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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爱上层楼 ...

  •   太子是皇帝五年前在春耕时捡来的。皇帝当夜梦见金龙吐珠,流光溢彩的龙珠如有灵识直奔他而来,醒来后满室紫光,怀中多了个襁褓中笑嘻嘻的胖娃娃。带回宫让神君卜了一挂,得卦言:此子今后可护元和长久安定。于是太子在牙牙学语时就被册封成了东宫太子。

      许是太过相信神君的卦言,皇帝对太子称得上不闻不问,教养重任全部交由皇后。皇后每每提起找寻太傅教导太子的事情,皇帝都表示太子还小,繁重的功课只会是揠苗助长,容后再议。

      但今日神子遴选完毕后,皇帝突然给太子指定了神君为师,内侍们雷厉风行地将太子穿衣用具尽数挪去了神君宫中居所——会宁殿。小太子搬离母后寝宫也不见有离别愁绪,反而兴奋地向神君展示了他从识字以来便饱读诗书的成果:“孤今日莅临,实使此寒舍内蓬荜生辉。”

      神君一边不断告诫自己不要与小孩子计较,一边请太子到静室上座。堪堪入座,小太子就开始用言语骚扰面前唯一的活人。

      “神君大人仙人之姿,为何殿中道童都是其貌不扬?”

      “听闻神君大人此处膳食都是特供,而修行仙人只用香火,食不得五谷杂粮。孤岂不是要和那些道童同饮共食?”

      “神君大人要收徒了?先约法三章,五官不正者不能收,龇牙咧嘴这不能收,比孤学得快的不能收。万一孤成了害群之马,岂不太丢父皇的脸了!”

      ······

      神君开始还答几句,发现太子自己就能嘟嘟囔囔扯一堆后便闭口不言,素手执勺舀了些干茶倾入紫砂镂空龙腾壶里,等着小炉上的水冒气泡。

      太子眼前一亮,白胖的龙爪在被火撩伤的边缘不断试探:“早就在话本上见识过仙人的奇门异术,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屈指一弹就能隔壶点火!”

      神君随手将火折子甩了出来,冷冷道:“玩火尿炕,尿炕的小孩最适合挂墙头。”

      太子听得此言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憋不住开口问:“为什么呀?”

      “童子尿辟邪。而且太子说的不错,本座辟谷许久,无需下人来洗换衣物。殿里道童们的道袍脏后也不可假手于人,要自力更生。而太子殿下双手金贵怎能做得了粗活?只能在墙头等衣物自然风干了;一箭双雕。”神君见水滚开,行云流水地沏出两杯清茶。

      “粗鄙之语!”太子小脸气得通红,赌气转向窗外,却瞟见盖住围墙斜瓦的树干上放了张小凳。“你要来真的?!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孤从未见过你这样恃宠而骄的人!”

      神君还是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等着太子自己平静下来。

      太子见神君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别别扭扭转了回来,伸手端起了杯子,说了几筐子话他是真的渴。但当他看到杯中还浮着白沫的热茶,马上嫌弃道:“御茶当煮不当泡,孤人短志不断!乞人尚且不受嗟来之食,这么敷衍沏出来的茶,孤不喝。”

      “拜师茶,爱喝不喝。”神君毫不客气地起身,佯装要走。收了皇室人为徒就意味着他从此跟元和绑定了,国运盛可助他法力更盛,国运衰可致他身死道消。

      就算他找到债主还清恩情债,只要元和国存在一日,他就不能升回天界。他本不愿收这个徒弟,但这是找皇帝这位无良且善于剥削长工的土地主要人的代价,这位太子徒弟他不收也得收。

      戊时初刻,入了圣眼的七人被带到了神龙殿前的青石板上,院中围了一圈披坚执锐手持火把的羽林军护卫。见到太子从主殿出来,齐齐跪地行礼。

      七人向太子福身时神情都有些恍惚,魂不守舍的样子让本就受了一肚子气的太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既然他先拜了那个便宜师尊,他就是大师兄,可得好好给这些没入门的师弟们立立规矩。

      “神子都是我元和的门面担当,嘴歪眼斜、容貌不端者都先与道童住于一处,待显出天赋再封神子。”太子奶声奶气耀武扬威的样子十分可爱,在场却无一人敢笑。太子自觉找回了场子,背着手迈着老气横秋的八卦步晃到七人中横挑鼻子竖挑眼。

