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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明天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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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抓捕谭三水
警笛从公安局门口一路响到谭家大院门前,在红与蓝的交辉下,谭三水双手在前,埋头走出了家门,他走路一瘸一拐,即使戴着口罩,从额头直冒的汗水和紧锁的眉头也能看出他的痛苦,伤口已经经过医疗队的处理,但他黑色的长裤上晕开一大片血迹仍然清晰。
身后一名刑警摘下耳麦,随意地用手擦去脸上的汗珠。“嘶……”不小心碰到了脸颊上的刀口,他对这后知后觉的疼痛更加难耐。
天色还未暗,但闪光灯的威力已经十分明显,一条警戒线隔绝了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在黄信叶看来,他们的模样张牙舞爪。
“请问谭三水被捕的原因是什么?” “谭氏集团名下的资产会全部扣留吗?” “警官您好!麻烦您回答一下!” “众所周知谭氏集团是C市首富企业……” “现在是2020年7月9日下午18点23分,我们正在谭氏集团总裁谭三水的被捕现场……”
黄信叶听到现场记者的报时,下意识看了一眼左手腕上的电子手表,在刚刚的逮捕过程中谭三水做了一些反抗,他的表盘摔得稀碎,已经分辨不出时针分针的具体位置。脸上的伤口隐隐作痛,黄信叶忍不住想去碰一碰。
“这位警官!警官您好!能否透露一些现场信息给我们!”一位女记者隔着警戒线死死抓住黄信叶,略长的指甲扣住他的左手臂,暂时分散了他对脸颊疼痛的注意力。黄信叶扭头,看了女记者一眼,因为整宿没合眼,他双眼中布满了红色血丝,可也仅限于此,他甚至没有对记者皱一下眉头,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情绪。
“信叶!干嘛呢?口罩戴上,走了。”队长见他被记者逮住,担心他会不知轻重给记者透露消息。
“来了!”黄信叶轻轻推开记者的手,走向警车。
在回警局的路上,除了开车的人,几乎所有警察都不约而同沉默着,闭上了眼睛。闷热的七月,口罩遮蔽下的呼吸局促沉重,这一刻他们都不希望再听到对讲机或手机发出的半点声音,只想一觉睡到警局。
与刑审部门的人做了交接后,黄信叶坐到自己的工位上,心疼地摸了摸碎裂的表盘。在车上眯着的半个小时足够他支撑精力再整理一会儿案件报告。
“信叶,你吃饭吗?”同事来到他桌前。
黄信叶下意识捂住肚皮,点点头:“你们要吃什么?”
同事列举了一些诸如麻辣烫、小碗菜、烤鸡等的常见外卖,黄信叶放弃选择。“你们点,我跟就好了。”
“信叶,老大叫你。”不知道是谁在办公室门口喊了一声,黄信叶只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回应了。
这个时候队长找他估计是复盘今天的抓捕行动,黄信叶还没来得及整理思绪,也只好抓起笔记本就去了。队长许友涛的办公室就在他们隔壁,屋内的冷气常常都会透过半开的门缝吹到他们这边来,连黄信叶这样容易出汗的体质都觉得冷,不知道许队怎么受得了一直开着十几度的空调。
扣扣。
“进来。”
“许队您找我?”
“来,坐。”许友涛斟了一杯热茶给黄信叶,自己也坐到沙发上。
黄信叶的警龄已有四年,但他转为一名刑警还只是去年夏天的事而已,将满一年。
许友涛果然是要问他抓捕行动的事,他说:“你今天表现不错,现场应变和把控都做得很好。脸怎么样?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伤到?”
