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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小猫猫和核桃糕 ...
养伤的日子其实并不难过,大部分时间我都用在睡觉上,清醒的时候吃点好吃的,喝掉医生开的药,再和人聊聊天,时间也就打发过去了。大多数时候,陪着我的都是陆妈妈和小依萍,我努力回忆自己十五岁那会儿的样子,大概装个样子出来,再偶尔套套话,得到诸如心萍最爱吃的、心萍不喜欢吃的、心萍喜欢做的、心萍不爱别人做的之类的消息,牢牢记在心里,免得自己露出马脚来。
小依萍在这方面上可帮了我大忙。她虽然年纪小,可心思细,平日里留心的多,聊着的时候说出来的东西筛选一下还是很有参考价值的。她最近变得很黏我,陆妈妈看着奇怪,就问她:“你这孩子最近怎么总往姐姐这儿跑了?她受伤了,没法和你出去玩啊。”
“我不出去玩,就和姐姐待着。”她声音甜甜脆脆的,配上东北口音,听着十分可爱。问急了就不说话,看看妈妈又看看我,小兔子一样就跳了出去,回头剩我一个人她便又悄悄蹭回来。我笑话她像只小猫一样,她还挺开心地回我说小猫才可爱。
“依萍喜欢猫猫么?”我看她拿着本小人书坐卧床边,故意拿手摸她的头闹她,就不让她看。小丫头还挺老成的,一边让我别闹免得挣着伤口,一边把小人书放一边继续和我说话。她这几天天天来陪我,一天能在我旁边待上五六个小时,我为免说多错多,就尽拣些一般的小话讲,不见得有趣到哪里,她也不嫌,我一说她准听,真的很乖巧。
她点头,说:“猫猫好看。”我问她想不想养一只,她却低着头没回答,好久才闷闷地说了一句:“爸爸会不高兴。”我登时一口气噎喉咙里,差点没翻出个白眼来。养猫陆爸爸就要不高兴?这怎么回事?!情深深雨蒙蒙里如萍那只丑巴巴的乐乐都能养,换一只漂亮的猫咪怎么就不能养?!要搁我那儿我能一绝食二拆房三闹我爸头儿那里去!
当然,我还是有理智的,知道这儿不是我家地头,我那霸王作风也不适合教给小孩子。我想让依萍养小猫猫,除了因为她喜欢,还有别的考虑。养宠物的孩子性情大都能变得更柔软开朗,而且旁人看来这样的孩子会显得更可爱更讨喜,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第三个女孩》里波洛的管家对女主角的形容就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睛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看见的是个会在阁楼里养鸽子的女孩呢!”。依萍生命中的许多挫折和不幸其实都是她太过倔强的脾气导致的;她的坚强我喜欢,可是坚强的内心和性情的温润并不相悖。按剧情的发展,心萍在十五岁那年就要因为肺炎而死掉,大概到那个时候我的梦也就醒了。我想趁着这段时间让陆爸爸和依萍之间的父女感情变得更好一些,让陆妈妈和依萍以后的生活好过一点,要达到这种目的,能不能尽量影响乃至于改变依萍对人处事的态度就是关键,给她在陆爸爸那里争取更高的印象分也很重要。
我深吸一口气,拍拍她的头让她看着我,“爸爸绝对不会不高兴!我们一块儿去跟爸爸说,让他带我们一起去买一只猫猫,你把它从小猫养到大猫,它对你可亲近了!到时候爸爸看着肯定得眼馋!”她让我说得眉开眼笑的,一口新换的小白牙露出来别提有多好看。
正说着,一个小女孩儿溜到我房门口,探着头往我这边瞧,依萍见我往门口看就也一并回头,一会儿对着那个小女孩喊了声“可云”,开心地招呼她过来。小女孩站在那儿犹豫了好一会儿,我看她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就开口说道:“进来吧,可云,到我这儿来,我也好久没见到你了。”小依萍在我旁边一个劲儿地点头,还很慷他人之慨地拍拍她旁边的床面。
我和可云都让她的动作给逗笑了。可云一点点地挪过来,步子静悄悄的。她走到我跟前,没敢坐下,脆生生地问了句“心萍小姐好”,又飞快地对着依萍甜甜一笑。我一边打量这个长得和我家小依萍一般甜津津的丫头一边在心里嘀咕,敢情这心萍人缘还没我想象的那么好,连可云都和她不亲啊?
