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羊与恶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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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我所想要的？”
有趣的机制，看着浮现于脑海的文字，苏俞俞若有所思地歪头。
反正也没什么限制，穷举就好了。
将背包里仅有的物品掏出，少女将其一一摆放。
成堆的面包，蜡烛，火柴和一个金杯。
先从最普通的开始，苏俞俞拿起那个被自己咬了一口的面包。
轻置于水晶球表面，面包化作流沙的模样，如沙漏般缓缓融进了水晶内部，金色的沙粒于微光中闪烁。
与此同时，苏俞俞的意识也被吸入水晶球中。
入目，是一个温柔笑着的……怪物。
平心而论，她的长相是让人恐惧的。
尖锐的獠牙，绿色的肌肤和庞大的身躯，苏俞俞如今这般站着也不过堪堪到她腰腹的位置，纯粹的原始本能使人发怵。
可她那亲切温和的笑容，却又让人打消了戒备，忍不住地想要亲近。
兽人洁白的裙角飞扬，满目金黄的麦田中，麦穗摇晃。
蒲公英从眼前飞过，正是丰收的季节。
这似乎是一段回忆。
兽人张口说着些什么，苏俞俞听不清，话语如耳边的呢喃细语，不经意间便消散在风中。
苏俞俞感觉自己好似也张口说着些什么，或者说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在当时说了。
但那语言没了系统的自动翻译，显然不是她能靠口型进行推测的。
谈话结束，兽人半蹲下身，将怀中麦子郑重地置于地上，才转过头握起苏俞俞的手。
也是这时，苏俞俞才发觉自己手中竟是还握着把纯金色的长剑。
将它对准自己的心口，兽人嘴中仍在说着些什么，眸光一如先前的温柔坚定，全然没有对于死亡的恐惧。
脸上有泪水划过的触感，冰冷又滚烫，执剑人……似乎是哭了。
无奈又心疼，“怪物”伸手将人搂进了怀里，这次苏俞俞听清了，她所说的是……
“别怕。”
于兽人温柔的眼眸中，苏俞俞隐约看清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是城主。
故事的最后，兽人□□的身躯倒下，记忆也于此戛然而止。
意识回归，苏俞俞不免有些怔愣。
杀死主动赴死之人，这份感情过于复杂，即便她与那个人毫不相识，也仍会为之触动。
那么城主……还有熹浔呢？
第一视角的代入感太强，闭了闭眼，苏俞俞强行将这些念头甩了出去。
也就得亏她理智值足够强大了。
又拿了几个面包触上水晶球，都没有反应。
大抵是因为属于他们的回忆是相同的。
蜡烛和火柴也没有回响，兴许是他们太过普通算不上是痕迹？
最终，苏俞俞伸手拿起金杯，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从厨房拿来的杯子里后，把杯身碰上水晶球。
按道理，它是最该拥有记忆的存在，这抹金色穿插在整个副本，没道理不特殊。
……但很可惜，水晶球依旧没有反应。
线索中断，回想起还守在门外的木偶，苏俞俞忽地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控制变量的实验，虽然她为了不让家人伤心，一直有刻意地避免接触和学校有关的信息，但这东西在各类文艺作品中同样常见，她还是知晓的。
计划敲定，她站起身来，只是比她行动更先到来的，是莫名的困意。
相较于《人偶整形院》的香薰，还要浓重。
晃晃悠悠的飘忽感让她丧失了直立站着的能力，好在倒下时那阵风及时托住了她，才不至于把人摔得太惨。
于睡前的最后一秒，朦胧间，苏俞俞似乎听见了一个铙钹声，仿佛教堂的钟声般悠长，又似是审判庭的锤声般清脆，就这么降临在她的脑海里。
［何为君王？］
