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耀三国》飞光照尔

188、188

　　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无云，太阳暖融融地照过来，就让人觉得很舒服。
　　这样美好的春天，正适合出去走一走。
　　下邳城中有骏马踩在官道上，马蹄声清脆悠扬，并不像许多贵人出游似的以健仆开道，扬起高贵的头颅，在一片战战兢兢的小民注视中张扬而奔，刘备骑在马上的姿态舒展而闲适，有奔跑打闹的小孩子好奇看来，回应他们的不是凌厉的马鞭，而是和蔼的笑容。
　　小孩子们就大胆地站在路旁挨个盯过去。
　　盯到年轻俊朗的青年将军，这个骑黑马，着黑袍的将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加快速度跟上去。
　　盯到长须飘飘，脸色红润，一看就气血十足的绿袍将军，将军藏在胡须里的嘴巴一弯，空着的手轻轻揉过最高的小孩的头顶。
　　盯到同样黑马黑袍，但脸也黑黑的大胡子将军，将军的眼睛一转，还没来得及笑，忽然有孩子就大声哭起来。
　　黑将军一伸手，围着的孩子们哗啦一下子四散而去。
　　黑将军收回手，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我是不是吓着他们了？”
　　张飞嘀咕着，扭头去寻后面慢慢骑着小马驹的少年郎，“诸葛小郎君，你见着我，心中可害怕？”
　　诸葛亮一歪头，“为何要怕？”
　　“我长得有些凶，”张飞有点委屈，“小孩子们大都怕我。”
　　诸葛亮攥着缰绳的手一紧。
　　“亮已至志学之年，并非稚童。”他一本正经地强调，“我不是小孩子了！”

　　……但在座各位都经历了许多年沉沉浮浮，面对十五岁的诸葛亮，就很难不把他当孩子。
　　……最年轻的小谈将军也是如此。
　　……虽然细算起来，她也没比诸葛亮大多少。
　　出了城，再往前走一段路以后，大伙儿在一处郁郁葱葱的小树林不远处停下脚步。
　　随行的亲兵忙着架起小帐篷，谈道笙下了马，一边取过箭囊背在背上，一边趁着这时间和身旁的人闲聊。
　　“子敬随我一起去吗，”她跃跃欲试，“我的箭术很好，必不教你输！”
　　有人递来弓，她正要伸手去接，鲁肃却抢先一步截胡，再递到她手里。
　　就很多余的动作，她还以为鲁肃是自己没带，要借她的弓打猎呢。
　　鲁肃摇头，“我今日装束不方便打猎，还是在此等候吧，将军若去，千万当心。”
　　将军就停下来，把他细细地上下打量。
　　青年穿了一身浅蓝色长袍，头束长冠，腰佩美玉，脚着木屐，标准的清雅文士打扮，微风拂过，他的衣袖轻轻荡起，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哦对了，他好像没骑马，坐着轺车过来的！
　　……她这位军师并非世家子出身，也不是纯粹的武人，平日里没那么精致，也不和糙沾边儿，就正常穿着。
　　像今天这样的打扮也不是没有过。
　　……但她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谈道笙皱皱鼻子，“子敬，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鲁肃心里一紧。
　　他可没熏香。
　　他就是睡觉前顺手将衣服搭在了香炉上，因而晨起时自然沾染了一点香气，并不浓郁，只有离近了才能为人察觉的恰到好处的淡香。
　　悄悄伸指拢住袖口，鲁肃疑惑地问，“什么味道？”
　　“香香的，”谈道笙深吸一口气，“不轻不重，挺好闻的，或许是什么花的香气？”
　　鲁肃又悄悄放开手指。
　　“咳，其实，其实是……”

　　“将军快看！”有人兴奋地跑过来，“张将军射中了一头野猪！”
　　将军立刻转头，“这么快！”
　　林子边一阵躁动，有欢呼声响起，但那中箭的野猪并没有倒下，肚腹插着箭，愤怒地用腿蹬地，向着张飞的方向冲过去了！
　　骏马惊慌失措地仰头，骑在马上的张飞没被撂下去，反而顺势踩到地上，他将弓一扔，取下鞍侧的手戟，然后向着野猪的方向冲了过去！
　　“翼德！”关羽大喝一声。
　　“真是兄弟情深。”谈道笙感慨道。
　　“今日休想胜我！”关羽跃马而下追进丛林深处。
　　“……咳。”谈道笙看向身旁的青年，“子敬既然不去，我打些猎物带来给你吧！你想要野猪吗，我也可以打过它的！”
　　“多谢将军，”鲁肃迷茫地看着她，“只是，我要野猪做甚？”
　　“啊，也是，”谈道笙一拍脑袋，“子敬今日这般文雅，不适合拎一头猪回家。兔子怎么样？还是锦鸡？要不来只大雁？”

