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当皇后》起起起裘

13、剖析

　　十二月初，茝若西殿。近来阴雨绵绵，天寒尤甚。

　　此时距林华若携成玉去拜访常宁殿已经过去快一月了，林华若也已经快一月不曾出门、一月不曾见客。

　　那日匆忙出门，衣衫单薄，又加之情绪大恸，回来便得了热病，昏昏沉沉。这一月，她卧于病榻之中，略微清醒些也是吩咐成玉不见任何人。

　　云悠悠与梁元静前来探望过，但都只能放下了心意就走了。林太后因忧心而前来探望，也被“不要沾染了病气”拒之门外。无法，林太后只好多次的嘱咐太医好好照料着，另送了许多补身体的名贵药材来。

　　林华若整日地不舒服，成玉看着娘子痛苦的样子是焦急得紧，日夜不分的照顾着林华若，每日又是哄着喝药，又是劝着多吃些补汤。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但面对成玉，林华若实在不能拒绝。也就是每日勉强多用的这几口让身子渐渐地好转起来。

　　这日，林华若难得有了些精神与力气。她披着件外衣半靠在床边，面色苍白，淡然无望的看着窗外呼啸的冷风。不知多久，她平静地轻声道：“风怎么这么大啊。”

　　屋内只有成玉一人近身侍候林华若，她站立在床边，红着眼眶，柔声道：“娘子是不是冷了？”

　　林华若似是没听见，仍旧望着窗外，好半晌也不作声。

　　成玉知道，娘子这是心中有了结，为了梁七子。

　　她心里既是生气又是心疼，生气梁七子欺骗娘子也不找一个好些的理由，偏教娘子知道了，又巴巴地前去拜访竟也不见，回来就得了热病。好容易不再烧了，却是实打实地折腾了大半月，本来就是纤瘦的身子，这下看着竟只像有一把骨头！

　　她暗悄悄地背过身子去，把眼泪擦到了衣袖上。缓了会子，哄孩子一般说道：“娘子且等婢子片刻，婢子去端一碗姜丝萝卜汤来。”许久，都不见林华若的反应。她心里又是一酸，转身退了出去。

　　等成玉端来了汤，又费了好大的劲劝下去几口。不消几时，林华若面色有了些许红润，便开始像是问成玉也像是问自己。“我是不是不该入宫啊？”

　　停了一会，她又说了一遍，“成玉，我是不是不该入宫啊？”

　　“娘子怎么说些胡话了。”成玉蹲在床前，耐心的安抚道，“娘子想想，入宫后，咱们再也没有为着衣食发过愁。娘子不也是结识了云充衣这位知己嘛，日常闲话游玩岂不是欢快的很。”

　　不提云悠悠倒罢了，一谈起云悠悠。林华若混沌的脑子就出现了梁元静的身影面庞，于是，泪就又流下了。“可是，成玉，如果我不入宫，我也就遇不到元静了。就不必再时时刻刻想，她为何要骗我。”

　　“云姐姐与她，我皆当做亲人，将一片真心奉上。却不想，是如此个结果。她竟故意编个话来骗我。”

　　成玉为娘子的泪所难过，却还是有些宽心，很久不见娘子说这样多的话。“娘子，您已经抱病许久。实在是不宜再困于此了。”

　　林华若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

　　成玉继续道：“娘子，您病了这些日子。云充衣是隔两日便遣人来询问您的身子，可梁七子也只有初时才来了那么一趟。娘子！您也该看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待您好啊。”

　　林华若心痛万分，想说出话来，张了张口，却是无声。

　　许久，才勉强道：“我心里知晓。”

　　又是许久，她道：“我在叔父叔母的身边也生活了近十年了。摸着心坎问自己，真是不知道什么是好的。好容易接到了太后娘娘的那封信，成玉，我也是在夜里思量过无数次的。我是无知，可也听闻宫内无情，人人拜高踩低。可一想到还不知被叔母许配给什么样的郎君，便狠狠心，进了宫吧。至少宫中，还有一个太后娘娘在，既给我传了信，想必对我也是有几分爱护在的。能得太后娘娘庇佑，我与你也就不必再受生活所困了。”

　　“等到相工走后啊，我一个人在想，想宫里会是什么样子呢？太后娘娘是什么样子呢？陛下又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有人瞧不起我啊？想了好多好多。”

　　说完，林华若自嘲一笑，道：“成玉，你看我，总是这样。”

　　“刚入宫时，我真是满意极了。既是因为不必像寻常人家一般，为了生计四处奔波；也是为了太后娘娘，娘娘对我几乎有求必应，不仅是平时里给了我那么多的稀奇玩意儿，也在陛下面前多次为我引荐。可我实在是不争气，比不得宜傛华能够孕育子嗣，又不如虞充衣貌美、精通歌舞，唯一能勉强绣个香囊、扇面，再就是做些点心，可这些在宫中又派得上什么用场呢？”