“心萍小姐,可云是来找依萍的。”听听,这称呼都不一样!啧,看来我得重新定位一下自己咯!
我拿出压箱底的温柔,以自己能制造出来的最温柔的语气问:“可云找依萍有什么事呀?”自己暗地里打了个冷战。
“我……”她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小依萍一看她这样子,立刻就问道:“是不是……?”见可云点头,依萍小脸立刻就变了色,跳下床抓着可云就要往外冲。我急忙抓住她小胳膊,问道:“依萍,怎么回事?”
她对我摇摇头,说:“姐姐,我和可云有点事,很快就回来,你等我们一会儿回来跟你聊天好么?”
我一听整个就忍不住牙酸。圈圈叉叉它个叉叉圈圈!怎么这语气跟哄孩子似的?!到底谁是姐姐?!“我跟你一块儿去。”说着就下床穿鞋子,拿了件披肩披睡裙外头就要走。
“姐姐,你在这儿等我们吧!我们真的很快就回来了!”这次反倒是依萍拉着我了。我心里头那点疑云不由更加膨胀,眯着眼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得她脸都涨红了,才丢出一句:“不行,要么我一块儿去,要么大家一块儿在这待着。”
她眼圈红了红,嗫嚅道:“可是……”
哟!这小孩儿今儿这是怎么了?平日里那小硬脾气跟他黑豹子爸爸有得拼,现在愣是让我弄得红了眼睛?!我有这么万恶么?
“没有可是。”万恶就万恶,怎么也得弄清楚这是啥回事了!
她咬着嘴唇一会儿,最后还挺带狠劲儿地点点头,“好,姐姐一块儿去!”说罢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跑。
我这几天压根儿就没出过房门,一味躲在房里刺探军情去了,这下子让小丫头扯着,后头还跟个小美女跟班,感觉还不错。陆爸爸家宅子很有曲苑回廊的feel,古色古香的很有范儿,可惜现在走得急没法儿好好看,不过看小依萍急成那样子,估计那事儿还是件急事大事,还是先把看风景放一边去吧。
放任她拉着我走,最后竟然走到……厨房外头?!
我正想问依萍怎么带我到这儿来了,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一阵笑声。
“哟!瞧这话儿说的!”
…………………………我是假装自己是香菇君的剧情分割线…………………………
当年看红楼梦的时候,对一个情节激萌不已:贾母黛玉这儿正说着话,就听见后院里传来一阵清脆爽朗的笑声,然后屏风围栏缝隙处一片锦绣的艳色裙角翻飞,一会儿镜头里就走进一个富贵荣华的美人来。
我高中时候的语文老师每每说到这儿,总忍不住提起原文里的那句“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那样一个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出场却是人未到而笑先至,很是夺人耳目。
今天,同样是没见到人先听见笑声,可那感觉还真的差得老大的远:爽朗贵气我是没听见,刻薄悭涩倒有一些。根据我对剧情的了解,看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就真的不用猜了——王雪琴,陆司令的九姨太,那个击败了前面八位夫人,成为后来唯一一个和陆爸爸住在上海大宅里的女人。
好吧,两个都姓王,差得还真的不是一点点。熙凤姐,我拿你出来其实还真的很对不起你。
依萍拉着我进到厨房就往陆妈妈身边走,我往周围一打量,只见距离我们七八步远的地方站着个穿酒红色金丝绣花旗袍的女人,鬓发华丽,面容姣好,身材修长,气势凌人,她后头跟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丫头,穿着白底碎花衫子和深蓝色长裤,后脑勺垂着一个粗粗的辫子。穿旗袍的那个想来就是传闻中的九姨太,她后头的那个估计是贴身丫鬟什么的。一个仆妇打扮、围着条围裙的妇人站在我们和九姨太之间,低着头的样子,可看起来并不显得恭顺。周围两三个男男女女都停下了手里头的活儿,站在原地大气儿不敢出的样子。
“妈!”依萍松开我的手,走到陆妈妈跟前抱住她的腰,仰头问道:“又有人欺负你吗?”我飞快地看了陆妈妈一眼,为她发红的眼圈皱起眉。再看对面的九姨太,她也飞快地瞅了我一眼,脸上表情带着些惊讶和不自然,但很快又掩饰了下去,待看到我身后的可云,她一双杏眼眯了眯,脸上显现出怒意来。我眼角瞥见可云小身子发着抖,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把小丫头挡到身后。
“没事,妈没事。”陆妈妈忙跟依萍说,可出门带着眼睛的估计都没法相信她的话。依萍立刻就爆出一句:“妈,你骗我!肯定又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妈,你快告诉我!”
