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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晋江文学城首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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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令月再进帐时,鱼莲生端端坐在床边,呆望着地上破碎的桌子。
她虽与父母言语常冲,但总算双亲尚在,自幼并未发愁过生计,若说受苦,也多是她自找的。
离家出走也是她早就盘算过的,家里无人找她,她更适合起来,住在孙二娘家里一心一意学起箭。
见鱼莲生眼窝深陷,眼底甚是疲惫,眉头几乎要结出个肉疙瘩掉下来,整个人似乎陷在一片巨大的困顿的无法抽身。
她不觉眼眶酸痛,却不知如何劝慰,只能收拾残桌,默默等待鱼莲生缓过劲能与她说一说话。
鱼莲生自然不是在发呆。
她将系统板面打开,查看游戏进度,显示已经过了三分之一。
亮红色的“鱼莲生”三个字后面的挂件是九品陪戎校尉,成就点为541人头。
她打开进阶表,尚未解锁的依次是:八品司戈,七品云骑尉,六品飞骑尉,五品郎将,四品都尉,三品将军,二品上将军,一品大将军,天策上将,统兵大都督,天下兵马大元帅。
她又查了下违约金,加粗加红不断闪烁提示一行字眼写着【中途放弃、自杀,需赔付十倍酬金】
粗略一算,至少要赔五百万。
不由恨恨地想:“别说余采薇不想活了,换谁不想死!一个大唐战营的小兵,不杀敌赚人头怎么才能升级。敌人杀不到,却要整日跟NPC逢场作戏,这他爹的是什么破游戏!”
悔不当初,怎么就信誓旦旦不假思索接了这么一个活。
一个字累。
两个字真累。
三个字太累啦!
奈何她太需要这笔钱。
高考结束父亲因为不满她填的志愿,两人争吵之下各自都不装了,父亲扔掉体面,大骂她跟母亲一样变态,与女同学乱搞,丢尽他的脸,贱在骨子里。
他声称最后悔就是拿到她的抚养权,早知今日就该将她早早掐死。
自供自养,根本就不允许她去考虑要不要放弃。她提醒自己,不但要拿到酬金,还要干翻boss,拿到最终的百万奖金。
她没有选择,这局必须赢。
通过休养恢复,她目前的血条满格,装备技能除了金错刀、赤焰枪、霜月弓,还有一百支朝暮离合箭。
然而这些都比不了她名字下挨着的【阎令月】三个字亮眼,功能【NPC辅助】,技能【靠捡】,学习能力【复制】。
装备点开是一段被搁置了很久的提醒。
【玩家是否开启与辅助NPC共享?】
鱼莲生犹豫了一瞬,选择了【开启】。
一声踢里咣当的响动,将鱼莲生视线从系统里的阎令月拉到眼前的阎令月。
阎令月手忙脚乱收拾地上茶碗破碎的瓷片,慌道:“马上就收拾干净。”她神色郁结,不时偷偷望鱼莲生一眼,满腔慰籍,只闭口一字不言。
鱼莲生不觉好笑:“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阎令月手上一顿,愣了半响,不知拉扯了多久,将无数话头在嘴边咽下,最后抬起黑漆漆的眼珠子定定望着鱼莲生,舌尖一挑,终于捡出来一句,道:“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鱼莲生只觉这孩子荒唐:“知道我在哪边吗你就站?”见人呆住,缓了缓,改口道:“你就不怕像安书白一样,被我算计了去?”
阎令月仍蹲在地上,手指被划出血了全无反应,只是看向她的目光黯淡了不少,小心道:“怕。”
鱼莲生想笑。见她战战兢兢又异常认真,胸脯起伏,似压着一股巨大的情绪,要去慷慨就义似的,噗嗤一声就给笑了。
这一笑把阎令月的心都笑化了。她失神看了半晌,才在鱼莲生看向她的手时,反应上来自己还在收拾碎片。
一低头吓了自己一跳。
血将中指指尖糊了,地上滴得斑斑点点,一时不知要先收拾那个,手却已经被鱼莲生握住。
鱼莲生拉她坐在床头,神色平静地给她清理了伤口,给中指指头包扎了个白帽子。
不知又想到什么,阎令月见她忽又笑了一声,心里总算放松不少。
望着那抹浅笑在她唇角脸畔晕开,一时脱口道:“但我更怕你不开心。哪怕……你捉弄我……只要你开心。”两句话磕磕巴巴吞吞吐吐说了一串。
鱼莲生微微一怔,忽眼眶一酸,勉强笑道:“你可真是个当……的好苗子。”
阎令月也不知道鱼莲生把什么字眼省掉了,只听她语气奇怪,想来不是好话,并不追问,也丝毫不恼,只仰头嘿嘿一笑。
鱼莲生抬手一戳阎令月脑门:“傻了是不是?我捉弄你,你也不生气?”
