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秋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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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阿槿给殷鹤手上换着药，看着掌心旧伤叠的新伤，手上本就小心的的动作愈发的慢了。
“想说什么便说。”殷鹤正闭目养神，并未看人。但嘴上的话却让人手上的动作一怔，反应过来之后阿槿连忙收起小心翼翼的动作，利落的把结打好。
殷鹤听身边的人不说话，睁眼看了一下包好的左手，继续道：“再缠几圈，缠到手腕上。”
阿槿想劝的话来到嘴边，又被咽下去，从马车侧面的匣子里取干净的布条给殷鹤受伤的那只手缠上，连带着腕上的红绳一并遮住。
“邦邦邦......”车缘被敲响，阿槿伸手掀开帷幔。
来人是鬼侯姜时律，身后还跟着商王的王家侍卫。
“侯爷。”阿槿拱手行礼。
“今日天气不错，下车歇会？”姜时律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微微仰起头看着殷鹤。
殷鹤睁眼与之对视，二人对视片刻后殷鹤动身下了马车。
……
再次启程，殷鹤重新坐上马车，等到阿槿上车的时候，殷鹤已经闭上了眼睛。
阿槿收起方才鬼侯曾的弓箭，视线落到殷鹤手上，看到早已经缠绕好的手，面上是止不住的心疼。
......
日入前后，秋猎的队伍抵达猎场边缘的王帐地界。
这王帐虽说是王帐，但规模基本上与一个行宫别无二致，平日里设有专人进行日常维护，仅是供秋猎使用，就修建的异常华丽奢靡。
进驻王帐也要进行一场小的祭祀仪式，只是这个仪式与寻常不同，寻常小型祭祀一般由宗庙贞人主持。
而秋猎祭祀却是由商王亲自主持进行。
仪式并不难，只需敬上三杯酒，一尊敬天，一尊敬地，一尊敬人，敬完酒再亲自引燃王帐中央最大的篝火堆，而后引弓射中提前准备好的猎物，这祭祀仪式便算是完成了。
今年王帐准备的猎物是一只刚成年不久，毛色顺滑，双目清亮、身姿矫健的公鹿。
殷鹤依旧如往常一般站在太子身边。
之见身在高台的商王走下篝火台，翻身上马，单手拽着缰绳，双腿发力一夹，朝着鹿跑走的方向追，手持长弓，没跑多远就一箭射中那只四处逃窜的鹿的脖颈。
小鹿倒在泛黄的草地上，睁着眼，望着天空，还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一直在商王周围不远的四个王家侍卫里的一个，跨马前去，检回了那只鹿。
侍卫们将它送到商王面前的时候，它还没断气，只是也没多久可活了。
商王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一前四后，五匹马儿漫步回王帐时群臣百官，皆在翘首以盼商王归来。
五人刚刚下马，王帐内已经有人忍不住欢呼，对商王的英武不凡表示钦佩和祝贺，无论真心或是假意。
侍卫将鹿交给侍从，侍从连忙接过，放血，做酒，动作十分利索，待到商王坐到自己的王位上之时，满满一罍鹿血酒就被抬了上来。
鹿血酒就放在正中央，红红的一罍，颜色格外鲜艳。
猎宴的头菜，便是刚刚猎的鹿肉，此刻的鹿已经被抽筋扒皮，架在主帐前的空地上烤的开始变黄冒油。
商王落座后拿着王后递过来的巾帕擦着手随口吩咐道：“太子，你去把酒分了。”
殷岙笑着起身，端着仪态朝商王行礼，而后恭顺道：“是。”
商王看似随口一说，但在群臣眼中，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对太子莫大的肯定。
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金斗时，殷岙却动作一顿，眉头微蹙，有些心慌，深吸一口气后压下心头的不安，这后才将罍中的鹿血酒盛入酒爵后由侍从送至众人面前。
一边的王后将一切尽收眼底，却一言不发，大司命年岁见长，将诸多事务交由少司命操办，实属正常，但大王正值壮年，身体康健，几次三番将太子推到台前是何用意。
大王近些日子的一举一动，由不得她不多想，只是……
王后将目光落到太子身上，暗暗叹了口气，将大王丢回来的帕子收入袖中。
……
昝释看着送至眼前暗红色的鹿血酒，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伸手端起酒爵，咽了咽口水。
宴上众人一齐举杯，吟唱道：“来假来飨，降福无疆。顾予烝尝，汤孙之将。”??而后将鹿血酒一饮而尽。
昝释也只得跟着照做，望着杯中暗红的酒，强忍着恶心一口喝下去，缓了许久才缓过劲来。
酒，昝释喝过，至于这血，昝释无奈笑了笑，莫说鹿血，就是人血，早在战场上被逼入绝境之时也是喝过的，但像现在这样将二者混在一起，还是第一次。
只是这鹿血配上中原烈酒实在算不上美味。
酒香混合着血腥味，温温的酒喝进嘴里确先是淡淡的咸味，而后才是酒的味道，咽下去之后嘴里又翻出一阵咸腥味。
压下胃中上涌的恶心之后抬头，就看到商王身侧站着的殷鹤，正直直看着自己，嘴角带着点笑意。
昝释不解，他在笑什么？
与身边其他王室宗亲头戴冠束发不同，殷鹤的长依旧垂再身后，被一根青色发带松松的扎着，还有几缕头发在额前耳边随风飘荡，日光下的少年，皮肤带着点病态的白皙，好似下一刻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晕倒一般。