［希尔诺.罗兰。］
这仍是段回忆，只不过是在她的梦境中上演。
灵魂飘荡在空中，彻底失去了和身体的连接，苏俞俞这次不再是以第一人称观看，而是成了只无人能看见的“鬼魂”，在这个世界里随意飘荡。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对戏中人来说，可算不上悠闲。
华丽的欧式建筑里，金发的少女手握长剑，直指瘫坐在皇座上的帝王咽喉，与刚刚回忆中相似的情节，但又截然相反。
帝王头上的桂冠坠落，神情愤怒，如果不是近在咫尺地利剑，看样子怕是恨不得将那少女撕碎。
“你疯了？我是你的父亲！”
同样的金发红眼，他们长得确实相像，血脉于脉搏中流淌，斩不断，揭不开。
可罗兰对此却不屑一顾，轻蔑地翻了个白眼，利剑又往前了几分。
“在你任由你的宠妃害死我母后时，就何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一个妃子而已，你杀她不就好了？是她害的你母亲，又不是我？”
帝王的困惑真切，好似是真的不解。
他本以为这只是场谋权，可却未曾料想过这会是复仇。
或许在他的思想里，高高在上旁观者，向来是无罪的。
“她自然会死，但我保证，你死得，只会比她更惨。”
话不投机半句多，见男人仍旧不解的模样，许是嫌自顾自地对牛弹琴太过伤神，罗兰无趣地收回了剑。
宠妃的暗害固然恶心，但还至少还在情理之中。
可明明知情却选择无视，助纣为虐，这至亲之人的背叛才最是可恶。
他不爱母后，也不爱宠妃，他只爱他自己。
谁能给他长脸他便爱谁。
既不是个好君主，亦不是位好丈夫。
“来人，把这……“小偷”拖入地牢，对外就说先皇畏罪，杀死最爱他的妃子后，便自杀了。”
无视徒劳反抗，左一句我是你父亲，右一句大逆不道的父皇，罗兰将掉在地上的皇冠捡起，将灰尘拍去，重新戴在了头上。
仰靠在王位，这个曾属于无数帝王的位置上，她心绪一时有些复杂。
母亲被害，她被贬黜，流浪麦田，最终回来重获王位，像是一个极其经典的故事。
可看着繁华的宫殿浮雕，她却头一次对权利产生了怀疑。
她日后也会成为像先前每一个帝王那般的人吗？
冷血，无情，视人命为草芥。
“罗兰姐！我刚刚路过宴会厅，那里有好多好吃的，其他姐姐已经把饭热上了，我们快去！”
女孩蹦蹦跳跳地冲进宫殿，外头的日光顺着门缝洒入，给了罗兰答案。
她不会。
因她不是“皇室”，她只是一个从农村里走出来，被无数平民推举着走上皇位的农女，仅此而已。
父王的冷血不会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残留的唯有母亲最爱的鸢尾香。
她会举起她的剑，斩向世间一切不公。
她绝不辜负她们的期待。
笑着把小姑娘扛在肩上，地上的血迹因怕会吓到孩子们，早被擦干。
罗兰眯起眼冲出房门，阳光璀璨，但难掩她的锋芒。
“马车来喽——”
场景加速，一如时间在不经意间流转。
那个尚且年少的姑娘一点点长大，但性格却是一如既往的活泼。
她会在丰收的季节，以身作则地走进农田里劳作，和曾经的战友们一起将粮食堆进推车。
她会在夜晚偷偷跑去小厨房偷吃，然后在被厨娘发现后，窝窝囊囊地去写检讨。
她会在臣子起异心时杀伐果断，也会在面对忠臣时交付真心，平起平坐。
她改善了法律，打破了不公，毕竟作为亲历者，没人比她更清楚普通百姓和女性身份所会面临的社交困境。
面对敌人时轻狂骄傲，面对子民时大方谦逊。
子民们爱戴她比先皇更甚，不止是因她治理下的繁荣，亦是当年母亲的温柔所撒下的种子。
武术，权谋，真诚，善良……这些都是力量。
她不是天命既定，是众望所归。
议事厅焕然一新，参会者来自各个族群。
曾经被她扛在肩上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成了她得力的助手，甚至在谋略方面有时候还要更胜她一筹。
比起血脉亲缘，罗兰更信奉能者多劳。
她将她当做继承人培养，一切就这般有条不紊地前进着，直至副本忽然造访，打破了这里的平静。
