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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   谢春生纵使早有思想准备,陡然听闻,还是有些悲怆,更多是不信。

      她喃喃道:“我娘身体向来康健,怎么会呕血身亡?宫里就没有太医吗……”

      李春华终于转向面对着她,将她一瞬间的无助慌张尽收眼底,却不知从何处安慰起。他直觉告诉他应该说“节哀”,可失去至亲的悲痛当真可以节制吗?

      所以他沉默地看着谢春生丢盔弃甲地蹲在地上,直到头顶光线换了角度,从她身上挪开。她才起身,大抵是蹲久了脱力,身形晃了晃,谢春生抬手扶住旁边的冰冷铁栅栏,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漫漫的长阶似乎看不到尽头,两边昏黄的火焰跳跃着映在糊满血污、看不清底色的墙壁上,散发着妖冶的气息。

      谢春生蹒跚地走了两步,直到强撑走过拐角,身体仿佛被抽空所有气力,她跪坐在地上,双手掩面,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她与母亲从小聚少离多,除了每年父亲进京述职的日子能仓促地团聚几日,剩下的时候她都在遥远的安西。

      谢春生都有些记不起她母亲的面孔了,距离她们上一次见面已经一年半过去了。

      她感到万分惶恐和罪孽深重,若不是她兵败……兵败……

      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上方的门“哐当”一声骤然被打开,弹到了冰冷的石壁上,万千光芒照射了下来。

      谢春生凝神望去,额上的冷汗涔涔被来人尽收眼底。

      那人居高临下,带着审视的意味,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身形瘦削挺拔,是风尘仆仆赶来的江厌。

      他这几日虽在军营里忙碌,想必也没放松对谢春生的监视。

      江厌俯视着谢春生,不愿踏进这黑暗肮脏的牢狱中,意味不明道:“你强行用内力冲开了束缚!”

      两边的火把明亮晃眼,谢春生被刺得低下了头,看上去狼狈不堪,她没有回答。

      一直对她态度不明、爱搭不理的江厌却像是突然有了兴趣,勾唇一笑,说出的话语却是阴森可怖的:代价是经脉俱断、内里的一些骨头也是寸寸断裂了吧?断尾求生,愚蠢至极。谢春生,”他直呼其名,停顿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

      狭长的阶梯里没有人回答,声音碰到两边厚实的墙壁反弹回来,听起来竟然有种怒气腾腾的感觉。

      “我能两次将你变得痴傻软弱,就会有第三次、第四次……你别忘了,如今的你可是手无缚鸡之力!这次你能侥幸重塑经脉,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你只能呆在我身边!”江厌一字一顿道。

      谢春生讥笑道:“你就困住了我一次。这一次我能挣脱,下一次也能,粉身碎骨也要挣脱!你给我套上一层软弱无力、任人欺辱的傻子外壳,就真当我是她了?江厌,骗人骗久了,你怎么把自己也给骗了?”

      “那又怎样?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别说困你个一年半载了,谢春生,”他一字一顿地念着她的名字,微微一笑,“就是困住你一辈子,也没人能救你!”

      谢春生仰起头,眼眶发红,光芒泼洒在她的脸上,将她整个人完全笼罩进去,使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泛着柔光,与周遭阴森的氛围格格不入。

      江厌挪开眼神,背在身后的手深深掐入了手心。

      牢狱外的风吹得更烈,呜呜拉拉地将地上的枯叶卷走,甚至还有两三片叶子落入了黑洞洞的牢狱中,恰巧翻飞到了谢春生脚边。

      她拾起其中的一片,轻轻碾碎,粉末从她指尖漏下。

      再抬头时,就看见应分警惕地挡在了江厌前面。

      谢春生愣了片刻,放声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露出了她过去大半年在江府不曾有的肆意,看着上面的人,无惧无畏,森然道:“江厌,你可以试试!”

      下一刻,她的身后火光四起,烟雾从后方一股脑地涌出,很快就湮没了谢春生。

      江厌站在上面,脸上瞬间失去血色,露出了惶恐,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咬牙切齿:“还不救人!”

      ***

      高台上又传来了尖利嘹亮的哨声,瞬间传遍了整个城墙,下面七倒八歪的人闻声色变——

      是敌袭!

      怎么又来了?