      都言灯下看人美三分,何况经过挑选的七人都是品相端正的。然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最先被提溜出去的就是衣上作画的叶庄。

      “这个看起来珠圆玉润,应当对美事独大有了解,这里伙食这么清淡,时不时可以让师弟给孤开个小灶;中间这位手如柔夷,应该是养尊处优惯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甚至懒得提笔练字,必须留下。”太子心中盘算着,又以眉毛凌乱、肤色不均、鞋底染尘踢出去三个。

      纪辰手有薄茧一看便知是勤劳耐苦的,他正在琢磨该用什么理由名正言顺地踢纪辰出去时,纪辰福至心灵抬起了头。

      正巧纪辰站在边缘,侍卫的火把将他容貌照得清清楚楚。见到如此熟悉的面容,太子愣了愣,张张口说不出话来,只得跺了跺脚带着他们三个去见神君。

      神龙殿更像是话本里的妖鬼所住之处。九曲回廊壁上三步嵌一散着光的夜珠,银辉流转照着青面獠牙形态各异的妖魔壁画。廊外栽种着郁郁葱葱的树丛,明明是初春时分却根本听不到鸟叫虫鸣,偶有凉风袭过,静谧的丛中也不曾有叶片摩擦的沙沙声传出。

      庭院主殿是座四四方方的小阁楼,统共三层,从外看去漆黑无灯,唯一层正中有条光缝。四人依次从半掩的两扇门间踏了进去。

      纪辰不知摸黑走了多久,陡然大片强光兜头而至,他闭了闭眼,等稍感适应,抬头睁眼就看到主位上端坐着在他出西苑门时有过一面之缘的神君大人。当时匆匆一瞥只觉得传闻中仙气飘飘的神君与软轿款式格格不入,如今细细打量却觉得这人不管在何地做何事都是理所当然,毫无违和。仿佛他就是神坛上的创世者,一切规矩由他而定,随他而改。

      神君淡淡地肯定道:“纪辰。”

      “是。”纪辰平静地低头应声。接着,从饭桌上消失的系统捧着顶似曾相识的金冠从主位上晃晃悠悠走到他面前,仰头道:“戴上。”纪辰闻言接了过来,对着搬运重物导致双手颤颤巍巍的系统道了声谢,再无动作。十几年未曾束发,他已然忘记了怎么解下飘带再将头发梳回去。系统歪头想了想,让纪辰把他捧上头顶,化作一根羊脂白玉簪插进了束好的青丝中。

      纪辰有些愣神,随着发簪入顶,他身上的宽袍白衣也换成了窄袖紧身的深色暗纹服。这应该是皇帝心腹侍卫听墙角专用的夜行服吧?神君并未给他留太多的思考时间就让他退下了。

      纪辰出了殿门,跟着道童的指引又回到了前院的青石板上。侍卫们已尽数散去,叶庄他们仍立在远处,唯一鲜活的就是太子,他正怒目圆睁叉腰竖眉的瞪着冷宁清。冷宁清手持一只签筒,笑眯眯地让远处诸位过来抽签。

      太子忿忿不平道:“这是入门考,怎能让那几位已落选的再来参加?”

      “太子息怒,”冷宁清沉声道,“都言春季花最美,美就美在万紫千红争奇斗艳。若只是一枝独秀,美则美矣但总差些什么。”

      缓过劲的叶庄不嫌事大儿在旁搭腔:“千姿百态之丑也胜过千人一面的美。”

      最终结果是人小声弱语速慢的太子气哼哼地留下自由出入宫廷的腰牌跟着道童回去了。叶庄满不在乎地上手抽了两根,另外两位怯怯地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死活不肯上前。

      几人借着院墙上灯笼的光仔细检查了一番手上的竹签,每人的签上字都不同,莫子白苦笑道:“看来只能分开行动了。”

      “到底要做什么?”叶庄皱着眉看了看自己签上刻的“断”,又看了看另一根替洪忆君抽的“寻”,完全摸不着头脑。

      冷宁清侧过身,请纪辰在前带路,他开始给两位被丑拒的同伴讲缘由。

      传言,元和京都六十前曾有数月滴雨不见。隐士辛夷路过此处,称只需一祈雨坛,半月可祈来秋雨。雨水如期而至,先帝大悦,封辛夷为护国神君,又命人在祈雨坛周遭圈地建了“忆善观”。辛夷受封后继续云游四海,除助先帝封禅一事再未回京。先帝临终前秘召辛夷,辛夷亲传弟子裴岑寂代师入京,承护国神君封号,留居忆善观。

