从。

      “姨母,你说话,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否则我现在就去死!”玉雪倾见玉襄迟迟不语,恐惧越扩越大,猛的抄起手边汤匙敲碎扎在颈侧威胁道。

      鲜血顺着锁骨染红衣裳,玉雪倾瞪着玉襄地背影,赌气似的将汤匙越按越深。

      玉襄猛地转身,眼睛被那一抹红刺痛,心却越来越坚定,冷冷道:“由不得你。常玄,打晕她!”

      “你敢!”玉雪倾猛的又将汤匙往脖子里送了几分,透过瓷器,她甚至能感受到里头跳动的频率,一下,一下。

      “不!我不会做你讨厌的事。不要,我求你不要这样!我好害怕……”常玄一瞬间惊出了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攀上玉雪倾握住汤匙地手,一遍遍恳求着。

      玉襄和玉雪倾无声的对垒,望着玉雪倾颤抖的手臂,她在思考也在寻找机会。玉雪倾必须活着,就算今天把她打晕了也得把药灌进去,左右不过嫁人,大不了就满门抄斩!

      “够了!”千里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两人的斗争。

      她像是刚解冻,言语中透露着寒气,浑身冰冷的踏入门内看向两人,眼中毫无生气。

      “玉大人,你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吗。此事应由玉折自己决定,你无权做主!”

      玉襄瞪向千里撼,快步向其逼近,两人之间仅余五步时,一个黑影突然横在中间拿剑抵住玉襄道:“请大人后退!”

      “呵,”玉雪倾看了眼佩儿,冷笑道,“我国公府的事何时轮到你金安郡主做主了?”

      “大人最好还是听郡主把话说完吧,”在其身后,闻武不知何时起身,拿着一柄红烛放在寒芝上方道,“此物仅需一滴蜡油便可摧毁,还请大人三思而后行。”

      “你,你们!”玉襄一口气提上来,胡乱指着几人,气得说不出话。

      千里撼捻着那两张纸沉重的走向玉雪倾,她什么都没有说,只将其交给玉雪倾。

      在她心中,玉雪倾是个聪明且有主见的人,她有承担后果的能力,这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需要什么。无论结果如何,只要玉雪倾情愿,她便不会干涉。

      这是千里撼在风雪中站了许久,终于想通的决定。

      她要维护玉雪倾的自由,无论生死,玉雪倾都有选择的尊严。

      薄薄的纸张落到玉雪倾掌心,举着汤匙的手渐渐落下,看着上头潦草狂妄的大字玉雪倾竟一时笑了出来,几近讽刺。

      她这个人,这条命,怎么就这么多人惦记?

      颈侧鲜血滴落,千里撼掏出手绢为其捂住,却被玉雪倾一把打掉。

      “不必了。”

      玉雪倾像变了个人,语气生冷,方才的温柔坦率一扫而空。千里撼鲜少见这样的她,无措的盯着玉雪倾却说不出半个字,只得看了看玉襄,发觉她也也不知所措,除了常玄。

      常玄看起来怕极了,双手止不住的发抖,他跪坐在玉雪倾身侧拽着她的胳膊轻轻摇晃,盯着那个血窟窿,想要触碰又不敢,青面獠牙的罗刹鬼面戴在他脸上竟似要哭泣。

      他不是第一次见玉雪倾这样了。

      自他们重逢起,玉雪倾便常在夜深人静时盯着某样东西发呆,躲在无人之处又哭又笑,第二天白日里又恢复如初。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却无可奈何,每当这时玉雪倾都会拒绝所有人,把自己关起来,有时甚至是好几天。

      常玄没法告诉别人,更不能请大夫,只能日夜守在玉雪倾门口,等她恢复后为其洗清面上的泪痕。

      他能做的太少,唯有恳求,就像现在一样,凝视着玉雪倾的伤口,连为其擦拭的勇气都没有。

      玉雪倾沉默许久,大大的眼睛半睁着,如同搁浅的死鱼,信纸被她攥的皱皱巴巴。

      “刺啦!”

