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不居·云起》丁卯蚁

10、收不回的罪行

　　“今年的学费也在钱包里，这可如何是好！？”易小尘不知所措道。
　　卓一心狠狠拍手道：“肯定是刚才的小妖扒窃的！他是故意撞你的！”卓一心立即帮助易小尘付了钱，拉着二人原路折返，同时说道：“走，捉贼捉赃，去找回钱包！”
　　卓一言撇嘴道：“那小妖早就不知跑哪里去了，我看咱们还是再去吕公钱庄取钱吧。”
　　易小尘也觉得一言说的对，认栽道：“一心姐，不如就算了吧。”
　　卓一心喝道：“闭嘴！不试试怎么知道。”
　　“咦？刚才撞我的那只小妖精就在前面！”易小尘指着前面道。
　　刚才的长鼻子小妖精被一名和他长相相似的小女妖牵着，迎面走来。这小女妖的衣着也如出一辙，破破烂烂，打满了补丁。还没等卓一心动手，小女妖直接将钱包递还给易小尘，然后作揖道：“这是小道长的钱包，请检查下里面的钱财是否有减损。小女叫鼹小妮，愚弟叫鼹小二。因为家里贫困，鼹小二年这才行窃。希望小道长念在他年幼无知，可以原谅他。”
　　卓一心喝问道：“贫困是懒惰的结果，不是犯罪的理由。偷了他人钱财，即便还回来，也抹灭不了偷窃的罪责。随我去一趟卫道观。”
　　鼹小二闻言，边试图挣脱鼹小妮的手，边对鼹小妮怒道：“鼹小妮，我就说你太天真了！你不拉着我过来，谅他们也找不到我。快放开我！”
　　“闭嘴！”鼹小妮一巴掌扇在鼹小二的脸上，然后对卓一心忙解释道：“上人明察，小妖家里向来勤勤恳恳，以采药为生，既不敢偷懒，也不敢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只是时运不齐，才致使贫困。即便如此，也不应当偷东西。全怪家里对小弟管教不严。鼹小二，快跪下来向小道长道歉！”
　　鼹小妮拉着不情不愿的鼹小二一同跪在地上。
　　易小尘看到鼹鼠姐弟衣衫褴褛，于心不忍。他拉了拉卓一心的手臂道：“她说的可能是实情，她弟弟确实还小，她又亲自拉着弟弟过来归还财物。一心姐，放过他们吧。”
　　卓一心虽然强势，但不是铁石心肠。这小女妖能够带着她的弟弟来自首，已经出乎了她的意料。又见这小女妖诚恳的样子，她心中触动，便对着跪在地上的姐弟二妖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妖精？家住哪里？”
　　女妖道：“我们的本体是鼹鼠妖，家住老鼠巷第1011号树屋的地下室里。”
　　“好，我记下了。鼹小二，好好改过自新！你要再犯，我定要拿你归案，记住了没？”
　　鼹小二瘪着嘴哼声道：“记下了。”
　　鼹鼠姐弟转身离开，刚走出几步，一个声音突然想起。
　　“夏姨留下他！”
　　随即鼹小二就像身在沼泽之中，双腿很快被陷在了路上的石板里，直没膝盖。任由旁边的鼹小妮如何拉扯，都不能摆脱。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穿着棕黄色华服的少女，她从行人中缓缓走出，身边跟着一位和她年龄相仿、身材微胖的白衣少女和一位仆人打扮的中年黄衣女子。中年女子掐着法决，应该是她施展的道术。
　　卓一心答应要放人，却被他人阻拦，正要发作，但看到棕黄色华服的少女袖子边缘的袖纹为麒麟祥云，另一位身着白衣少女的袖纹为青山九狐，只好克制情绪对着黄衣少女说道，“这只鼹鼠妖已经知错，且归还了赃物，就放他离开吧。”
　　“看你的装束，应是卫道观的卫道士，应当知道违法必究，罪则当罚。更何况是品行卑劣、难以教化的下妖。你说这鼹小二知错，可依我看，他明显没有认识到自己的过错，更没吃到必要的教训。”黄衣少女摇头道，她本想在一旁看个热闹，但眼睛里不揉沙子，不容鸡鸣狗盗之妖。见卓一心要放走鼹小二，便命令仆人夏姨对鼹小二施展了泥潭术。
　　鼹小妮忙再次跪下，对着黄衣女子坑头不止，请求道：“还请上人手下留情，放过我弟弟。家父十余年前在不归林中失踪，全由家母独自抚养我和弟弟，家中早已债台高垒。两个月前，为了养家糊口，家母前往不归林采集草药，至今未归。家中余粮越来越少，这才逼得我这傻弟弟糊涂犯错。各位道长高高在上，上人不记下妖过，饶他一次吧。”
　　易小尘听到鼹小妮的话语，联想到他自己也是被外公一人带大，不禁心有戚戚焉。他过来向黄衣女子作揖道：“鼹小二虽然偷了我的钱，却主动自首，且归还赃款。我作为失主，选择原谅他。也请你不要再为难他。”
　　黄衣女子沉默不语，显然不为所动。
　　“你看着面善，怎么心肠比我大姐还狠。失主都原谅了，我大姐也不计较，你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丫头凭什么多此一举，岂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卓一言实在看不惯黄衣少女高高在上的姿态，出言讥讽。
