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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校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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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六点十五。
宿舍楼的马上骂声都快要盖住起床铃。
乔文安坐在上铺衣服套了一半,还在放空。妈妈叮嘱的保暖裤又故意忘记穿了。
学校的棉裤不抗冻,去操场的路上冷得人发抖,学管拿着喇叭喊集合,乔文安实在抬不动腿。
来城里一学期,乔文安觉醒了不健康的作息,凌晨四点睡已经习惯了,一个月没见过早上的太阳。
当然,学校也见不着。
乔文安敷衍地抬眼看了没亮的天,更失去了赶时间的兴致。
迟到就迟到吧,最多骂两句,总不可能汇报到班主任那去。
乔文安是上学期新考进一班的,最好的朋友张轩宸没进来,路上无人作伴,同学们都赶着跑进操场,空无一人的校园有点冷清。
乔文安实在没想到后面还有个迟到的,用着跑百米的速度往操场冲刺。
貌似早上起床精心做的三七分也被风吹起来,光洁的额头没有遮挡,却更凸显出眉眼间的少年气。
“乔—文—安—!”
是梁亦林。
慌忙地,跑过来拉起乔文安就往反方向走,风灌进衣服里,更冷了。
迎面朝着高一教学楼,乔文安甩也甩不掉握得那么紧的一只手。
猎猎的风中,他听见梁亦林糊着冷气的声音,“你真是好啊!乔文安!”
乔文安怀疑他真是疯了,刚想张口疑问,又灌了一口冷风 。
脑子清醒了,他反应过来。
是“你赶紧跑啊”。
学管在后面穷追不舍,两人就这样变相跑了个早操。乔文安本来没想逃操的,这下直接变了个性质。
已经跑进教学楼,乔文安发问:“你……”
“我脚扭了,跑不了。”梁亦林抢着回答道,“那会学管就在后面,你不跑等死啊。”
之后的一整天,乔文安都无比后悔跑了这么一遭。
今天的学管身高体重都185+的前体特追进教学楼,从后扯着梁亦林的领子,另一只手拽着乔文安的书包肩带。
拿起手机为两人拍了第一张合照。
于是,班主任群多了一张名副其实的“帅哥靓照”。
不远处赶来上班的樊劲东猛的刹住电动车,打了个喷嚏。
“哪个小兔崽子第一天就给我惹事!”
乔文安实在没想到刚开学第一天就让抓了个典型,欲哭无泪地向同样站在教室最后的梁亦林说:
“我要立人设的。”
梁亦林不在乎:“没事,樊老头记性不好。”
“讲台上站着的不是个女的吗?”
紧接着,没等到梁亦林的回答,一根粉笔头精准打在两人中间。
乔文安预感不好,抬头正好对上樊劲东的眼睛。
“还敢说话。梁亦林,乔文安,你们给我站一早上!”
他们的班主任确实是个妹子,只不过嗓音粗犷,行事彪悍,以“牢樊功德论”闻名年级,成功成为一班内部教师评级恐怖之巅。
今早乔文安就被扣了一千功德,他感觉自己实在是冤枉。
第四节物理课,劳累再加上着凉的胃疼,老师讲的一个字他都听不进去,乔文安又后悔自己没穿秋裤了。
终于捱到饭点,他感觉自己有必要吃点好的慰藉自己酸软的小腿。
白天暖和多了,高一教学楼离食堂起码四百米,一路棉服捂着,沁起了一层薄汗。
乔文安自己坐一桌,作为新同学谁都不认识。他虽然不是凑热闹的性格,此时也不免有些孤寂。
一下一下搅着番茄炒蛋拌饭,没抢上什么好饭,胃疼更甚。
刚和妈妈通话,她又神智不清地念叨什么乔砚。
七年前车祸去世了,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李舍清却不愿相信。后来回了村里,接受了,也患上了精神疾病,时不时撒些癔症。
乔文安突然被硌了一下,拿下来才发现是没挑出来得鸡蛋壳,他恶心得受不了,起身要去倒饭。
学生人挤人,没多大的食堂硬是吃成千人流水席,餐盘碰撞着清脆又嘈杂。
乔文安被裹挟着堵在人群中,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忍疼,出神看着门口。
刚开学的第一天,有人已经过得像连上一月。
高一下学期一来难度上升,二来学生寒假几乎都有预科。
乔砚去世后他家里已经不足以支撑他高额的补课费了,乔文安不是特别聪明的孩子,也不是爱学习的。廖廖几节网课让他上课听懂变得很困难。
乔文安挎着包,暗自思忖回宿舍是该好好补一补了。
身前的队伍终于挪动一点了,乔文安跟着走,被一个初中小孩一绊,险些摔倒。
啪嗒。
一只手很稳地托住了他的餐盘。
乔文安还没从自己的思维里跳出来,先看见面前洁白的球鞋网面上渗进了他的西红柿炒鸡蛋。
再抬头。
又是梁亦林。
怎么会有如此倒霉的事,乔文安闭上眼希望一切都是幻觉。
再睁眼…..
没等到睁眼,胃痛的眩晕让眼前一阵黑朦。再加上小腿的劳累和饥饿的难耐,乔文安一个趔趄,向前倒去。
哗啦一声,他没吃的番茄炒蛋,米饭,小炒肉汤,尽数洒下,其中三分之二都落在梁亦林的校裤上。
乔文安被梁亦林扶起来,没缓过来劲:
“你…….我不是故意的。”
直到进宿舍,乔文安涨红的脸蛋都没消下去半分。
他手浸在凉水里给梁亦林洗裤子,今天烦心事都堆一块了。
一换一,梁亦林害他站一早上,他把梁亦林的裤子弄湿了。
烦心事的主人公站在一旁也没闲着,绕着乔文安一直说着他洗吧不用啦,校裤他还有一条,说但是自己高端线羊毛秋裤也湿了,看见乔文安床沿搭着一条要穿他的…….
前面几件事姑且算梁亦林自来熟吧,这次乔文安自然不肯,梁亦林也没辙,只能一趟一趟往水房跑给他打热水。
乔文安搓了半天,洗发水终于将食堂劣质食品的味道冲淡,他猛地回头,瞪着梁亦林。
“别闹了好不好。”
梁亦林停下来,四肢还保持着刚刚跳舞的奇怪姿势,和乔文安对视:
“那你把秋裤借我穿,我老寒腿,”他拿着认真的强调开口。”
乔文安知道他是胡扯,没什么好气,忍着今天的不耐烦。
“你见过两个刚认识的人就换贴身衣物穿的吗。”
毕竟害人手短,他从上铺栏杆上拽下来秋裤,甩到梁亦林脸上,言简意赅道:
“求您别在这了。”
同舍另外两人都笑他们,梁亦林终于眯着眼睛得逞一般笑,上床换裤子去了。
他是真有腿寒,乔文安应该记得的: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
梁亦林刚刚想开口,又咽回去了,乔文安不像是装不认识的样子。
虽然后来分开,但是小时候那段经历一直都是他童年里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腿疼忍一忍就过去了,今天这事主要是想试探乔文安的。
梁亦林很敏锐地感觉到其中有什么隐情,他不想装傻子。
但是,乔文安当年突然的失踪,总要有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