黄信叶摇头,低头笑说:“都还好,就是摔了手表。”
许友涛说:“你来队里有一年了吧?今天这个行动也算是你入队后第一个大案,不过实际上咱队盯这个谭三水有五六年了你也知道,所以今天也是了我一桩心事。”
黄信叶不知道许友涛具体想表达什么,他只能在一旁默默微笑,双手局促地交握,很难适应单聊的局面。
“趁现在初审还在进行中,你的案件报告应该还没有开始写吧?简单跟我复盘一下。”
黄信叶咽了一下口水,一是在这样的氛围下他难免有些紧张,二是他肚子有点饿,现在脑子里全是他素未谋面的那份外卖。黄信叶努力把外卖的事压下去,下午的抓捕现场才慢慢回到他记忆里。
“昨天晚上接到逮捕令后,我们迅速封锁消息,将逮捕时间定在今天下午六点钟,期间涉及行动的人员都上缴了自己的通讯设备,禁止外出。行动的保密性从最终的结果也能看得出来是比较成功的。
“下午六点钟,行动队和特警大队一起到达谭家大院,按照作战计划对现场进行包围。六点零五分,总指挥下令破门,我和小冯带领的行动一组进入现场。当时嫌犯谭三水正在用餐,除了他之外还有秘书与保镖共五人。根据原行动部署,应该由我带人压制保镖,小冯牵制嫌犯,但因在现场嫌犯的逃跑路线离我最近,所以我和小冯临时改变部署,我负责抓捕的嫌犯。”
在以往的行动中,黄信叶总有些畏手畏脚,许友涛体谅他是刚做刑警时间不长,还处在被动听令的阶段,这次带他出动就是为了激发他的本能,索性黄信叶开窍了。
“多亏行动队的弟兄们迅速压制了几名保镖才避免了枪战。嫌犯谭三水在抓捕过程中做了一些反抗,类似于挥餐刀、扔椅子之类的,我的手表也是在这个过程中撞到桌角磕碎的。”他好像真的很在乎他的手表。“此次抓捕行动用时10分钟左右,行动二组在现场做收尾工作,三组也封锁了谭氏集团,具体搜缴财物我就不清楚了。”
许友涛听完认可地点了点头,与他在现场观察到的情况基本一致。“初审不会太久,明天才是重头戏,案件报告可以先放一放,今晚回去睡个好觉,明天一早你过来参与二审。”
黄信叶欣喜于他终于可以回办公室吃饭了,也头痛于明天还要做审讯,他不喜欢在那个密闭空间里待上几个小时的感觉。
第二日。
黄信叶提前来到办公室整理案件资料。许友涛说这个案子他们跟了五六年,黄信叶查看了最初的记录是在2015年,那会儿他甚至还在上大学。
距离开审还有半个小时,黄信叶沉浸在案件资料的阅读中。
“哎哟!大明星来这么早?”同事汪一春进门就调侃起了黄信叶,放下背包就走到他身边。
黄信叶还不知道大明星是在叫他,没给出汪一春想要的反应。“你不会不知道你出名了吧黄sir?”
这时陆陆续续进来几个同事,纷纷问候他,此起彼伏的呼声一下包裹了他。黄信叶不太习惯这样被人围住,成为众目的焦点。
就在今天早上,C市最帅警察的报道登上了同城的娱乐头条,热度仅次于C市首富谭三水被捕的新闻。黄信叶这个反应显然是对这件事毫不知情的,他平日里上网冲浪也不少,偏偏昨天行动过后太疲惫,只做了吃饭洗澡睡觉的事。
“干嘛呀?”他这样嘟囔了一句,然后掏出手机打开娱乐软件。果然给他推送的第一条就是答案。屏幕上他的脸出现在一则点赞量破二十万的视频中,他的背后是谭家大院,脸上那道血痕清晰可见。
汪一春夺过他的手机,念起了一些评论:“一分钟我要知道他的全部信息!有事去趟C市!他有没有老婆啊我要嫁~~~人夫感好强~~~人夫感是什么?”很多评论引起了同事们的哄笑,黄信叶的耳朵红得像要滴血。
“大明星!审讯要开始啦!”和他一起负责二审的同事周舟喊了他 。
黄信叶是出了名的情绪稳定,他起身从汪一春手里拿回手机,没有跟人生气,只是说了句:“别闹了,让许队知道不好。”然后他就整理好资料走出办公室。
去审讯室的路上他还在看那条视频下的评论,有人喜欢他脸上的战损,有人说他被记者抓住也没有生气,还有人说跌进他眼里可以溺亡于深情,但也有人并不觉得他多帅。他往下刷了很多,然而这些都不是他担心看到的评论,他深知网络力量的可怕,对他来说,出名不是件好事。
**地点:城市传媒大厦。**
大厦第十层是C城都市新闻社的办公区,不用走近都能听到里面热火朝天的忙碌。
昨天谭三水被抓的新闻他们也在现场,而早上多个营销号发布的那条C市最帅警察的视频,从拍摄角度就能确定是出自他们摄影师的镜头,两件事现在都是热度最高的时候。
凌晨五点钟那会儿林霏还在睡梦中,就被老板刘宏超的连环电话给惊醒,挂了电话她才打开娱乐软件看到了占据同城榜前两条的新闻。七点钟,公关部、娱乐部和新闻部的话事人就已经到达公司开会了,林霏作为记者部主管出席。
新闻部总编李乐显得非常生气,“这是哪个不长眼的?现在是谭氏被抄最关键的热议时间,拿出这样的娱乐新闻,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收了谭氏的钱出来挡剑的!”