　　大雁在鲁肃愣神间飞过去了，小谈将军的箭术再精湛，也不能无中生有。
　　要不还是掏一只小兔？
　　谈道笙在林间溜达，没想好要打什么猎物，只是偶尔拉一拉弓弦。
　　不远处树丛忽而一阵窸窣，她眼睛一亮，立刻弯弓搭箭，箭尖寒光指向——“诸葛亮？你怎么在这儿？”
　　小少年直起腰，循声看来，“我在打猎啊，将军不也是吗？”
　　她收回箭，想象了一下诸葛亮和野猪厮杀的画面，连忙摇摇头。
　　“你打到什么啦？”
　　谈道笙牵马走过去，好奇地看他脚边。
　　诸葛亮垂眸，小声道，“我不通箭术。”
　　那只兔子实在跑得太快，他第一箭射出，失了准头，再弯弓射第二箭时，已寻不得猎物的踪迹……也可能是他反应慢了点，唉，若是有一种东西，能让他连射几箭出去就好了。
　　模模糊糊的想法从他脑海中闪过。

　　小谈将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抬手摘下少年衣袖上沾着的绿叶，安慰道：“没关系，人总有不擅长的东西嘛。”
　　要是诸葛亮不仅聪明绝顶，还有一手精湛的箭法，能和野猪大战三百回合，能骑马上阵于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还让不让别人活啦？
　　……万一他真能做到呢？
　　“你不通箭术，我可以教你啊。”谈道笙说，“我会射箭，还会教别人射箭，军中第一批弓兵可都是我教出来的！”
　　“真的？”诸葛亮有点高兴，随即想到什么，又有点泄气，“将军整日忙碌，怎好再为我劳心。”
　　况且将军现在是个女孩子，诸葛亮在心里补充道。
　　他挣扎间，草丛里猛地一动，接着有黑影快速跃出，他的手忽然被抬起，弯弓，搭箭，放箭，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在短短一瞬间被人带着射中了狡兔的后腿。
　　而在他反应过来时，将军已经跑过去，一手揪住兔子的两只耳朵，“怎么样？我的箭法还行吧？”
　　诸葛亮站在原地点点头。
　　将军真是个勇猛，厉害，又不羁的女孩子，他再次补充道。

　　勇猛厉害又不羁的小谈将军坐在火边等着吃肉。
　　钻进林子里与野猪厮杀的张将军顺利带出战利品，同时关将军也拖着一头走出来，还有赵云打到的鹿，徐庶的箭上串着几只锦鸡，穿了漂亮衣服的主公没有下场，在小河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钓上一条不大不小的鱼。
　　她和诸葛亮专门逮着兔子薅，除了分给鲁肃的一只，余下被架到火上，烤得滋滋冒油，香气扑鼻。
　　“将军尝尝我这鹿烤得如何？”这是赵云。
　　“我的锦鸡也不错。”这是徐庶。
　　“这猪也筋道。”这是张飞。
　　“剩下的留着晚上做羹怎么样？”这是关羽。
　　“我那鱼做汤正好，”刘备接过碗喝一口，“果真鲜美，道笙也喝一点？”
　　“等等等等，”小谈将军谢过各位的好意，“都好都好，不过我要先看看兔子！”
　　用刀切下一块，配上温好的酒，在春风吹拂间塞进嘴里，那感觉怎么样？
　　谈道笙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鲁肃怀里抱着敷过药的幸运兔，心情有点复杂，只好抬手轻轻捂住兔子的眼睛。
　　王朗就是在这时候走来的。

　　时机不太对，他一路风尘仆仆，原该进了城，沐浴更衣后再求见徐州牧和谈将军的。
　　但他恰好命仆役在林子旁停下车略作休息，又恰好闻到扑鼻的烤肉香气，并在一片热闹里看到了小谈将军。
　　“小谈将军？”他迟疑又大声地喊了一句。
　　忙着大口吃肉的谈道笙疑惑回头。
　　“那是谁啊？”刘备问。
　　“不知道呀，不过瞧着有点眼熟。”谈道笙努力地搜寻记忆。
　　“似乎是……王景兴？”鲁肃捋着兔子耳朵，“他不是去会稽了吗？”
　　“王景兴？王景兴！想起来了！”
　　谈道笙跳起来，很是热情地迎上去。
　　“景兴公——”
　　“小谈将军——”
　　她伸出手，手指在阳光下闪烁油光，立刻又收回手，“景兴公，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说来话长呐！”
　　“那坐下慢慢说，”谈道笙边走边问，“景兴公可吃过了？”
　　王朗就叹一口气，“风尘仆仆，哪来得及呢？”
　　“正好一起吃些？”
　　“怎好意思呀。”
　　说话间两人走过来，大家都用帕子细细擦过了，瞧着就很体面，王朗一一见过礼，发觉末后站着一个小少年，生得似乎过分年轻了些。
　　王朗心中不觉感到疑惑。
　　“这位是？”
　　“诸葛亮，诸葛小郎君。”谈道笙介绍道。
　　“景兴公，”诸葛小郎君微笑着一揖，“景兴公之生平，亮素有所知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