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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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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交锋,南州守备军这边折了熊岳这员大将,南夷也损失惨重。
徐霖用脚尖踢了踢那个面目模糊的南夷人,顺势勾脚将他翻了过来,露出了骇人的面孔。
令人不解的是,他脸上挂着奇异欣慰的笑容。在这灰蒙蒙的天空下,看上去似乎是还在挑衅着南州守备军。
“海尔路,这人可是号称安南部的雄鹰,老羌王身边的亲信,这么短时间内他也信服了那位新的羌王?!”徐霖有点讶异,“还甘愿带领先锋队冲到最前面,老羌王在世的时候可没见他这么拼命。”
一侧的孟芳眼睛充血,头上的纶巾都戴歪了,他是云南王府的谋士,与熊岳有着同乡之谊,此时蹲在地上,抱着熊岳死难瞑目的尸首,潸然泪下,情难自禁:“王爷,熊将军就是被这人害死的!若……若不是他的剑……”
熊岳胸口赫然插着海尔路的长剑,有着很长的一个口子,鲜血汩汩流出。同样,他的大刀也插在了海尔路的肋下,将他洞穿了。
天边传来秃鹫的桀桀叫声,它们最喜爱腐肉和尸体,战场后总是少不了它们的身影。
徐霖面对着孟芳的泣不成声没有说什么,他背着手,斑白的须发在风中颤抖,环视四周,满目疮痍。
他又折了一员大将!徐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多了分狠辣,说:“把我们的将士寻块宝地埋了,至于南夷人,丢远点天葬了吧。”
“是,”身后的小兵也是万分悲痛,双手抱拳,就去传令了。
很快那些南夷人的尸体被聚在一起,南州守备军的人用长枪在尸体上又戳出了许多洞,很快,喷涌的血液吸引了更多喜腐的秃鹫,它们一遍又一遍地在天空上盘桓,在南夷人的尸首上面投下了一片阴影,蠢蠢欲动。
凄凉的叫声从城外传到了城内,就算是在云南王府隐蔽的地牢里,也能隐约听到声音。
“你把谢春生藏到哪里去了?”江厌居高临下,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不明物,神情冷酷。
地上蜷缩的那个人闻声动了动手指,抬起头,指缝里流出发黑的血液,他居然还在笑:“我怎么知道?”
江厌皱眉,说:“你放的火,你开的锁,甚至可能是你送出去的人,李怀慈,我再问你一遍,人去哪儿了?”
李怀慈好整以暇地调了个让自己暂且舒服的姿势,整个人已经蓬头垢面了,这让他极其的不悦,所以他也不想让江厌好过。
“江大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用痋术控制过她两次,”李怀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比江厌还略微高几分,凝视着眼前的人,正色道:“没有人能受得了这种邪术,还是两次。谢春生强行挣脱,本就是强弩之末,你说她会去哪儿?”
他伸出了两根手指,带着嘲讽意味在江厌面前晃了一下。
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半晌后,江厌盯着他,退后了两步,侧身吩咐道:“行刑吧。”
昏暗潮湿的大牢中本就使人发怵,外面传来的连绵不绝的秃鹫声音更是让人起鸡皮疙瘩。
李怀慈坦然地面对着看上去稀奇古怪的刑具,不但不畏惧,心中对江厌的身份还更加好奇,同时也对礼部拔擢官员的眼光愈发唾弃——
那群老家伙还是老眼昏花了,竟放了这么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家伙进入了大熙的权力中心,可怕的是他们云锦卫还查不到此人的真实身份,还让他知道了李怀慈的身份。
在此人乡里,他们得到的“江厌”的样貌身世等信息都与此人相符合,甚至查到的那些细枝末叶的习惯都是分毫不差。
譬如这人写字最后一笔总是会重些顿一下,再譬如他确实不会武……
手脚上的镣铐哗啦啦作响,掩盖住了行刑发出的瘆人的声音,李怀慈面上很快变得灰败惨淡,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现在有点后悔——
当时放火给谢春生解围的时候,就应该一起跟着跑的,他一个人人喊打的杀手留下来断什么后?
怎么就鬼迷心窍地等着人来抓呢?放开腿撒欢儿着跑它不好吗?
大不了就是谢春生被这人继续拿捏在手中,然后他向明德帝请个罪,继续卖命,等死了自然会解脱……
而他继续替皇帝做事,自然也能很快回到云锦卫首领的位置,到时自然可以再使唤着人来救江采……谢春生!
李怀慈想了想,权衡了一番,觉得那还是算了。
无论是谢春生被此人掌握在手中再次变得痴傻,还是他终生会禁锢在那个金玉牢笼里,都让他感到可惜!
一点点的可惜。
但谁能想到这个光风霁月的江大人、江青年才俊会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呢?下手这么狠!