      信纸在玉雪倾手中裂开,她一点点将这几个字撕成碎片,又把渣滓整整齐齐装回信封,道:“琼林,帮我个忙。把这些脏东西给他送回去,就说他来晚了,玉家已经没有玉雪倾,唯有一具女尸!”

      “不行!折儿你傻吗?”玉襄见状猛的起身阻拦,夺过信封道。

      “没有寒芝你会死的!听话,折儿,听姨母的话。咱们把药吃了,大不了日后再和他周旋啊,好折儿保命要紧哈……”

      “姨母,你我都清楚他是奔着什么来,今夜我若应允,明日圣旨便到!我们根本没有周旋的余地!难不成真要遂了她白笑孔的愿,治我国公府一个抗旨不尊满门抄斩吗!!”

      “不,不一定啊,”玉襄咬紧牙关,频频摇头,冲上去一把抱住玉雪倾,紧紧捂住她流血的脖颈哭泣,“大不了就嫁给他,你总不能死啊!活着才有以后,先过了眼前这道坎儿,来日再做筹谋也好啊!”

      “你错了,”玉雪倾浑身凉透,在玉襄怀中缓缓摇头,眼神愣愣地注视着某一点,像熄灭的蜡烛,“看似是缓兵之计实则是羊入虎口。你以为你很聪明,活下来了,可往后的日子才是考验,每一步都生不如死。一旦踏入了那道门,这个世界便再没人会帮我,也没人帮得了我。”

      玉襄低头看了看玉雪倾,疑惑道:“何至于此啊……”

      “你不明白……”玉雪倾面无表情道。

      千里撼不再耽搁,利落接过信封交由佩儿去做这件事,“无论你如何抉择,我都帮你。”

      “谢谢你,琼林,”玉雪倾扯出个苦涩的笑容,“你总能明白我。”

      玉雪倾心意已决,那份“聘礼”被退了回去,玉襄见再无转圜余地心痛不已,只得拥着玉雪倾默默流泪。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国公府头一回这么多人,也是第一次这样冷清。大家心照不宣的沉默,等待黑夜过去,迎来并不存在的黎明。

      常玄被玉雪倾研磨,她写了一张又一张人名,标好关系网络,事无巨细,仿佛要在这一夜将往后三十年的事都安排好,将这条命物尽其用。

      千里撼无言的看着玉雪倾,她清楚那摞纸代表着什么,那是她们的“大业”。玉雪倾从一开始就目的明确,做了许多准备,从前不显山露水是因为不必要,如今却要绞尽脑汁地全倒出来,像托孤般,交给她。

      玉雪倾在用行动告诉千里撼,哪怕她死了,也依旧会陪着千里撼。

      千里撼将继承玉雪倾的一切,背负两个人的重量,继续走下去。

      去也终须去,留不得,止不住。

      红烛摇滚,疾书奋笔,玉雪倾脸色愈发苍白,她显然撑不住了,可周围竟无人敢劝,通通注视着她。常玄雷打不动的研磨,确保玉雪倾每一笔都有挂墨,千里撼守在她身侧,不容许任何人打扰她,玉襄望着那道清瘦的背影,与记忆中的玉如意渐渐重叠,模糊。

      屋内唯余沙沙声。

      “砰!!”

      一声巨响,大门被人踹开,冷风猛的撞进屋内,众人齐齐望去,看到罗凛扛着一个麻袋站在门口。

      千里撼疑惑道:“罗凛?你怎么在这儿。”

      罗凛见屋内静悄悄,特地转身关好门才走到千里撼面前一把丢下麻袋,道:“寒芝。”

      玉襄:“什么?”

      千里撼急忙扯开麻袋,寒芝顿时“爆”了出来,滚落满地,“这……”

      “我来给你送寒芝,但在相府找不到你,燕儿姐姐说你在这儿我就来了,”罗凛说罢,从地上挑了个最好看的塞进千里撼手中,乖巧的傻笑了下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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