只见他站在那里面带揶揄的笑意，张了张嘴，薄唇微启，看嘴型，似是在问自己说：“味道如何？”
不问还好，一问，昝释又觉得自己嘴里那咸腥味又重了几分。
殷鹤看出了昝释嘴硬，轻笑一声，上前半步，抬手遮住嘴角，同商王低声说了句什么，商王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殷鹤脸上的笑意，昝释顿觉不好。
殷鹤这边得了商王的准许之后立刻偏头跟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就看着那侍从端着属于殷鹤的那爵鹿血酒，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昝释这边走来。
阿槿将鹿血酒奉上，道：“少司命有伤在身，不宜饮这补气活血的鹿血酒，浪费实在可惜，便赠与释殿下，祝愿殿下身体健康，秋猎满载而归。”
昝释看着眼前多出来的鹿血酒，嘴角抽了抽，那阵咸腥味似乎又从胃里涌上来，面上却还挂着笑，端起酒爵，朝着商王与殷鹤示意而后将酒一饮而尽。
商王也面色和善，笑着问：“不知蜀地可有此习惯？”
昝释笑着将酒爵放回阿释手中的托盘上，说到：“回大王，臣弟早些年倒是听说南边部落有饮百毒酒的习惯，但这鹿血酒，还是第一次喝。”
“哈哈哈哈，这鹿血酒滋味如何？”商王笑的好爽。
昝释笑着活动活动肩膀胳膊，也不说喜欢，之说道：“味道说不上来，只觉得身上热热的，中原酒烈，臣弟喜欢。”
见昝释这般说，一边的王后笑着解释道：“这是我殷商先祖留下的御寒之方，先祖定下秋猎的规矩，一为我殷商选出勇士，二为感念一年丰收，只是秋猎之期皆为秋末，又需我殷商儿郎入林狩猎多日，这夜间林中寒气湿气不比日间，若不回王帐恐会染上风寒，饮下这鹿血酒便能预防抵挡一二。”
昝释了然：“原来如此，这酒竟还有此等功效，真是神奇。”
商王笑意更深：“好好好，孤原还想着怕你喝不惯我们中原酒，不错，是个好儿郎。”
站在商王身后的殷鹤，看着人不情不愿和下这杯算不得好喝的鹿血酒，还要端着姿态应付商王与王后，心上终于是好受了些，也算是勉强出了口他那夜冒犯的恶气。
昝释自然是看出来了，但并未将殷鹤这不痛不痒的报复记在心上。
......
饮完鹿血酒，侍从便将提前做好各类标记的羽箭送到参加围猎之人手中。
商王身边的侍官上前一步，宣读秋猎规则。
今年秋猎由今日日跌伊始，为期一旬，头彩兕觥一件。
每个人都分配到了到这标记的箭矢，猎物归属由箭矢决定。
……
侍官念完规则后商王笑着朝殷鹤招了招手。
殷鹤上前一步行礼。
商王笑着问道：“今年就由鹤儿代替孤下场参赛，如何？”
殷鹤再行一礼，在众臣的目光下拿起一边的侍官捧上来的长弓，背到身后：“定不负大王期望。”
众人望着少司命背上的长弓深吸一口气，那色泽，那纹样，分明商王的龙脊。
从方才的鹿血酒，到现在的龙脊，从太子殿下到少司命，商王自秋猎开始就一反常态的行径让众臣摸不着头脑。
商王满意点头，高声道：“诸位大商的宗亲，肱骨，栋梁，今年秋猎正式开始，祝各位，满载而归。”
在院中整装待发的众人齐声道：“烦请陛下在此，静候我等佳音！”
说完之后，参与秋猎的众人都背上箭囊，骑上马，带着随行侍卫，陆续策马离开王帐。
昝释跟在队伍最后面，骑着马，带着随行侍卫慢慢往外走，还未走出几步，就被商王叫住。
昝释翻身下马，来到商王面前。
商王看了看昝释马背上挂的一把竹弓，抬手命一边的侍官取来一把长弓，长弓与通体泛黑的龙脊不同，此弓是一把色泽偏黄的弓箭，与他在殷商军中看到的制式相似，只是一眼就能看出用料好上不少。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商王将弓递给昝释。
昝释连忙拜手道：“王兄好意，臣弟心领了，只是臣弟于骑射之事并不擅长，王兄的好弓，臣弟还真不一定能拉开，还是不要糟蹋了这神弓吧。”
商王没说话，面上情绪不显，只是看着昝释。
昝释继续道：“大商善射之人众多，臣弟自知是比不过他们，拔得头筹是不奢望了，不做最后一个便心满意足，倒是早就听闻大商人杰地灵，野味众多，臣弟实在馋的紧，想打几样回来尝尝。”
商王被昝释的话逗笑了，道：“既如此，那孤便不强求了，只是猎场地势崎岖，林中岔路又多，为兄派几人随行，一则为你指路，再则保护你的安全。”
昝释拱手道：“那便多谢王兄了。”
昝释最终还是背着前些日子在殷都外城一个铺子里打的普通弓朝着王帐营区大门附近牵马等待的银刃几人走，身后还跟着四个王家侍卫。
趁着四个侍卫去牵马的空隙，昝释吩咐道：“分一个在暗处的人去盯着那位少司命，入林之后见机行事，若他朝着洹水去了，马上来报。”
身边的侍卫听了昝释的命令分头离开。
银刃看着昝释露出的下半张脸和脖子现下正微微泛红，有些担心，问道：“主子您没事儿吧。”
昝释扯了扯衣领，摇头道：“无妨，只是那鹿血喝下去，有些燥热，不要惊动旁人，去寻些淡竹叶来泡水里。”
昝释翻身上马，控马转身，朝着猎场的树林去了。
......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秋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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