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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 ...

  •   Chapter 11

      楚殷雀用完洗手间出来。收银台隔几步,廊道边上,冯思尧在和一个女人聊天。她看到她,笑着招招手。
      楚殷雀走过去。
      那是一个气质极佳的背影,像从海报上剪下来的,还随时能完美拼好。女子侧过身,露出清冷的肤色,面上,五官柔和。她披着一件淡紫色的外套,在那儿,站在灯光里,像日沉时一片天空来到。
      “你好。”
      楚殷雀上前。
      “这,就是我邻居。”冯思尧郑重其事,像要呈递什么重要证供,接着又向走近的楚殷雀“展示”,“安琪。”她手臂夹着外套,手上很忙。
      青春的少女毫无印象提及,许程安是这主要的话事人。本人亦与意识很陌生。很陌生。在这里,大家先叫她“安琪”。而她,如今已经深谙经营之道。
      她们没聊到什么,许程安只对音乐有兴趣,而楚殷雀知之甚少。对话就跟拍皮球似的,总之要有一人对着墙。
      冯思尧不知何时跑没了影。
      “就这样吗?不好的你可以悄悄告诉我吗?”
      许程安似乎觉得她话太少。
      但楚殷雀也没办法啊。
      “有了经验,下一次说不定会有新的突破了。”
      她又给不出专业的评价。
      “是哦,是哦,比如呐?”
      许程安似乎依旧乐意听。
      楚殷雀便更仔细回想了想。
      遗憾的是,这场对话要告一段落了。
      “安琪姐,”炸马铃薯的味道忽然浓郁起来,秘密就在来人手里。黑衣女子带着一身隐约的安静的好奇在她们身旁,摇了摇手里的纸质包装袋。“冯思呢?”
      “哦?”许程安与楚殷雀对视一秒,后张望,“那儿呢。”她冲进门处扬下巴——收银台旁挨着的矮桌上,放置了一台浅粉色的机子,冯思尧坐在跟前,凑过头去看什么。许程安收回来视线问,“给小蜜蜂带的?现在回了?”
      楚殷雀从女子沉默的表情读出“问了是白问”的意思。她随她们一道走去。冯思尧正在和两个女生聊天,她惊讶又小心地接过对方手里的相纸,很高兴地在谈论什么。
      “我们店的相纸也不便宜啊,舍不得进货了。”女子边笑边说,薯条随手给了冯思尧。
      “你说,付姐,最好还给我们打个折。”其中一个女孩带了一点撒娇的语气,同伴在一旁帮衬,“比如改作头三张免费。”
      冯思尧凑热闹不嫌事大,为即将有可能免费的相纸极力争取,并朝楚殷雀这边吐了吐舌头。
      两个女生很快打完回去了。付珊本来抱臂和许程安说着话,低头见冯思尧去意全无,还准备要拉楚殷雀坐下,她抬腿碰了碰她,“几点了,还不回去。”
      “很快了,珊珊姐。”冯思尧摇了摇楚殷雀手臂,“今天的照片你打张给我呗。”
      “什么照片?”许程安捂着手凑过来。
      “我们今天在海边玩,然后盖了一座沙堡。”冯思尧有些得意地说。
      “给你一个机会重新组织语言。”付珊可要质疑了,“这回不是和你爸偷偷上市场剖鱼啦?”
      “有所不知了吧,珊珊姐,”冯思尧更得意了,“两样都是那么好玩。”她说完时楚殷雀已经打好照片,她能拿着照片再次展示。
      “很明显。”许程安说。
      “是的,”付珊道。她们两个同时弯腰下来,付珊指着相片中一处,“冯思的杰作。”
      ——是说那个“菠萝堡”。
      女孩无奈地摇头,“有时候太过出名也是一种烦恼啊。”
      楚殷雀笑着收起手机,却被拉住。冯思尧边扶眼镜边道:“再打一张!”