　　“卓一言闭嘴。”卓一心出声制止，但不严厉，卓一言的话也说到了她的心里。
　　“我说的在理，干嘛闭嘴！”
　　黄衣少女也不生气，犀利回应道：“无知的人总觉得自己在理。死鱼眼，你不懂的妖精的卑劣本质。若任由他离开，今日是小偷，明日必成大贼。夏姨！”
　　“我才不叫死鱼眼！”卓一言没想到这么快有了外号。
　　夏姨应声向前，一只手指抓住鼹小二的毛茸茸的手掌，停了几秒钟，轻喝一声：“变！”
　　鼹小二两只毛茸茸的手掌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猪蹄，吓得鼹小二哇哇大叫：“我的手！我的手！”
　　“轻施惩戒，你的手一周后后会恢复如初。如若再犯，就再别想恢复了。”夏姨厉声道，然后手一挥，鼹小二脚底固定的石板再次软化。鼹小妮忙把鼹小二拉了出来。
　　“耽搁我们这么久，本姑娘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没逛呢，我们再去逛逛。”黄衣女子拉着白衣少女翩翩离开。离开前，她肩上的红色小鸟飞起来，盘桓在卓一言的头上，送给他了一摊鸟屎。
　　“啊！我的新道袍啊! 管管你的臭鸟,怎么可以随地大便!不要再让我遇见你！姐，你也不教训下那个丫头，平时的威风哪里去了？”
　　“你没看到她的袖纹么？上面绣着麒麟祥云。”卓一心淡然说道，眼里闪烁着火热又羡慕的光芒。
　　“九宫岛元家！”卓一言恍然道。
　　“正是。”
　　卓一言见易小尘不解，解释道：“道界有三个最古老的世家，相传道界的空间就是这三家合力开辟出来的。元家就是其中的一家，住在神秘的九宫岛上。大姐，我跟你讲，这名头可吓不到我，还是那句话，别让我再碰到她。”
　　“你怕不怕我？”卓一心手指电光闪烁，“咱们家目前还声名不显，你要是惹了什么麻烦，我非把你这只章鱼元灵电焦不可。”
　　“我才不是什么章鱼元灵，肯定是我身上有大海的味道，所以章鱼丸才死皮赖脸地赖上了我。那家破店里连大白鲨的幼崽都没有，我肯定是大白鲨的元灵。”
　　卓一心转头对鼹小妮姐弟道：“你们回去吧，以后务必恪守法规。”
　　“是、是、是！”
　　“先别走，等一会儿。”易小尘突然道，吓得鼹小妮姐弟一哆嗦，以为又生变故。哪知道易小尘从荷包里掏出了几枚太清币，“给你们，虽然不多，但多少可以买些食物和衣服。”
　　鼹小妮姐弟吃惊地互相望了一眼，又瞄了卓一心几眼，摇了摇头。
　　“我心甘情愿给你们的，你们怕什么。”易小尘坚决地把道币塞到鼹小妮手里。
　　“你们收下吧。”卓一心道。
　　“谢谢小道长。”鼹小妮姐弟连连弯腰答谢。
　　“我还不是什么道长…”
　　鼹小妮姐弟走后，卓一言对易小尘说：“易小尘，你可真是一个烂好人。那鼹鼠妖抢了你的钱包，不追究他们罪也就算了，还送他们钱。”
　　“看他们姐弟的装束，那小女妖所言十有八九是真的，想必他们平日肯定生活不易，这么小年纪就行窃肯定是被逼无奈。现在弟弟的双手被变成了猪蹄，行动不便，估计他们的生活会雪上加霜。”
　　卓一心摇了摇头道：“我倒很认同那姑娘的做法。易小尘，你初入道界，对妖精的本性还有所不知，以后你自然也明白。走吧，去蓬莱授业岛报到。”
　　沿着授业街向上，漠烟山的地势越发平坦，巨木渐少，视野逐渐开阔，隐隐约约，从林木间可以看到一座烟雾缭绕的山峰。
　　卓一心指着前面的山峰道：“快到了，那座山是蓬莱授业岛上的皈道山。”
　　片刻后，三人出了巨木树林，不远处呈现出一个巨大的火山口。火山口向下深不见底，时时有微薄的烟雾冒出，火山口中央凭空悬浮着一座云雾缭绕的岛屿，岛屿上伫立着一座山峰。易小尘心中恍然道，怪不得庄岫岩、卓一心等人一再提到蓬莱‘授业岛’、‘学岛’，果然是一座岛，一座空中之岛。
　　易小尘站在漠烟山的火山口旁，环顾四周，巨木城一览无余。此时夕阳浸染了晚霞，将整个巨木城揽入怀中，分外美丽。他回首再看向活火山口，看到在火山口的崖璧上长着一棵巨松，就像迎客松一般，树干弯曲成长，伸出了火山口，树冠之下就是火山口的万丈深渊。在这棵松树的树干之上，竟然开着一家茶馆，名为临渊轩。一座小巧的悬桥通向巨松，巨松的枝干上还搭了一个露天的平台，摆着几张桌椅。其中，一张桌子上，王泽浣正和一名戴着眼镜，满脸脓包和纵横刀疤的红皮肤眼镜男子喝茶聊天，期间王泽浣还送给了红脸男子几本书，红脸男子翻了几眼，如获珍宝，频频点头。
　　“嗯？怎么又碰到了这个讨厌的王娘子！”卓一言瘪嘴道。
　　“他对面的男子也是蓬莱的老师么？”易小尘问道。
　　“以前没在蓬莱见过，不过与你二人无关，”卓一心领着二人来到火山口处的另一座吊桥，这座吊桥跨越幽幽的火山洞口，连接着蓬莱授业岛，“岛上有人接应，我在卫道观还有工作，就送你们到这了。”
　　说完，卓一心转身沿着原路，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