看着江厌怅然若失的模样,联想到之前他对“江采采”窒息的控制欲,李怀慈心思立即百转千回,又想着让江厌转移注意力,于是试探性地问道:“你……不会喜欢谢春生吧?”
江厌回过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看着黝黑地板上斑驳的血迹,既没有否定也没有赞同。
李怀慈在他的沉默里知晓了答案,虽然已经很难站立了,全凭手上的铁链将他挂起,但李怀慈还是强撑着调侃了一句“可惜了”。
他有意激怒江厌,却意外地让江厌命人停止了行刑。
此时的李怀慈浑身上下都是细密的小口子,连带着全身的骨头都很痛,甚至稍微大喘气都能让他痛得昏厥过去。
江厌看着他要死不活的样子,心中没有半分快感,反倒是很认真地问:“你为什么要接近谢春生?”
“谢将军……乃是国之栋梁,一朝落难,帮助她当然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李怀慈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大公无私……
江厌看着他苍白的笑,无动于衷。他半个身子隐匿在黑暗中,让人捉摸不透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昏昏噩噩中,濒死的李怀慈看见这人嘴型一张一合,但声音传过来似乎又隔的很远。
“……皇帝为了防止身……亲近……的云锦卫背叛,会……用宫中秘术控制……”江厌冷静地看着他,却又势在必得。
“你如今这般帮助谢春生,无非是想要借此向皇帝讨个恩典,让他放你自由……你武功一流……”
其他话语李怀慈没有听清,但“自由”二字却实实在在地落入了他的耳中。
周身叫嚣的痛楚一瞬间都被勾起,李怀慈面容惨白,脸上没了笑容,静静地听着对方诉说。
江厌的话似乎有摄人心魄的诱惑,他没有因为李怀慈的惨状而轻视他,反倒用着有商有量的口吻给他分析着利弊。
“……而我……能帮你摆脱皇帝的控制,你告诉我谢春生在哪里,然后下半生你就可以逍遥自在……”江厌如是告诉他。
周遭的气氛瞬间变得紧绷,浓稠的血腥味令人作呕,站在江厌前面的应分忍不住握住了手上的剑柄,如临大敌地看着眼前遍体鳞伤的男子。
李怀慈着实有些心动,他对视着江厌漆黑的眼眸,的的确确在思索。
他勉力直起身子,脚上和手上的镣铐哗啦啦声音刺耳,像是要答应江厌的条件。
江厌却后退了一步。
然而就在这一刻,变故突生。李怀慈不知何时早已挣脱了婴儿手臂粗的铁链,对着江厌摆手,说:“不……行!”
最前面的两个人是江厌从湖州带过来的,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缴了手中的刀剑,寒芒映照出两人来不及反应显得呆愣的神情,随即没入了两人的身体——被自己的剑刺了个洞穿。
霎那间攻守易形。
应分及时护着江厌后退,铁链上带着尚且温热的血液被李怀慈甩的虎虎生风,顷刻间就结结实实捆住了剩余的四五个人。
场地上只有三个人还站着。
李怀慈看着眼前人,却没有再向前,仿佛刚刚的爆发纯属他发泄对江厌提出条件的不满。
但江厌知道,这人不会是那种喜怒无常的人。
他直接听命于大熙皇帝,惯会伏低做小,就算江厌提出的条件过于苛刻,李怀慈不答应也不会如此快地直接翻脸。
除非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嘈杂的声音,有人带着侍卫“恰好”就闯了进来。
江厌无暇顾及身后,还在试图追问道:“你中的是西北秘术,只有我能救你。告诉我,谢春生在哪里——”
“江大人,”身后传来年轻公子略有些担忧的声音,高声唤他。
江厌深深地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神情恍惚的李怀慈,随即转身。
带人来的是徐郅静,云南王府世子,也是云南王唯一的儿子。
冲进来的侍卫早有准备,手持利刃,很快就将李怀慈围得水泄不通,纵使他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逃出去。
李怀慈苦笑着,束手就擒,手中沉重的铁链落到地上发出“啷当”清脆声响。
侍卫们从中让出了道,一位披着厚重氅衣的年轻男子缓慢走了过来。他长相文雅,眉目寡淡,透露出一丝病气,就简单走过来的这两步,就停顿了数次,捂着拳头不住地咳嗽。
徐郅静与李怀慈对视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挪开了。
他含着清浅的笑意与江厌颔首,声音不大,平和温润,对着戒严的侍卫道:“将这犯人带下去严加看管起来,莫要使他再伤人!”
一下子就斩断了江厌再进行拷问的可能。
而转向江厌,徐郅静上下打量了一番,面上多了几分惶恐的歉意和担忧,说:“江大人,你没事吧?这贼子凶恶狡猾,难免对江大人多有冒犯。江大人不必顾及王府,必要时可以直接击杀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