我不禁为这小孩儿的爆脾气头疼。啧,虽然那是事实,可也不用这么直接吧?再者,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你能把欺负陆妈妈的人给打回来?
想是这么想,自家小依萍还是得护着的。看对面那头九姨太面色不善就要开口,我连忙抢道:“依萍,厨房烟气大,别多说话!”看她一脸委屈气急的样子,偷偷地对她使使眼色,转而随便指了个一直站在一边的妇人,“你,过来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妇人一见我点她,整个人就被吓了一跳似的,一边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走过来一边拿眼偷偷地看了看那边九姨太。到了我跟前也只诺诺地不说话,一个“我”字讲了老半天。
这时候,九姨太笑着开口了。“哟,是这么回事儿,我不是……”
“雪姨,”我打断她的话,“你是我爸爸的夫人,该好好保重自己才是,为了个厨房的下人说话,要是待会儿让这烟气熏着了嗓子,她可不就成坏事儿了的么?那样的留着也没用,还不如让我叫爸爸把她打发了免得冲撞了家里的长辈。”
九姨太估计是让我话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脸色一下子铁青了。那妇人听了我的话,脸色倒是刷的一下就死白死白的,吞了好几口唾液,这才结结巴巴地开始说话。
“心萍小姐,是,是马嫂子把,把八太太炖锅里的炖盅撤了下来……换了蒸糕……”可惜一句话说得声音是越来越小,到后头直接就烂尾了。不过,有心人一听也大概能猜出是什么事儿了。
“蒸糕?”我把脸转向站在一旁的那位马嫂子,状甚好奇地问:“什么蒸糕啊?”
那马嫂子倒比我点名的那妇人镇定多了,虽然脸色好像也有些不好看,可回答起来还很是顺畅:“心萍小姐,是核桃红枣糕。“
“核桃啊,”我点点头,“这东西好,我听说这最适合脑子不好使或者是不够用的人补着吃。”耳边明显听到抽气声,心里开始阴阴地乐。“马嫂子喜欢吃核桃么?”
那妇人瞬的睁大眼睛,愣了一回儿才连忙摇头回答:“小姐,我不喜欢。”
“可我觉得你应该挺喜欢的呀。”我笑眯眯地对她说,“看着也合适,就是不知道吃了管不管用。”
看那妇人脸色终于也发青了,我慢慢歇了笑,半眯着眼睛看她,“敢拿我家的柴火锅子炖你自个儿的核桃糕,确实也该吃点核桃补补的。可惜这核桃吃得还不够多,没赶在我家两位夫人发现之前。这厨房里是谁在管事儿?出来了给我打发了这人走。”
“不是的,小姐!那蒸糕不是……”妇人这下子是脚软了,咚的一声整个人就矮我半截。我料得她要说什么,只不愿让她说出来,喝了一声让她别吵,强忍下心肠放她一边哭哭啼啼去。这人这会子看得是可怜,可一直以来做的都是可恶事。那蒸糕究竟是谁的我只当不知道,可这换蒸糕的这当头就比什么都可恶!管那是不是你的,敢换了你撤了你家太太东西你就不是个好东西!