      忆善观依山傍水,正殿供辛夷泥像,自建成后常有官员百姓来拜,却因其类似生祠,不可收留信徒,故该观仅有一殿一坛。裴岑寂代师入京前先帝已命人修了忆善观的后院,正殿与祈雨坛的院墙未拆,墙后开了一小门,石板小道直通后殿,道旁密林围绕,甚是清幽。新帝皇帝登基后再次扩建忆善观,建起高墙将前后殿尽数圈进了忆善观的观墙内,又在后院裴岑寂打坐修行的清修楼四周建屋舍供远道而来的信徒歇脚留宿。

      来拜者贩夫走卒文人墨客兼而有之,有不敢高声语恐惊楼上人的知礼者,也有拖家带口蹭吃蹭喝的老赖。夫妻骂街、幼孩啼哭、禽鸣狗吠,声声绕梁,久久不散。神君忍无可忍,在某次宫宴后以祈福之名窝在皇宫长达数日。新帝目的达成,半推半就封了念善观后院,神君惟有年节沐休可回观料理观内之事、为信众传道祈福。非此时日,观中事一切交由新帝安排的人手处理。

      忆善观平日交由皇上的人手管,信徒供奉、皇家拨款都由这些人来打理。这个肥差随便他们捞一笔都够平常人家半年的口粮钱。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早已不满足于只是在人后点点香灯,贪点香火钱;而是想靠打理忆善观的身份取信于人,立起自己的名号。于是便开始私下里给人消灾解难。

      常有不居京城又小有家产的商贾经商遇挫前来拜祭,他们拿了商贾的钱财找些门路稍稍疏通一下,商贾们的困境便迎难而解,久而久之这些人已然成为了官商勾结卖官鬻爵的最佳媒介。不仅如此,为了名声他们还会接济些家境清贫但有口皆碑的善人,以字画甚至破旧衣物作钱帛,来为这些寒门布衣排忧解难。

      为面上好看,他们做这些事时都是以“忆善观某某道徒大师”的名义,所以凡是从他们那里得过好处的都会带走一件在忆善观前院受过供奉的物件。最受追捧的是祈雨坛周边的一颗神树。传闻是由元和开国皇帝新手植下,后遭雷击枯萎,大旱时得辛夷心血浇筑重获生机。

      此树通体花白,无花无果,叶片从嫩芽到凋零都与树干同色。如此神树,又受了千万人虔诚信仰之拜,摘得一片回家总不会是坏事,后来甚至传出了神树片叶可治百病的谣言,明白门道的付之一笑;至于病急乱投医的,心里清楚怎么回事的道徒大师自然不会卖,但防不住这些人倾家荡产向有叶片的人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甚至有贼开始潜入观中偷盗叶片。

      神树似有灵智,目睹种种荒诞事迹后开始枯萎,去年便不再生芽,怎奈钱迷心窍的一群人开始鼓吹枝干用途更佳。

      谈话间,五人已走到西南偏门,侍卫见到腰牌躬身退让,等摇摇晃晃的马车远离了皇宫,莫子白皱起了眉道:“能屡屡潜入观中,靠近神树满载而归,没有里应外合基本不可能做到。而且神树片叶不生的事陛下不可能不知道。那些道徒大师有没有可能......”

      车内一片寂静,厢板外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声音格外清晰。

      纪辰在思考莫子白的话,而冷宁清面向车门而坐,侧帘透进来的光不足以看清他的表情。

      忆善观灯火通明,大门却是紧闭着,门前一左一右立着两座栩栩如生,近人高的彩色石雕。石像模样似花雕,躯体漆黑头白喙红,拢翅蹲坐。腹部延伸而出的却不是锋利的细爪,而是巨大的胖乎厚实的猫爪。

      赶车人在大门口停下,自己跳下车,打开一枚门钉向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接着折身回来将马车赶到了忆善观后院的小门处。

      “您们可算来了,”蓄着长胡满面愁容的道人见到马车停下,赶忙迎了上来,“快请快请。”
      莫子白迈进门前却被车夫拦了下来,车夫轻声道:“请您留步。”道人此时回头,向着车夫点了点头,转身关上了木门。莫子白看了看木门,转身上车,挑开帘子却见车内坐了一位美艳妇人。马夫等他坐定,驾车直奔城西刘毛家中而去。

      道人自称马二,此次请他们过来是因为观中不少道徒们患上了奇疾:日出后便面容呆滞围坐在神树周身,少食少动,若强行将他们架走,他们就会面露凶光,对周边的人撕踢咬踹;日落后径直回到卧房倒头就睡,夜间会发出嘶哑低吼,四肢扭曲翻腾;白日里又回到神树周身打坐。

      叶庄看着面前眼窝凹陷、颧骨突出的马二道:“患上奇疾前有没有什么征兆?比如面容枯槁、精神不振?”