      “你给钱。”付珊快速地说。
      “我本来就这么打算的。”冯思尧嘟着嘴回头抗议,又收起表情歪头,然后扯了扯许程安的衣角,“安琪,有人找你。”
      乐手停在楼梯上来的方块,在她们回望时起步来。步伐已经少了在台后的迷茫。
      剩下她们三个了。付珊提醒了次学生,“八点半了啊。”
      “珊珊姐,我已经要为小蜜蜂的童年提前默哀了。”冯思尧监督着楚殷雀把两张相片夹好,仿佛她俩默契十足地向她传递了一个眼神,接着拉着她起身,又扭身抱住付珊,“唉回去咯回去咯,”她的语气天下无敌,“过完下周本小姐就解放了。”
      楚殷雀跟在后,听见付珊问,还没和好啊?冯思尧的肩膀耸了耸,说,难搞啊。
      付珊没送到她们出来,她离门口几步和楚殷雀说再见,门未完全合上,有人从后面上来找她了。她们沿着来时的路往前走,回到街道。楚殷雀准备叫车回旅馆,冯思尧说:“我还没买明天的早餐。”
      “去哪里买?”
      “面包店,地铁就一站。”冯思尧拉着她走,从口袋里掏出什么给她看,“我有交通卡,但要先充个钱。”
      楚殷雀笑道:“吃饱餍足,人也富裕了?”
      “真理。”冯思尧摇头道。她很神秘地靠近去,大发慈悲的模样,“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她一脸“尔等凡人”,高傲地说,“我在那里藏了个金库。”
      “哦。”
      “哼。”
      “好吧,等到夜黑风高我会去光顾的。”
      她们前后走上车站扶梯,进到地下,楚殷雀闻到一种不重的类纸张的味道。“是不是第一次搭我们的地铁?”冯思尧问。
      和岛外的朋友告别后,楚殷雀乘坐轨道过来。说起朋友,主要一个是同班的同学,有次串宿舍来撞见她在浏览道路信息。这什么,我带你玩啊。她说。学期末她们两人都前后收到了一些院校投递的橄榄枝,谦虚一点说,几间学院均颇负盛名。同学因为专业未投好,决心工作这一年再次准备。而她不理解,楚殷雀为何也放弃名额。她问过,也只问了一次,临别时说,这里的船屋,你喜欢可以随时来住。
      说真的。一旁和她一起的朋友说。
      很愉快难忘的五天。
      但他们去的地方都较远,搭乘地铁并非最佳选择。
      “所以是啊,我第一次坐你们的地铁。”
      她们经过人流,从楼梯出来走上街道。映入眼帘的花坛和交通灯,楚殷雀有所印象。她和冯思尧聊起一些这之前去的地方,冯思尧表现得很不着调:“你怎么不先来这里?我们先认识,然后带上我。”
      “有去过的吗?”楚殷雀问。
      “去过一些,但不嫌多的呀!”冯思尧说,“我才十五岁欸,还要上学,真正好好玩过、了解过的地方有几个?”
      “下周不就放假了?”
      “去哪里?”
      “不可能。”楚殷雀今日的第一百零一次说,“你想想就不可能。”
      她的回答在冯思尧预料之内,女孩笑着说:“我说你这个人有点死脑筋啊。”她思忖少顷,道,“我感觉你的思想很轻盈,却喜欢在一些事上较真。”
      楚殷雀不在意地问:“是么?”