一边急急凑上来一个中年阿伯,半弯着腰站在我面前,“心萍小姐,小的是这厨房的管事钱二光,这马嫂子是这儿的老帮手了,你看这……”啊,说话前还瞥了下某人是吧。
“是啊,这都是老帮手了,”我也瞥了瞥某人,“做这种事就更可恶了!这人在我家待了这么长时间了,谁知道她偷偷贪了我家多少东西?算了,我看也别和她计较了,直接打发走就罢,不要闹到爸爸那里去,他最讨厌这种偷鸡摸狗的东西了,真要让他知道了,估计鞭子也不用,说不准就让人拖了一枪崩掉。”啧,怎么这么多人变脸色了呀?看着真乐呵!
“妈,雪姨,你们俩是长辈,这话还是你俩说吧,我一个小孩子的对家里老资格的管事这么说不合适。”没再看那管事的一眼,我朝陆妈妈和九姨太说道。哎呀,眼角那团发抖的灰黑色东西是什么呀?
陆妈妈一脸惊愕地看着我,没有出声,倒是九姨太反应过来了,露齿又笑开来了,“你这孩子,说的这是什么话?再老资格不还是服侍你的人么?怎么打发不得了?就是这家里的人都是大姐那边管的,还是我赶明儿过去知会了一声再打发?”
啧!拿陆爸爸的大老婆压我?!谁不知道现在陆家除了我爸就你霸道?!
“没事,雪姨,”我甜甜笑道,“我送点补汤到那头去,顺道说一声就好了。这人我看着心里气,伤口也闹得不舒服了。这样的人,今天敢撤了我妈的汤,明儿说不准就也敢换了你的药、短了爸爸的饭!留着出了惹人生气还有什么用处?!”
那妇人陡然哭得大声起来,还想辩解,这回倒是九姨太敢在我前头喝了一句“闭嘴”,让身后的丫头和其余人架着那妇人丢出府去。我看她脸色扔青绿绿的,心头暗自好笑。她回过头来对我笑,道:“心萍啊,从前一直以为你这孩子是个心软的,没想到倒比我这个泼辣人还严厉。真把我震的!”
这女人明明气得脸都绿了,这会儿倒能笑得春花一样灿烂,倒不能不说是本事了。而且看这话说的……
“爸爸说心软得看人,对那些不入流的不需要心软。”陆爸爸有没有说过我不知道,但人家就疼心萍!哼!有本事你找陆爸爸对质去呀!
“哟!这话说的,在理!”九姨太竟然还能笑得下去,真了不起!不过看她也快撑不住了;这不,她下句话就说了:“哎呀,这厨房怪闷的,我还是先回去好了。心萍啊,等你伤好了再好好聊啊!”
“好。”我点点头。这时,那管事的钱二光回来了,说是已经把人打发走了。我趁着九姨太没走,问那钱二光:“那核桃糕蒸好了没有?”他明显愣了愣,倒是旁边有人回答说已经蒸好了。我让人给端过来,拿了筷子扯了一小块放嘴里尝了尝,一边嚼一边皱眉头,吞下去了后才说道:“嗯,这核桃是好的,可蒸的人不对,味儿就坏了。”让人把那糕倒去喂家畜了。
“不过,核桃确实是个好东西。钱管事,你给我找些好的核桃,再找个手脚干净的,给我做些核桃糕来。”钱二光连连答应。我又转过头去对还未离开的九姨太说:“雪姨,我让人也给你送些过去吧,这核桃糕本来应该是好吃的,你还真得尝尝!”
啊,她笑着答应然后一脸郁卒走开的样子真的是好下饭的说!
今晚不如让人多做点香菇吧!吃着肯定香!
啊,觉得完全没有把九姨太的厉害写出来~
大家有什么意见,请告诉某V吧!
评论什么的,最可爱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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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猫猫和核桃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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