阎令月道:“生气。”脸上却一点不喜也无。
她知阎令月又要口出狂言,收拾了小医箱,转身放回不再理她。
阎令月嘴巴撇了撇,几乎自言自语道:“我生我的气,你不用搭理。我自己会好的。”
鱼莲生背对着阎令月,愣了许久。再转过,她的脸上已经没有笑意,正色看向阎令月道:“我帮你,是要利用你。你不必因此感激我。我也清楚知道,我给你的,就是你想要的。所以我也不会因为利用你而愧疚。咱们各取所需,利聚而来,利尽而散。”
阎令月被她的郑重其事吓到,心提到嗓子眼,已经预见到鱼莲生要恼她,甚至跟她一刀两断。
只听鱼莲生道:“情爱和功名,你能分清楚吗?”
阎令月:?
阎令月一时没反应上来,愣了半响,隐约从这句话里抓住什么要紧意思,只是不敢深想,怔怔点了点头:“我分得清楚。”
鱼莲生心道:“分得清楚才怪!”只顺着她继续道:“枪法操练,张康年队长教你,阵法行军暂且涉及不上。月底,我要从子弟营选出三人,送进河西军飞羽营参加训练,准备参加明年开春的大比武。我需要一个完全听命于我的人胜出,加入河西军,统兵领将帮助我。”
阎令月几乎是打断鱼莲生的话:“我帮你。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花游纪年四年十月,河西子弟营破天荒出了三位通过河西军新军考核的。
三人分别是尉迟蔚,张康年,和阎令月。
十一月河水上冻,大雪飘零,子弟营松散懈怠,除了十几守卫,其余人早遛回城里过冬。
鱼莲生自是那带头无视军纪的,她窝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陪着柳萍君说闲话逗闷子,吃吃喝喝,养了一肚子油水,做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闺阁女娘来。
这日清晨她在廊下踩雪,刘妈前后院之间走来走去,忙得脚不沾地。她看得心烦,叫住人问忙活什么呢。
刘妈道:“给小将军收拾细软,说要去趟北边。这大雪天出门多操心,冻都要冻死了人,姑娘该去跟将军说说,什么要紧事不能放到开春再说。”
鱼莲生心底一盘算,大概猜出几分,忙安慰刘妈道:“你说对。我这就去找阿耶。”
刘妈向来不受重视,上了年纪说话更是讨人烦,哪曾想自己一句话能被主人夸奖,一时欣喜起来,走路都多了几分神气,跟着鱼莲生便来到前院,守在中堂外等着她一人之言便扭转事态的好消息。
鱼莲生进门安思远正在案前写信。
见她进来,安思远并未十分在意,只抬头唤了一声,便继续誊写。
她近前一眼便扫到叔父安思道的名字,只低头研墨,好奇问父亲大过年让哥哥去北边做什么。
安思远哼哼一笑,胖肚子先抖了抖,道:“王子在凉州出事,虽西月未曾追究,但到底是我们疏忽。你们这些小孩子生在天平年间,又是我大唐国富民强,万邦来朝,四海归附。不晓得从前那北方部族一到河水上冻,就会乘马踏冰而来,戮杀边民,一番洗劫后扬长而去。月人内战不止,东月与咱们离心,我让你哥哥带些年节补给去,一是致歉,二是与这位新任的乌达王结交。”
鱼莲生笑道:“派哥哥去是最稳妥不过了。哥哥守规矩,人也稳重,言语得体,必能与人客客气气不生事端。”
安思远点头赞许之际忽一顿,啧了声,道:“不妥。”
鱼莲生疑道:“什么不妥?”
“你哥哥这人稳妥有余,只是太过呆板,不知变通。虽有图喇队长一同前往,终究不叫人放心。”
安思远似在思考人选。
鱼莲生道:“龙庭镶不是升了百人队长吗?他向来机警,能言善辩,让他跟着哥哥去准保没错。”
安思远道:“庭镶机巧又太过,爱出风头,反而会把事办砸了。”
鱼莲生忽一笑,歪头向安思远道:“阿耶看我怎么样?”
安思远哈哈一笑:“我瞧是最适合不过。难为你肯为阿耶分忧,只是你娘怕是不允。”
鱼莲生伸手拨弄着桌上的镇纸,低头不乐道:“那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你若许了,我娘又怎么拦得住。”
安思远见女儿是真心想去,便也不在阻拦,起身拍了拍鱼莲生的肩膀,道:“那你自己去跟你娘说,可别出卖我。”
话还未毕,鱼莲生已经跳开将要出门,安思远急忙嘱咐道:“把皮毛大氅穿上,遇事别往前去,听图喇队长安排。”
鱼莲生清清脆脆一声“知道啦”,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整车列队出发已是三日雪停后,鱼莲生一身白貂裘披着,脸蛋头发都陷在连帽中,红马照雪,喜气洋洋走在队伍前头,硬是将凄凄寒寒走出春光乍泄来。
安书白从得到这个消息便头皮发麻,见鱼莲生又将阎令月从飞羽营带出,两人一前一后紧紧跟随,行走坐卧旁若无人,他倒像个外人,稍一靠近,便被阎令月握枪提防起来。出门五天,还未跟鱼莲生正经说上一句话,不觉气恼。
行至西月和大唐交界的勒马关关口,他到底按捺不住,挡在鱼莲生前头,十分郑重道:“不要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