唐馨馨当然知道李乐是在点她,李乐向来看不惯她们娱乐部,她作为娱乐部主管,这种时候肯定不会允许李乐一直给她们盖锅。唐馨馨说:“我们娱乐部可从头到尾都没有拿到过这条视频,要问也是问记者部的人吧?”
她眼睛看向林霏,说:“你们派出去的记者和摄影师人呢?你们手里才有源文件,要说有人曝光,那也是从你们那里流出来的。”
林霏对于唐馨馨的指责无法辩驳,在视频流出的当时她就已经意识到了,因为这个镜头并没有什么重要信息,再加上她们新闻社关注的重点的确是谭氏,这种时候绝不可能用其它新闻来压风的。所以她也没有呈交刑警这一段视频,等于说看过源文件的只有记者部。
从家里出发到公司的路上,她都忙着联系各个营销团队,找出谁是首发,来源是哪里。昨天外派的记者和摄影师她也联系了,两人今天不当班,现在还在过来公司的路上。
林霏按住她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没有证据的事不要妄下定论,我的团队我了解。”
唐馨馨发出一声嘲讽的笑,“你了解有什么用,现在事实就是视频是你们拍的,出处也是你们,如果因为这条视频导致网友觉得咱们新闻社和谭氏是统一战线,怎么收场。”她双手抱胸,光是这副姿态就让林霏心生不爽。
林霏说:“你还是少说话,如果让我发现你们的人来我这里偷视频赚流量,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唐馨馨气得咬牙切齿:“林霏!你管不好你部门的人反而给我泼脏水,你有没有点道德心!”
林霏的性子比较直,平时说话也冲,公司里都知道,没什么人敢惹她,就连老板和她说话都要委婉着些,也就唐馨馨性格娇蛮,爱和她顶上两句。
“吵什么?还嫌不够丢脸吗?想让整栋楼都知道是哪家新闻社拍的视频?”刘宏超就坐在他的主椅上,摆足了架子,面前的早餐似乎已经放凉了,很明显他没有心情吃。公关总监马俊博也在,他默不作声。
“林霏,说明一下什么情况。”刘宏超敲了敲桌面上他的手机。
林霏说:“我自己都没搞清楚情况,怎么跟你说明。”
刘宏超被她一句话弄得顿时没了脾气,每次和林霏说什么都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关键是她常常有理有据让人没法揪她的辫子。
“那你说说怎么处理这件事吧。”
林霏拿出手机,翻开相册里一张截图递给刘宏超。“来的路上我找人查了,最早发布这条视频的营销号是蜂鸟传媒旗下的,做病毒式传播的也都是他们的号,我们没有立场让他们删除视频,视频来源他们也不肯透露。我会从内部查起的。”她说这句话时看着唐馨馨,唐馨馨被她盯得心里发毛。
“浏览量和点赞量最高的不是蜂鸟,是火鱼的,从他们单条视频的热度来看,现在除非是警方要求他们删除,否则还会继续发酵的。”
刘宏超说:“现在的当务之急都不是抓到谁是曝光视频的人了,而是怎么撇清咱们跟这则视频的关系,否则真的污蔑咱们跟谭氏一条绳的时候,就晚了。阿博,你什么看法?”
公关部马俊博说:“我觉得刘总说得对,现在当务之急是划清界限,李乐你看一下昨天那条现场直播的热度去到多少,不在同城热搜榜的话可以把直播回放下掉。另外咱们手里关于昨天的现场视频就不要再出其它剪辑了。事情虽然发生了,但会不会引火烧身都只是咱们的主观猜想,在事情没波及到咱们之前,不要跳出来澄清。”
林霏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女士香烟和打火机,然后站起来走到窗边。随着卷烟纸的燃烧,内里烟草散发出独特的芒果香,空气中充斥了烟火甜味。她才慢慢推开一条窗户缝。
刘宏超说:“这个事情过后,看来还是要整顿一下内部了。林霏你会后查清楚了到底是谁把视频流出去的,绝不姑息。”
林霏没有回答老板,反而对马俊博说:“马总,是不是可以跟市局沟通一下,我想争取这名刑警就这次谭氏集团的事件做一次专访。”
这个提议深得刘宏超的心,他就是欣赏林霏这一点,事情在林霏眼里永远不只有好坏两面,还有可利用性。李乐的眼睛也亮了,怪自己没有想到,被林霏抢了头功。
马俊博点头说:“没问题,我现在去打电话,安排见一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