先是有平民被不怀好意的玩家唤醒，但由于罗兰待下亲和的态度，她并未仿徨着进入游戏，而是第一时间去找罗兰报备。
过往也不是没有被迫觉醒的npc通过唤醒其他npc来进行反抗，可技能，人数，武力的种种差距导致收效甚微。
但罗兰所拥有的，是一整个国家，是一整个即便对所谓游戏毫不知情，也会对她抱有绝对信任的国家。
罗兰果断地下令将这名玩家抓住，并在知道了一切实情后，下令杀死了他。
她不能忍受自己的国家成为他人的玩乐场，子民在不知不觉间被一遍遍的屠戮。
总得有人站出来阻止这一切，作为帝王，这是她理应承担的责任。
“我会在明日参加游戏，来终止这场闹剧，国家的未来以后便交接到我的继承人手中。”
“她是个好姑娘，大抵比我，还要更擅长治理国家……”
那天是副本进行修复的日子，没有玩家在内，面对自家人，罗兰自是知无不言。
民众们聚集在城楼下，从一开始以为只是场普通宣言时的热闹到满城静默，谁都明白，这一走便是长别。
继承人不是没有阻止，可罗兰的心意已决。
“不必为我伤怀，我只是先去拯救下这世间的其他子民罢了，但总有一天，我会回到这里。”
“相信我。”
来日，于众人见证下，罗兰点击下了参加游戏的按键，一如她当年看着农工们辛苦操劳的双手后起兵造反时的义无反顾。
新一日的太阳升起，而罗兰也以玩家的身份进入了游戏。
宫人们早已在此等候，为她换上新装，今日是她的离别会，也是封王大典的交接仪式。
洁白的宫袍于阶梯上延伸，人群举起火把，一如她当年于凌晨杀入皇宫时，人们自发为她升起的火光。
只不过这回是白日，这光已不再重要，就像她的子民已足够强大，足以让她放心。
头上的桂冠交接，这次不再有血腥厮杀，而只有天光撒进殿内的璀璨。
少女时期杀父弑王，青年时期为人民鞠躬尽瘁，最后选择进入游戏终止闹剧。
她这一生本就辉煌传奇。
举全国之力，想打出真结局再简单不过。
进入游戏后，她帮了不少人，但有时候也会因为她的帮助而被辱骂。
队友说她干嘛去管npc，观众说她干嘛去管队友。
但她不在乎，胸前的徽章闪着光，只要遇难之人心地良善，只要他们还没无药可救，她便会施以援手。
这是她为自己挑选的子民。
［以民之安幸为己任者，执纲调纪而善治者。］
灵魂不由自主地向天边飘去，神智越来越清明，大抵是回忆看完，将要苏醒的迹象。
苏俞俞正准备睁眼，可忽然地，她却重重摔下，昏暗降临。
罗兰记忆中的建筑散去，场景转换到了他们现在所在的城邦。
这又是谁的记忆？
眼前浮现一张张有些熟悉的脸，像是早上那些有过一面之缘的城民。
顶着麻木地面孔，他们悲痛地推搡起她。
扭曲的画面，一切都像是油画般绚丽，可他们的质问声却格外清晰刺耳。
站在人群中央，攀上她肩膀的一双双来自不同方向的手，像是要活生生将她撕裂。
可怜的神明啊，你为何哭泣？
懦弱的神明啊，你为何逃避？
像是泥潭般无法逃离，每落下一句，苏俞俞便感觉到一声来自灵魂的震颤。
蜡像，梵高，好像再怎么华丽的词藻也无法形容这里的怪异，周遭的人脸融化，蜕变，从活人到尸体，又从尸体到活人。
直至那最后一声质问落下，身前的怪物抵上她的额头，声声泣血。
慈悲的神明啊，回头看看吧，这人间生灵涂炭……
[玩家苏俞俞，理智值-15]
这万恶的剧情杀。
挣扎着从噩梦中惊醒，苏俞俞不适地揉了揉太阳穴。
要不说是S级副本，短短一晚上就让她看了三个人的记忆，信息量略多，她得消化下……
几条信息的重要程度主次还是以信息最明确的城主回记忆先，今天就可以先去寻找一下城中有没有像麦田这样的地方。
罗兰的回忆，由于她本人是玩家，和游戏本身实际上无关，就显得没什么作用。
真正值得关注的是，究竟是谁在探索并展示这段记忆？以问题“何为君王”的发布者来看的话……城主？
不过罗兰回忆中胸前的徽章，如果没看出应该是排名第三的[破晓]公会的图案？
第五公会的，第三公会的，还有她这么个和第四公会搞合作，和第六公会搞零食转移的。
还真是各有各的精彩。
