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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无声的战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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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像一场隐秘的战争,没有硝烟,没有号角,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而在这场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战争里,陈默的出现,意外地成为了我最重要的“情报官”。
陈默是林屿的同桌。他个子不高,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皮肤很白,说话声音总是温温和和的,不像林屿那样自带聚光灯效应。他就像一本安静摊开的书,需要耐心去读。成为前后桌后,我和陈默的交流反而比和林屿多得多。大概是因为我们身上都有一种相似的、不那么张扬的气质?又或者,是我刻意寻找的避风港。
起初只是借借橡皮,问问作业。陈默总是很耐心,解题思路清晰,讲解时条理分明。渐渐地,课间休息时,我们也能聊上几句无关学习的闲话。他喜欢科幻小说,我喜欢悬疑故事,偶尔能交换一下阅读心得。这种平淡如水的交流,像一块浮木,让我在因为林屿而起伏不定的心绪里,暂时得以喘息。
直到有一天,课间操结束,大家三三两两往教室走。我落在后面,低着头想着心事。陈默不知何时放慢了脚步,走在我旁边。他推了推眼镜,状似随意地开口:“苏晚,林屿今天早上问我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他:“问…问什么?”
“问运动会的时候,”陈默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分享秘密的意味,“你会不会去看他的一千五百米比赛。”
嗡——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运动会?一千五百米?林屿…在打听我会不会去?
阳光明晃晃地照在脸上,有些发烫。周围的喧闹声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陈默那句话在我耳边反复回响。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着巨大的慌乱,瞬间冲垮了我的心防。他为什么问这个?他想让我去吗?他会在乎我是否在场边为他加油吗?
无数个问号在脑海里炸开,搅得我心神不宁。脸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我赶紧低下头,生怕被陈默看出异样,含糊地应了一声:“哦…是吗?”
“嗯。”陈默点点头,镜片后的目光似乎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但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平常的温和,“他好像挺在意谁去看他比赛的。” 这句话像一枚精准的鱼雷,在我心底那片名为“希望”的深海里轰然炸响。
这只是一个开始。
几天后,课间休息。林屿趴在桌子上补觉,陈默转过身来问我一道物理题。讲解完,他收拾书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小声对我说:“对了,林屿昨天晚自习问我,你小学是不是在XX路那个实验小学读的?还问…你小学是不是经常参加演讲比赛?”
我握着笔的手一紧,指尖微微发白。小学?那么久远的事情?他为什么会打听这个?一种被窥探、却又带着隐秘喜悦的感觉涌上来。他对我…产生好奇了?他想了解我的过去?
“他…他问这个干嘛?”我的声音有点干涩。
陈默摇摇头:“不知道,他就突然问起来,挺奇怪的。”
奇怪吗?对我来说,这简直是石破天惊。那个曾经对我视而不见、甚至嘲笑过我的林屿,现在竟然在向别人打听我的过去?这微小的、指向不明的关注,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要持久得多。
最让我心跳失序的一次,发生在去食堂的路上。
中午下课铃一响,教室瞬间变成沸腾的锅。我收拾东西有点慢,等我走出教室,走廊上已经挤满了奔向食堂的人潮。林屿和陈默走在前面不远的地方,高大的背影在人流中很显眼。我默默地跟在他们后面,隔着几步的距离。
突然,毫无预兆地,林屿脚步顿了一下,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身后。然后,我清晰地看见他嘴角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旁边的陈默,用只有他们那个距离才能听到的音量,轻轻地、带着点笑意,叫了一声:
“苏晚。”
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耳畔,却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开!
我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血液仿佛都涌到了脸上。他…他是在叫我吗?他看见我了?他为什么要回头叫我名字?还带着那样的笑?
就在我心脏狂跳,不知所措的时候,走在他旁边的陈默也回过头来,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呆立原地的我。他脸上露出一丝了然于胸的笑意,冲我眨了眨眼,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他叫你了。”
轰!
世界仿佛瞬间失声,只剩下我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羞赧、狂喜、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淹没。我像做贼一样猛地低下头,快步从他们身边超过,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食堂汹涌的人流里。脸上滚烫,心却像是被泡进了温热的蜜糖里,甜得发慌,又带着一丝不真实的眩晕。
还有一次,晚自习。我被班主任临时叫去办公室帮忙整理材料。离开座位时,我有点忐忑,毕竟作业还没写完。就在我起身走出教室后门的那一刻,我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透过教室后门的玻璃窗,我看到林屿似乎侧过身,对着旁边的陈默问了句什么。陈默指了指门口的方向,说了几个字。距离太远,我听不清,但我清楚地看到林屿顺着陈默指的方向,朝门口看了一眼,眉头似乎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脸上带着一丝……疑惑?还是关切?
那个瞬间的画面,像被按下了慢放键,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他是在问“苏晚要去哪里”吗?他注意到我离开了?他在……关心我?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经由陈默这个“中转站”,源源不断地传递给我。每一个片段都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我心底那片名为“林屿”的湖水中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每一次听说,都让我心跳加速,脸颊发烫,心底那个微弱的声音就更大声一分:他是不是……也有一点在意我?
然而,紧随希望而来的,是更深的患得患失。
他打听我,是不是只是出于无聊的好奇?他回头叫我名字,会不会只是恰好想到什么随口一提?他问我去哪里,也许只是随口一问,就像问“今天作业是什么”一样平常?
希望与怀疑像两条纠缠的毒蛇,日夜啃噬着我的神经。前一秒还因为陈默的一句话而雀跃不已,下一秒就可能因为林屿在教室里和别的女生讨论题目时自然的笑容而坠入冰窖。他对我,依旧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别无二致”的友好,借东西会说“谢谢”,讨论题目时逻辑清晰,但仅此而已。没有更多特别的关注,没有超出同学界限的亲近。
这种若即若离,这种只存在于“情报”里的特殊,反而比彻底的冷漠更让人煎熬。它给了我一丝微光,却又让我永远看不清前方的路。每一次从陈默那里得到一点关于林屿“疑似”在意我的信息,都像饮鸩止渴,短暂的甜蜜之后,是更深的不确定和等待下一次“投喂”的焦灼。
我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的士兵,陈默递来的每一条信息,都是照亮前方瞬息的光,让我鼓起勇气继续前行,却又不足以看清整个战场。敌情不明,友军态度暧昧,这场无声的战争,硝烟弥漫,而我深陷其中,甘之如饴,又痛彻心扉。
陈默成了我这场隐秘战争里唯一的盟友,也是唯一能证明我的喜欢并非完全自作多情的证人。我依赖着他传递来的每一个字,如同依赖着维系生命的氧气。然而,战场无声,每一次心跳加速后的寂静,都让我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这场战争的主动权,从来就不在我手里。我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那个叫林屿的前桌,无形地牵引着,走向一个未知的、令人心慌又期待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