      马二苦笑道:“自从有十几人患上此病,住宿观中的道徒们再也没睡踏实过。就算未曾患病也是我这幅尊荣。”

      冷宁清打量着周围,漫不经心地问:“没试过在夜间将他们架到神树周围?”

      “这……”马二呆滞一瞬,接着道,“曾经试想过将这些人送到他处安养。但家丑不可外扬,不好让他人知道,引起恐慌。再者还有什么地方比观内更能辟邪了。”

      马二将众人径直带到了神树处,除了叶庄其他三人见到神树时都有些诧异,这棵树竟然跟立政殿院里栽种的那棵一模一样。马二指着神树周边石板上画的圆圈道:“这些圈起来的就是白日里道徒打坐的地方。”

      叶庄随意绕着树转了两圈,打了个哈欠道:“天色昏暗也看不出什么,明日再来吧。”

      马二看了看院墙周围挂着的大亮灯笼,又看瞅了瞅灯火下能看清纹路的石板,求助似地看向三人。纪辰见几人都无开口的意思,于是抱歉地笑了笑道:“我们五人一同来的,莫兄似是要处理些其他事项,不妨等明日他来了我们再来勘查?正好已近深夜,我们可以先去看看那些道徒们睡梦间的症状。”

      马二为难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如此也好。几位今夜先住清修楼吧。”

      原路回到清修楼下后,马二忙不迭地作揖告辞。门由内推开,两位披着道袍胡子拉渣的中年男子领着他们到了顶层楼。素净的两室,中间用扇刺绣屏隔断,洪忆君自然跟叶庄住在一处。
      两位道徒下楼后,叶庄干脆利索地推开了隔断,不请自来地将床榻推进了纪辰他们的房间,大大咧咧盘腿在床榻上坐定,一派提审官的作态:“你们见过神树?”

      “不曾。”三人异口同声。

      叶庄狐疑地打量了神色各异的三人一番,不等细问便听到窗外传来的说话声。

      “住得越高,声越吵。”叶庄摇头晃脑地走向窗边,惊呼了一声,“死人了?”

      冷宁清了然挑眉道:“抬向神树那处的?”

      “是啊,”叶庄顿悟,“如此雷厉风行,不愧是几年就将神秘莫测的忆善观打造成天下第一江湖骗子组织的人。”接着扭头眼巴巴盯着洪忆君,“我们是该仗义援手吧?”

      冷宁清走过去合上了窗叶,居高临下道:“若今夜无事,这法子有效他们明日必会再用。若无效,他们今夜会找来请我们下去。当然,你要是想帮忙抬板,现在下去也无妨。”

      叶庄闻言道:“要不我们换一下?我帮你们把床榻拖过去。”两隔间恰好在拐角处,纪辰他们的窗户能看到院内乱糟糟的景象,但叶庄他们的窗户开向后院墙,只能看到冷清的街道。

      冷宁清拿起蜡烛剪压灭了厢房里的铜烛灯,叹了口气:“小师弟乖,回去,灭灯,就寝。”

      叶庄出身修行世家自然明白这声师弟意味着什么,只得满目含泪拖着床榻去向好友控诉弟先恭兄才友的规矩多么的不公。

      等到隔断缝再无光亮透进来,冷宁清随手甩出两张散着红光的符纸,一张贴在屏风上,一张甩在厢门上。接着他撑开窗,借着月光向纪辰点了点头,干脆利索地翻了出去。纪辰挑挑眉,跟着翻身踏在了五层的瓦顶上,绕到叶庄房间那面墙边。冷宁清看到他来,向下扬了扬头,足下生风轻盈落在了四层。纪辰有样学样飘了下去,两人绕着清修楼阴面转了半圈,轻轻掀开跃了进去。