　　“我讨不得陛下的欢心。”

　　“我未尝不想学着旁人去争宠，但陛下始终对我冷冷淡淡。也怪我，虽说什么都没有，却有个心气在身上。回回都要去先求了太后娘娘，次数一多，即使娘娘不说什么，我自己也是没有这个脸面的。我是不愿再去求太后娘娘了。于是心里就想着啊，这样也是不错了，虽说是不得宠，可也是不缺衣少食的，更有云姐姐、元静相伴身侧，能够促膝长谈，不时再去长信殿与太后娘娘作伴，不也叫人欢喜么。”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下去。”林华若温柔地看向成玉，“再寻个好机会，我去求了太后娘娘。将你放出宫去，给你多多地拿上银钱，选个踏实的好人家，过自己的日子去。”

　　“我？至于我，倘若有那个福气，得了个一子半女，往后也不必殉葬陵园，等着他们把我接到府中颐养天年。若是没这个福气，我就随着自绝去了，也不劳旁个操心。”

　　“成玉，我真心想着，把这样的日子过下去。”

　　成玉在一旁默默的哭。

　　林华若却笑了，释然的笑了。“可不想，还是镜花水月一场。”

　　“罢了罢了，终究是我自己心思浅了些。我想在宫中苦熬着日子，何必拉上旁人。是我，一直在困着我自己啊。”

　　“成玉，我想了许多日。这才有些想明白，我想要的生活，却不是元静想要的。如此，她便去追她想要的吧。”

　　林华若打起了精神，伸手略微用力的抹去脸上的泪，拉着成玉的手，道：“你与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论何时，你都跟在我的身边。成玉，我对你，实在是歉疚。我不能对自己的选择抱怨，但我担心你，担心你的将来是否被我给毁了。”

　　“深宫残酷，我现在才有几分明白过来。我怕，怕我毁了你。”林华若语气悲苦。

　　成玉闻言泪是不止，忙跪在床前，“娘子，您诚心地对成玉，想着成玉好。那成玉又何尝不是心里有着娘子，盼着娘子一辈子欢喜。”

　　“陪您入宫，是成玉的心愿。成玉这一生实在是不愿离开娘子，只想永远跟在娘子身旁。”

　　林华若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眼中盈满了泪，点了点头。

　　二人相依偎在一起，入宫以来难得有这样温情的时刻。

　　林华若对成玉道：“我现在也好了大半，你去让寻莺给太后娘娘报个信儿，说让太后娘娘不必担忧我，再好些了我就去长信殿拜谢。”

　　“再去给云充衣道一声，也好让她放下心来。”说完眉头略微一皱，思索片刻，终是没有作声。

　　传口信的去了不久，林华若就听得一阵脚步从屋外传来，紧接着这脚步就到了她的面前。

　　林华若一愣，看着气息混乱的云悠悠，笑道：“姐姐快坐下歇息，怎么这么着急。”

　　云悠悠缓着气，凑近林华若。细细的观察了一番，才坐下，心疼道：“往日里见你就是纤细的，今日一见，更瘦了许多。”

　　又埋怨道：“你也不早早使人告诉我一声，我该炖一盅滋补的药膳来给你补一补的。”

　　林华若忙拒绝道：“姐姐为我考虑，我自是该心存感激。可每日成玉就为了炖了许多来，实在是不想喝这些个了。”

　　见着林华若精神也还不错，云悠悠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语气也随意了些，“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有了人日日为我炖了这些来，我不知是多么感激呢！”

　　“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了！”林华若叫屈，转而俏皮道：“不过姐姐若是想喝，我叫成玉再去熬一碗去。”

　　“你呀！我问你，为何这样不注意保暖，叫风吹伤了身体，在床上躺着可好受？我可是听说你连连热了好几日，凶险的紧。不知叫我多么担心。”

　　林华若拍拍云悠悠的手，“是华若的不是，下次定会注意的。”

　　云悠悠叹一声，道：“你知道便好。”

　　二人闲聊一会，林华若问道：“姐姐怎么不问问为何我与元静疏远了去。”

　　“你既这样问了，便是有心要告诉我。”

　　林华若沉默片刻，“我并非是故意挑拨姐姐与元静的关系，只是思来想去却得告诉姐姐一句。还是要多留一份心在。”

　　云悠悠回道：“你能与我说这句话，我已是满足了。但关于元静，我也有一句话要说与你听。华若，能入宫的人能有几个是纯良、不沾一丝墨点的呢？能够维持表面上的善意与交情，未尝不是自保的一种手段。何须撕破了脸皮，闹得大家都难看，不过这倒是其次，严重的说不定还要害了自己，你说是不是？”

　　林华若默默点了头。

　　“华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