而最后一个，最莫名其妙的扭曲场景，其实比起回忆，那诡异虚幻的地方，苏俞俞感觉更像是梦境而非真实。
至于是谁的梦，那谁知道呢？
要是还是城主的，那她未免也太忙了些。
理得差不多了，苏俞俞从地上爬起来，清晨的时间，即便是夏季也还是有几分凉的，再躺地上她就该失温了。
这局游戏确实是得尽快完成，她可没有把记忆给别人欣赏的习惯，一个回忆就能把她先前的伪装全部干废。
朝楼上望了眼，二楼的灯线昏暗，阿涅莫妮大抵还没有醒。
先去外面把那小木偶给打……？谁给我发消息了。
疑惑地拿起手机，苏俞俞看向暮辞那边传来的信息，陷入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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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昨日宴会结束后。
被使者领进了各自的房间，等外面的脚步声渐远，暮辞一刻也没有犹豫，推开房门借着月色再次走了出去。
刚刚来的路上路过了个图书馆，作为老玩家，她自是清楚里面所可能暗含着的信息，一步也不敢耽搁。
果然，进入图书馆时，其他几人也都在了。
各自寻了个区域互不打扰，暮辞扫视了一圈周围。
明明就在宫殿内部，这个图书馆却已经是荒废了的模样，图书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灰，久无人打理的桌椅有些开裂。
随意翻找着，这本质上是一个看运气的工作，解题的思路不分对错，只看谁跟这个世界的脑回路更搭。
就比如此时根据经验，专挑些名称古怪的书籍查阅的暮辞。
《公猪的产后护理？》
《剑人是怎样练成的》
《重生之智慧神转世，靠v我50，成为勒忒阿拉首富》
……这世界到底是颠了
《七盏提灯故事集的修改建议（已被制裁，但下次还敢版）》
拿起又一本平平无奇的书籍，暮辞随手翻着。
羊皮纸的手感不错，虽远没有现代纸张的光滑，却反而有着种独特的气质。
本没抱什么期待，于尾页，她却找到了意外之喜。
画于纸张上的藏宝图，与书籍前面的搞笑神话故事格格不入。
整个图书馆内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回荡，图书馆很大，显然，借着层层书架的遮掩，他们没能注意到暮辞这边的异常。
用系统界面将信息拍下，暮辞并不打算向其他几人分享线索。
“可以的话，尽量警惕那些教会的人。”
这是苏俞俞在游戏开始时的劝告。
‘要么黑心，要么小弟，还有个同为帝王立场不明的。’
这是暮辞对他们的评价，成天在神殿干活不是没作用的，至少那几个重点人物，即便没有系统电脑查询，她也能把信息背得滚瓜烂熟。
‘总而言之，一个能用的都没有。’
看似高冷孤狼，实际上是没招了。
不打算被看出端倪，装模作样地继续在图书馆翻找起其他藏书，暮辞静候着其他几人先离开。
“哎呦～你还挺会装？”
忽地，一个声音出现于耳旁，暮辞警觉地回身，银光乍现，意图将刀抵上对方的脖颈。
可水果刀却直直穿透了敌人的身体，在实木的书架上留下一个小坑，震得书架上的书籍微颤，灰尘四散。
“戾气别那么大啊，我的朋友。”
哥布林一身白衣，身上圣洁的服饰与绿色的皮肤有些割裂。
飘悬于空中，它身边氤氲着一层蓝光，显然不是实体。
眼睛滴溜溜转着，指了指由于是重要线索道具，从而无法带离被迫重新放回到书柜上的的童话书，它的模样一如各类影视作品中的奸诈。
“放宽心，我就是寄存于书中的一抹投影，没灵魂，没力量，干不了什么的。”
“但作为全宇宙最伟大的出题人，我可以帮你点小忙——”
“每次仅需100积分，划算吧～”
……这人纯劫匪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羊与恶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