      冷宁清又从袖中掏出泛着光的符纸,拿在手中当灯使,绕着房间摸索起来。纪辰开始怀疑他们是真的来做贼的,边想着边从架子上取了柄刀刃泛着幽幽冷光的精致匕首递了过去。冷宁清接过匕首蹲下身在地毯上了划了一道,接着就停下了动作。纪辰慢慢向他那边挪去,软毯被划开后能清楚看到地砖上粗红的线条。

      按照红线扭曲弧度来看,想要见完整的图形必须将整层的地毯都掀去。纪辰刚想开口说自己到下一层楼去看看,冷宁清已起身出了屋子,直奔此层正中心而去。纪辰暗暗感叹,冷宁清说自己记性好真的不是吹,他们只在上楼时看了一眼每层楼的布局,冷宁清竟全然记下,避开所有障碍物稳稳落在中心处。等他就着光符微弱的蓝光走到时,正中央的地砖已经露了块堪比他们中午用膳时桌面那么大的地方。只是这块地砖与方才见到的样式不尽相同,画的色图纹也说不出的怪异。纪辰转头捞起花瓶,倾斜着将水倒在被割下来的那块毯子上,冷宁清拿着湿毯将砖石擦拭一番,图纹竟被洗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泛着微弱金光的人形画像。头戴七珠坠帘冠,宽袖长袍甚像皇帝的朝服。纪辰心绪百转千回,最终定在了巫蛊之术上。这就能解释皇帝为何性情大变,从一位勤政爱民,不惜到边疆风餐露宿与兵同寝同食的勤勉帝王变成一位对手下贪污受贿之行听之任之的昏聩君王。纪辰松了口气,若神君大人是要他们办这件事就好说了,枉他担惊受怕一路,想是要来摧毁神树。

      冷宁清脸色陡然一变,将匕首交给对纪辰道:“你到楼下再看,这几层图案是否一致,若有动静马上回去。”

      纪辰应了声是,手持匕首将这层外圈的屋子地毯都割了一遍,大致想象出轮廓后故技重施到了下一层。三楼与四楼的图案果然一样,正欲翻进二楼,就见到前院那处的竹林小道中出现两排火光,以防万一,纪辰放弃入窗,轻轻飘到一层将匕首插在了清修楼大门上又跃回了卧房。

      不消片刻,楼下传来呼呼啦啦的脚步声和慌乱哆嗦的人声,纪辰急中生智躲进叶庄的房间,脱去外衣,推开门面无表情地盯着拍门的道徒:“什么事?”

      那人面色发白恐惧地快哭了出来,颤声道:“您们去神树那里看看吧……”

      纪辰轻声道:“我去吧,他们约莫到日出才醒。”等他关门换衣,打算叫醒两人时发现叶庄居然不见了,洪忆君面色如常的躺在床榻上却根本无法唤醒。纪辰伸手一试,气息脉搏十分平稳,与常人入睡后并无两样。

      又是一语成谶?纪辰无奈地摇摇头,披上外衣跟道徒出了清修楼。月台上满面愁容的马二见到他像是见到救星一般,飞扑上来,拉扯着他向前殿走去:“您们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宫里交代啊。道徒们刚被搬到那处后却是像白日一样安静打坐,到了子时却纷纷站了起来向神树涌去。抱着、靠着、伏在树杈上的都有,拉都拉不开。”

      纪辰见到神树吃了一惊,那些道徒们面露恐惧,紧着挨着恨不能把自己融进树里去,而有一位是面容平和,朝着清修楼坐在神树第一个分杈上,正是从卧室中凭空消失的叶庄。

      他走上前摸了摸最下面跪着的道徒的脖子,确认他们与洪忆君一样是陷入沉睡后抬手扒拉了下叶庄。盘腿而坐的叶庄径直掉了下来,却在砸到纪辰前又被树杈收了回去,坐姿神态甚至白衣上他自己甩出的墨点纹路都跟石砖里金光小人无比相似。

      纪辰对着马二问道:“此等怪病出现后,忆善观仍有信徒前来行拜吗?”

      马二尴尬道:“是。总有远道而来的信众,总不能闭观拒见吧。”

      “莫不是以此为噱头,在前殿挡了不少心诚的信徒?”纪辰听马二回答时话音未落便已消声就知道他在心虚。

      “怎么会……”马二擦了擦头上不知是害怕、尴尬还是方才跑动时劳累落下的汗水。

      “两个办法,要么闭观将所有信众拒之门外;要么开观,有教无类。”纪辰看着道徒们由金线缝制又镶着金边的道袍道,“摇钱树,自然要是金的才行。”言毕转身回了清修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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