      城门前方瞭望塔上的士兵扯着嗓子大吼:“南夷人卷土重来了,敌袭——,敌……”

      还未说完,一支箭划破长空,发出“咻咻”的声音,向着那个高塔上的士兵射过去,正钉在胸口。那个士兵犹如折翼的飞鸟,瞬间头朝下栽向地面。

      接下来,仿佛收到第一支箭的信号,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箭矢密不透风,如雨点般向着城墙落下来。

      城外还在打扫先前战死士兵残骸的将士完全没做好迎战的心理准备,面对黑压压从各个方向压过来的敌军,他们下意识地撤向后方城门。

      “不能退,不能退……”千户刘有为心中发怵,却仍快速反应过来,高声疾呼。

      这南夷人虽然看着来势汹汹,但毕竟是去而复返,必然距离好几里地,但若是此时南州守备军率先自乱了阵脚,后果不堪设想。

      刘有为握紧手中还染着血的大刀,眼睛充血,怒吼:“想想尚在城中的妻儿,杀了他们!”

      一呼百应,南州守备军中不少的人反应了过来,不退反进,踩着脚下的尸骸向前冲了出去。

      破败的城墙上,熊岳是徐霖手下一大将领,也是刚刚战役的主将,他左手臂的绷带刚缠了一半,就又听见了敌袭的号角声。

      他从城墙往下看,敌军看上去黑压压、乌泱泱一群,比先前来势汹汹。

      熊岳拔出大刀,上面的血迹还未干,顺着泛着寒光的刀刃落下,映照出他狰狞的面孔:“他/奶/奶的,这群南夷孙子怎么跟赖皮狗似的,一打就跑,跑了又来,耍老子呢?”

      而且每次前后骚扰的间隔还缩短了,让南州守备军这边次次都是防不胜防。

      熊岳长得人高马大,脾气火爆,最是受不了这种打又打不到,赶又赶不走的打法,但此次云南王严令禁止他们主动出兵,只能靠着南州城防守。

      这让熊岳更难受了,简直是浑身像有蚂蚁在爬,只能靠多杀几个南蛮子解解恨。

      所以此时他顺势就将脚边备好的火盆踢下去,虎虎生风,大喊着让南州的兵都让开。

      此人也是生猛得很,南州城的城墙足足有三丈许高,他扭头对着人说:“江大人,城楼上的这些伤兵就靠你了,那一队兵听你差遣。其余的,随我下去杀敌。”他用刀随意一指,也不待人回答,就率先从这城楼上跳了下去,中间只在城墙外凸起的地方蹬了一脚借力。

      宛如天神下凡。

      身后的人是江厌,却又不像他。

      短短数日,这人飞快地瘦了下来,眼窝深陷,面色灰败,也没了原来的文人风骨,看人时透着冷漠,甚至还有阴郁的意味。

      那日的南州大牢起火,谢春生趁乱逃走后他就变成这样了。

      与此同时,云南王却不知想通了什么,对他的态度愈发好,主动让他接管军队的辎重。

      熊岳下去了,下面士气高涨,怒吼声排山倒海地向对面南夷军压过去。

      处处火光冲天,南夷人滑溜溜的,打不过就跑,只要能刺上南州守备军的人一刀就算是赚到了。

      熊岳手起刀落,利落地砍下三个南夷人的头颅,胳膊吃痛,更加疯狂了:“去/他/大爷的,敢耍老子,还想撤退?没门!”

      他身手了得,等闲三五人近不了身,逐渐周围形成了一片空地。

      殷红的鲜血很快就浸润了这片土地,南夷人的尸体和南州守备军的尸身重叠在一起……

      身后传来了划破长空的箭鸣声,熊岳本想躲避,但身前那个本一直灵活躲闪的南夷士兵却突然暴起,徒手接白刃,无惧无畏地也要刺向他。

      他下意识往后仰,不料正正好接住了那支箭,心口传来了冰冷的感觉,似有风从中穿过。

      他听见周围人瞬间传来了惊惧的叫声:“将军!”

      “熊将军!”

      “老熊……”

      熊岳竭力回头,视线开始模糊,眼前一片猩红。他看向箭射来的方向,人很多很杂,都在厮杀;稍稍向上望去,熊岳看见了城楼上破损的一个小豁口,无人把守。

      不对!

      有人背叛了南州守备军!

      这是熊岳死前的最后一个想法,他很愤怒,想要咆哮,但耐不住意识渐渐地剥离。

      “砰”的一声,灰尘扬起,他瞧见了湛蓝晴空,耳边的厮杀声也逐渐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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