      “啊。”冯思尧很是真心地建议,“别想着将错就错,一条路走到黑啊。”
      “这和我们今天出来的事情对上号吗?”楚殷雀很严谨地不解。
      冯思尧吐吐舌头,笑道,“Don’t mind。像我们这个年纪,”她开始就事论事地自我剖析,“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啊,一般都爱说些成熟的话,显得很看得开,很豁达。它表达的呢,确实是那个意思没错,但我们之中许多人,也许还没切身领会到那一句话。”
      “是哦,嗯,我也经历过那样的阶段。”
      “这种心态也不是说过了某个年龄段就结束的。”
      “确实哎,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我跟一个刚过儿童节的小孩在这里思考人生。”
      “喂——”冯思尧要抗议了,“人的心里永远有住着一个小孩。”
      “快买完面包回去吧你。”楚殷雀对她的手臂实施了一记轻拍,抬头见到面熟的店员就在餐盘柜旁对她们笑。那个看似有些吊儿郎当的男店员今日没在,柜台后取而代之一名女子,浅绿的衬衫,绑着浅驼色围裙,正低头整理叠成四方形的纸巾。
      冯思尧在余下不多的面包里,不用多少时间地挑好三款,共拿了四个,而后来到冷柜前。蛋糕盘也很空了。她皱着眉,反而烦恼起来。
      “我们家蛋糕让你这么为难吗?”女子开口笑道,声音那么轻灵,如同夏日树上的铃铛。
      冯思尧很当然地抱怨,“我们来太晚啦。”
      “都没打烊。”女子说,“慢慢挑。”
      楚殷雀听见冯思尧嘿嘿地笑。她自己在后边装面包。“剩的是傍晚加烘的炉。”女子说。
      冯思尧同样没花多少时间就选好两个,支付时要分别包装。楚殷雀在一侧提着两个面包等,喉间余漾着恰巴特坚果暗暗的清香。女店员在帮提着一手购物袋的顾客装面包,走来收银的间隙,她竖起大拇指。
      哦!
      楚殷雀意会,肯定地蹬起拇指头。

      回去路上冯思尧异常安静,直到下车才来一句:“啊——不想那么快回来——”
      楚殷雀又想到一些损话,可话到喉头又吞回去了。奇怪。“不好吗?”她说,“学校不是挺好玩的吗。”
      “好学生是不懂我们这些小虾米的痛。”她说得若有其事,直摇头。楚殷雀不接这茬,看到面包袋子里的薯条,关心地问,“回到去得软了吧?”
      “给我妈带的,”冯思尧晃了下袋子,“她喜欢吃冷的。”
      车没有开到门口。冯思尧攀着她手腕,拉着“大头针”往前放,说这样可以剩几块钱,并且有益健康。
      可离旅馆大门越近,楚殷雀以为只是她错觉的,冯思尧挪出的不情愿愈发明显。她都想不起来初中三年级的压力原来这么大了,尽力在想些鼓励的话。
      “洛奇,薯条真的很好吃,”她说,“等你考完试,你要和我再去一次吗?去听歌?”
      冯思尧提起兴致,但语气还是平平,“你说的啊。”她用鞋尖蹬了一脚地面,说一言为定,而后忽然想到什么,告诉楚殷雀,“你知道,洛奇,就是来自那里的。”
      “洛奇,”楚殷雀很快反应过来,“唱歌的洛奇?”
      “就是他,为了致敬coolest Rocky,虽然直接拿别人名字来用会被觉得不太酷。但,也算是一种并肩作战是不是。
      “我真的觉得他挺好的,是一个坚持又努力的人。”冯思尧叹道,她的语气里存在了一种赞赏,又隐隐透出某种不甘,声音在夜间显得飘渺,一阵风仿佛就能捎它到海的另一方。“他原名姓冯,你知道吗,他的故乡也在这里。”
      “噢……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楚殷雀感到这或许只是小事一件,单纯谈论偶像总是显得幼稚,但从“这里”油然生起的质朴感情,使她不禁敬佩,亦为之欣然——尽管冯思尧要强调她只是听歌。
      “洛奇,”一个真人不常曝光但谈论度颇高的名字,本名几乎从不被提起,不过得益于几次课堂展示,和班里热爱音乐的同学,楚殷雀没有忘记那个姓名。她不用跨越阻碍就能说出:“冯梢,是吗?他叫冯梢。”
      “啊。”冯思尧脸上流露出讶异的神色。楚殷雀接着道,“确实,和你一个姓。”她一笑,露出齐整的牙齿,冯思尧才后知后觉也展露笑意,“是哦,”她声音变小了些,说,“我说嘛,他也是这里人。”
      “这么说,还有coolest rocky这个人。”她们走进旅馆,楚殷雀缓缓说道。
      “但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冯思尧说,“他已经不在了。
      楚殷雀不再问。她们从前台经过,冯思尧拉拉她,“你去温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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